<p class="ql-block"> 今年清明节去锦州胜利公墓祭祀父母,是远在大连的大姐刘秀娟,早在半个月前就和兄弟姐妹们提出来的。她为此还让大女儿早早买好了高铁票,让大弟刘学韧想着把奶奶早年与我们姐弟五人的合影照片从葫芦岛带过来。她自己也做好了各项准备工作,只等清明节的到来。</p><p class="ql-block"> 不曾想世事难料,今年已77岁的大姐,清明节前几天突然感觉胸疼厉害,去医院一查竟是胸骨骨裂,医生告诉她必须在家静养,哪都不能去。</p><p class="ql-block"> 眼看着自己的孝心难以亲自到场表达,再加上得知老弟刘学志已随团去南方自驾游不能参加祭祀,大姐痛哭了好几场。不得巳,她只好放弃了原来的计划,委托我负责操持墓地祭祀,并且一而再再而三的转账给我,用以购买祭祀用品和招待学韧大哥和秀敏妹妹及妹夫。</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在饭店酒桌上,大哥把母亲珍藏了五十多年的,奶奶当年来锦州女儿河纺织厂我家时,与我们姐弟五人的合影拿了出来。面对这幅老照片,顿时让我们兄妹三人陷入了对奶奶的追思之中……</p> <p class="ql-block"> 还有下面这张1955年春节在白城老家的合影,一岁多的我手持花束,正幸福的坐在爷爷怀里,旁边的奶奶裹着一双小脚,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也许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爷爷在一起,几年后爷爷刘广森就因病去世了。</p> <p class="ql-block"> 记忆中我与奶奶共处较多,印象深刻。奶奶曾多次到我父母家和我自己家,祖孙之间共叙亲情,共话家常……</p><p class="ql-block"> 听奶奶说,她和爷爷是当年在山东济南府所属东平县彭集镇小刘庄生活不下去才闯的关东,他们先到的吉林长春,后来几经辗转落脚在白城。奶奶出生于1901年11月8日,是齐家庄恒霞公的三女儿,也是一个智慧福相之人。到白城后,他们白手起家辛勤劳作,带领子女共同创业,多年后终于建起一个牛奶坊。奶奶乐善好施,常常把牛奶免费送给亲友或乡亲。别看奶奶没文化,记账全凭心算,但由于她的精打细算,再加上爷爷领着四子一女艰苦奋斗,全家人终于过上了衣食基本无忧的生活,但也因此家庭成份被划为“小业主”。后来公私合营时,爷爷响应号召态度积极,奶奶却一时想不通,怀揣地契跑到炕上就是不交。气得爷爷举起条帚疙瘩就要上炕打她。奶奶虽是小脚,但她急中生智“好汉不吃眼前亏”,“嗖”的一下跳窗而逃 …… 后来在两个党员儿子的写信劝说下,奶奶也终于想通,转而积极参加公私合营。由于国家政策好,收益比之前个人经营只多不少。以后每当提起此事,奶奶都当作笑话来讲,告诉晚辈们一定要相信国家,听党的话,别像她当年那样“犯糊涂”。</p> <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我对奶奶那双“三寸金莲”小脚很好奇,总想瞅瞅是什么样子。有一次在父母家,奶奶背着我们洗脚,我则掀开冂帘一角偷偷观看。只见奶奶脱下那双黑色布鞋,一圈儿一圈儿的打开两条裹脚布,露出两只从小就因缠裹和挤压严重畸形的小脚。只见奶奶的大脚趾还算正常,而大脚趾以下的四个脚趾则朝向脚掌心压平,形成一个以大脚趾为尖的斜三角,那四个脚趾被挤压得十分难看,令人难以形容不忍直视……姐姐知道后,就问奶奶裹脚疼不疼?奶奶说:“哪能不疼?当时疼得都下不了地呢”!真是“三寸金莲”藏悲痛,封建陋习害死人。怪不得奶奶从来不以脚示人,也不让我们帮她洗脚。</p><p class="ql-block"> 奶奶的头发又细又长垂至腰部,她喜欢用篦子从发根到发梢,一遍又一遍的慢慢梳理。把头皮梳热了之后,用一根细绳将头发在脑后捆扎到一起,再盘成一个发髻儿,用一个小网兜兜住,最后再插上一个漂亮的发簪。梳完头后,她会站起身来,习惯性地掸掸前襟上的毛发,“蹬蹬蹬”地干活去了。奶奶走路之所以会发出“蹬蹬蹬”的声音,是因为她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脚后跟的缘故。</p> <p class="ql-block"> 三年困难时期,工厂停产,父亲在家休病假,家里生活相当困难。我家两个大人五个孩子,吃饭都成问题。母亲带领我和大哥去挖野菜,印象深刻的有苦麻菜、马齿苋、还有甜根儿。有一次,母亲和我在食堂外面捡到了白菜疙瘩,就高兴得不得了。吃饭时,母亲给我们五个孩子分着吃,我比较听话,分多少就吃多少,所以个子一直长不高。有一年冬天,奶奶来我家帮妈妈做棉袄,给我试穿时,奶奶攥着我的细胳膊对妈妈说,“别看学刚脸挺胖,身上也没有肉哇,你别不舍得给孩子饭吃!”</p> <p class="ql-block"> 也是我小时候,有一年奶奶从北京三叔所在的工程兵部队大院来锦州,把三叔带给我们的礼物打开,我见上面的包装是张《参考消息》旧报纸,就想拿过来看看,奶奶一见就急了,连忙抢过去把报纸撕了。她一面撕一面说,“这张报纸是保密的,不够级别不许看”,弄得我好一阵尴尬。现在想来,奶奶的觉悟还挺高,保密意识还挺强。</p><p class="ql-block"> 我娶妻生子后,奶奶最后一次来锦州。赶上母亲家和我家都因动迁暂住别处,好在相距不远,属前后趟房。奶奶住在我母亲家,也不时来我家坐坐。这时我才知道,奶奶的大名叫孙桂芝,与我妻子杨桂芝同名,真是机缘巧合,亲上加亲。听说我儿子总是半夜啼哭睡不好觉,奶奶说孩子这是吓着了,得把魂灵叫回来。听奶奶这么一说,我和妻子才恍然大悟,奶奶说的没错,搬到这里后,确实有个邻家小子总是霸凌欺负我儿子,后来每次遇见他,儿子都吓得往家跑。奶奶叮嘱我媳妇别怕,并让她准备一碗小米刮平了,中间再插根筷子,放到孩子枕边。孩子睡觉时,在他耳边叨咕三遍“天茫茫,地茫茫,我家有个夜哭郎,为娘夜里叫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我起初不以为然不信这个,谁知媳妇照此办理后,儿子竟奇迹般地好了,睡觉也恢复正常,真是谢天谢地谢奶奶。</p> <p class="ql-block"> 这以后十年过去了,自老叔不幸离世后,奶奶就一直在白城她老儿媳家操劳,协助老儿媳把三个男孩拉扯大。等来等去我们也再没等来奶奶,直到1993年2月18日下午,母亲和我等来的却是奶奶病逝的噩耗。第二天晚上,我和母亲连夜乘车去白城老家奔丧。第三天早上赶到老婶家时,奶奶早已起灵去了殡仪馆。</p><p class="ql-block"> 当我和母亲紧赶慢赶追到殡仪馆时,告别仪式巳然结束,听闻奶奶的遗体已送往火化间,我和母亲不顾一切的冲到那里,死活要见奶奶一面。也许是我们的孝心感天动地,也许是冥冥之中奶奶知晓了千里之外的大儿媳和二孙子的一片孝心,她老人家迟迟不肯火化(实际原因可能是火化设备出了故障),还在等着我们的最后相见。虽说奶奶是以93岁高龄离世,属于喜丧,但当我见到奶奶那张慈祥的面容,还有那奔走一生的小脚后,还是不由得悲从中来,放声大哭……</p><p class="ql-block"> 呜呼,我的勤劳一生的奶奶,我的慈善一生的奶奶,我的、也是孙辈们衷心爱戴的小脚奶奶……</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写于2024年4月8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