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孤舟贬儋州，穿越千年游白沙

草木人生（张耀君）

白沙黎族自治县的4月，正是游山玩水逗春风，玩嗨黎族三月三的好季节。

“白沙旅行社”的符导徒然想起被一叶孤舟贬到蛮荒之地海南岛的苏轼，“闲看树转午，坐到钟鸣昏”的孤独，便萌发穿越千年邀他去白沙一游。

车沿着儋白高速公路前行，沿线青山绿水百鸟鸣，椰风吹红三角梅。

出发20分钟到达古称“儋耳郡”的中和镇，它是儋州府所在地，东郊是东坡书院遗址。

符导走进五柱三间，歇山顶，红墙青瓦的书院大门，看见由清人张绩书写的门额“东坡书院”四字。

载酒亭是东坡会客地方，他直奔那里。此亭顶盖绿瓦，周围有8角形栏杆，上挂“人鱼忘返”匾额。不巧的是，他没看见东坡和州官张中在此垂钓。

再寻正殿、钦帅堂、东坡祠、劝耕圃、怀贤亭、望京阁、迎宾堂等处，只在西院看见东坡笠屐铜像未见人。他实在口干，便去东坡井打清甜的井水止渴。

最终在“桄榔庵”，见到蜗居于此的一代文豪，正在吹拂着春风，伴着房后寺院的钟声，躺在藤椅上酣睡。

只见墙上写有《纵笔》：

白头萧散满霜风，小阁藤床寄病容。

报道先生春睡美，道人轻打五更钟。

只见他腰身修长而柔软，身着一袭宽松的长袍，外形高大瘦削。

他的额头宽广，高高隆起；脸庞线条分明，脸颊微微凹陷，显得苍老而沧桑；他的鼻子高挺直立，给人一种端正和威严的感觉；他的嘴唇红润而丰厚，微微上翘，给人一种自信和乐观的印象；他的头发浓密而黑亮，略带些许的灰白，尤其他的眉毛浓密而修长，稍微向上翘起，眉宇间带着一丝忧郁和思索。

符导等他醒后说“拜见‘琼州别驾’，大人谪居三年，游遍儋耳的紫霞洞、峻灵王庙、古盐田、云月湖、石花水洞、白马涌泉等，但未涉足白沙。今特邀前往巡视，可否？”

东坡带着一丝沙哑，浑厚而洪亮的声音说“‘琼州别驾’只是被贬的头衔。逐出官舍居无室，食无肉，病无药，出无友，冬无炭，夏无寒泉。不仅如此，还给我下了‘三不’禁令：不得食官粮、不得住官舍、不得签公事。”眉宇间带着一丝无奈。

符导安慰说“是非功过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苏轼“我一被贬罪臣，何功受邀游玩？

符导“你贬谪南荒虽是不幸，却是海南之万幸。

你开堂兴学，让蛮荒之地书声琅琅，弦声四起；

你鼓励耕种，使海南出现‘霜降稻实，千箱一轨，大作尔社，一醉醇美的丰衣足食景象。’

你教当地人包豆子粽、干鱼粽、虾仁粽、鸭蛋粽等，做东坡肉……大人的贡献，海南人没齿难忘。”

苏轼“我本儋耳人，寄生西蜀州。忽然跨海去，譬如事远游。知君不再见，欲去且少留。”

因为苏轼特喜欢周游，有《出游纪游诗》为证：

半醒半醉问借黎，竹刺藤捎号号迷。

但寻牛矢觅归路，家在牛栏西复西。

随后苏轼与好友黎子云和小儿苏过随符导一路向南，游历黎母山脉中段西北麓、南渡江上游的白沙地域。

离开时，苏轼看见青石板路面有几只又大又胖的老鼠慢悠悠的过街，便说“像个贪官，真恶心！”

符导说“三个蚊子一盘菜，四个老鼠一麻袋。青石板上煎鸡蛋，猪长五脚味不赖。”

路上，苏轼说“白沙自西汉属儋耳郡至来县，东汉属合浦郡珠崖县，何时称‘白沙’呢？”

苏过“海湾多沙滩，大山何白沙？”

符导回曰“其名称来源于儋州的“薄沙峒”地名，清康熙二十八年，设‘薄沙营’作为军事据点屯兵戍守，儋州有薄沙巡司。之后‘薄沙’演变为‘白沙’”。

符导介绍说“山的世界属白沙，鹦哥岭高接云霞。岭岭相连多雨林，奇花异木美如画。

水的源头出白沙，山泉云雨黎母撒。

溪流瀑布绘水彩，两河一江走天涯。

苏轼头戴椰笠，脚穿木屐，高卷裤管，迈着轻盈而有节奏的步伐，边走边吟。

“千山夜雨润如酥，五岭逢秋转紫骝。

翠峰青霭接重霄，一往无前水自流。”

望着高大、雄浑、神奇、秀美的黎母山，抒发出“黎婺山头白玉簪，古来人物盛江南；春蚕食叶人千万，秋鹗凌云士十三。去日黄花香袖满，归时绿草映袍蓝。荒山留与诸君破，始信东坡不妄谈。”

苏过口渴“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阿婆爬树摘椰果，清凉椰汁胜饮茶。”

苏轼吟《椰子冠》

“天教日饮俗全丝，美酒生林不待仪。

自漉疏巾邀醉客，更将空壳付冠师。”

走进一片竹林时，苏轼诗情又发“林断山明竹隐墙，乱蝉衰草小池塘。翻空白鸟时时见，照水红蕖细细香。”

黎子云看见个头不小的山蚂蝗落到苏轼身上，吸饱血后就像一根红腰带。他急忙将其弄掉，并问“怕不怕？”

苏轼“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符导领他们来到“树间猴影诗中换，天外禽声画里藏。”的鹦哥岭。并在岭下的牛山盆地，俯瞰70万年以前降落的小行星的陨石坑。

黎民拿出当地种植的陨石坑绿茶让他们品味。

“陨石奇落鹦哥岭，野兽四散百鸟惊。

霞染茶园满山绿，白沙绿茶始出名。”

他们来到海拔1101米的红坎岭，仰望两岸峰峦、溶岩密布、绿叶含珠、百花送香。有一瀑布从45米处飞流直下，水雾缭绕，犹如仙境，颇为壮观。苏轼尽享瀑布“雷奔入江不暂息”的雄浑与“灵山多秀色，空水共氤氲”的美感。

然后他们徒步来到海拔1390米，山岳连绵、清溪浴月、腾烟璀璨的坝王岭，这里有着丰富的野生动植物资源。

苏轼仰望九架岭云雾缭绕，如薄沙般变幻，堪称云的故乡。

“云散⽉明谁点缀，天溶海⾊，本澄清。

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

黎子云“白云一片去悠悠，九架岭上不胜愁。不惑之年贬孤岛，何时再聚明月楼？”

热带雨林里，药用植物、珍贵木材和野生动物生机盎然。榕树的树木被奇形怪状的树根、盘根错节的藤蔓所缠绕，形成“树根包在树皮外，独木成林不见怪”。

符导调侃：

猕猴戏蟒鹧鸪笑，白鹇水獭逗云豹。坡鹿寻觅穿山甲，猿声惊醒小灵猫。

花梨笑贫山荔枝，红酸胜出紫檀木。

槟榔高过巴戟天，益智砂仁是神草。

苏轼“海天一色无纤尘，皎如玉树临风前。

何方可拟群芳曲，只有香枝待月圆。

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蓝洋温泉泡身躯，萧萧暮雨子归啼。”

东坡沿路发现一官拿小老鼠蘸糖生吃。

“生食老鼠会染病的。”苏轼提醒说。

“你这黎蛮！竟敢教训“薄沙巡司！”

“他不是黎民，而是一代文豪苏轼。”黎子云忙答。

“本官若是染病，术士杀牛祭神，可以治病！你一个被贬的‘琼州别驾’，到我薄沙管事，不知天高地厚！还是快回儋州的‘载酒堂’教书去吧！”

“真是个昏官！”苏轼愤世嫉俗地说。

在山间水田旁，他看见黎民用刀耕火种的方式种“山兰稻”，东坡忍不住又哼出来一阕“春牛春杖，无限风光来海上。使丐春工，染得桃红似肉红。春幡春胜，一阵春风吹救醒。不似天涯，卷起杨花似雪花。”

此游正逢黎苗“三月三”，苏轼一行走进鹦哥岭山脚下的黎家村庄罗帅村。

符导：黎族三月三节是民间传统节日，黎语称“孚念孚”。

苏轼看着黎族姑娘身着艳丽的七彩衣裙，小伙腰扎红巾，燃起篝火，摆上长桌宴，欢迎远方的客人。

他们或祭拜始祖，或三五成群相会、对歌、跳舞、吹奏打击乐器来欢庆佳节。

符导领着苏过，与青年男女跳起竹竿舞，银铃双刀舞、槟榔舞、打柴舞，以舞传情，沉醉在幸福的爱河里。

长桌宴也极具传统特色，在长方桌上铺着绿油油的芭蕉叶。

黎族人拿出待客的最高礼遇—糯米酒和鱼茶，款待苏轼一行。当然还有白沙的大蒜橘皮肉、香辣卤牛肚、五角猪肉、炸猪皮、葱花肉丸、山兰糯米粽、竹筒饭、时令蔬菜……

他们饮着山兰米酒，听着“白沙豆腐两面光，白沙妺子水汪汪，白沙烧饼两面黄，白沙柑子用船装。”的民谣及《山兰糍粑甜又甜》、《山兰飘香等你来》等歌舞节目，把酒言饮，沉醉在“人间有味是清欢”的氛围中。

苏轼酒兴：

寂寂东坡一病翁，白须萧散满霜风。

小儿误喜朱颜在，一笑那知是酒红。

真是“父老喜云集，箪壶无空携，三日饮不散，杀尽村西鸡。华夷两樽合，醉笑一杯同”。

黎子云：

山兰米少贵如珠，酿酒醉倒船型屋。

黎女炖熟椰汁鸡，只鸡斗酒定膰吾。

临别苏轼吟：“总角黎家三四童，口吹葱叶送迎翁……野径行行遇小童，黎音笑语说坡翁”。真是蛮舞与黎歌，余音犹沓沓。

溪边古路三叉口，独立斜阳数过人。苏东坡见一位背着大瓢行走的老妇人，东坡问：世事如何？老妇答：世事如一场春梦耳。东坡以为她没有听清，又重复了一句：世事如何？老妇人再答：翰林富贵，一场春梦耳！东坡听后十分佩服老妇人，觉得自己比不上她，此后东坡就称她为“春梦婆”。

东坡看见一位黎族青年妇女口嚼槟榔，手提竹篮正给田间耕作的丈夫送饭，便开口吟道：

“黎女来时瘴雾秋，竹篮双引白藤头。不将大布衣来就，肯许椰瓢酒自流。

头发蓬松口乌乌，天天送饭予田夫。”

黎家妇女一见东坡吟诗，马上开口接道：“是非皆因多开口，记得君王贬你乎。”

东坡再次为海南妇人所折服，感叹：

归来吴市笑语传，载得琼林玉树钱。

欲突楼兰非木末，且向瑶池比胜天。

符导：

人生为何不快乐，只因未读苏东坡。

（张耀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