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之春】NO.02作春声

安朴

图文/安朴美篇号/5390731 “鸡不打鸣天不亮，“咪儿”不响春不醒”，我爷爷第一次教我扭咪儿，吹咪儿的时候是这么说的，我深以为大人们那么忙，将一件这么重大的事情交给我们来做，一定不能有半分懈怠！怀着早早将春天唤醒的使命，开学后顶顶重要的事情之一就是放学路上细细观察柳枝动向。我们围在柳树下，仰着头，看爬树最厉害的田小军爬上去，折一支树枝扔下来，几个人各找一支不粗不细的枝条，折一截，拇指和食指捏定，轻轻向旁边扭转，试一试能不能轻松将树皮从木头上扭开。别看扭咪儿不过孩童小技，时机却不简单，得是柳枝柔软变黄，黄中透出一点绿，叶芽马上要长出来却没长出来的时候刚刚好，早一点扭不开，晚一点叶芽长出来，树皮漏气吹不响。我们人小眼力浅又心急，单怕错过时机，每天都要来亲手试试。终于有一天，李宁宁第一个跺着脚大叫：开了！开了！闻言如同饥肠辘辘正想书包里的干粮时，突然听到下课铃声一般，我们几个人又叫又笑，招呼田小军多折些树枝下来，各自挑拣了好几支，专心扭起来。“呜～呜呜～～扭不动～呜～”忽然有哭声打破安静，原来是王东红的小妹妹，两只小手抓着柳枝乱揉一气，扭不动急得哭起来，王东红立刻放下手中柳枝走去妹妹身边，挑一支细枝折下一截，把着妹妹的手耐心教她使力，一点一点将树皮从木头上扭开，将木头抽出来，用铅笔刀将两头切齐，轻轻从一头掐掉大约五毫米的外皮，含在嘴边轻轻吹出一个细细的，咿咿呀呀的音，妹妹高兴的拍着手，破涕为笑，接过小小的“咪儿”，学着哥哥的样子，圆圆的鼓起脸颊学着吹。想当初，堂哥也是这样教我的。不多时，四下里高高低低响起嘀嘀～～咪咪～～的声音……在这声音里，似乎只是几天，桃花，杏花一树树竞相绽放，河滩山坡一天比一天嫩绿起来，蒲公英黄灿灿开的漫山遍野。那时我深信，果真是我们吹着“咪儿”唤醒了春天。那在这春天里挖野菜，捉虫儿，攀柳，折花，如何的撒欢打滚都是理直气壮的了。等到柳叶长全，张闰年亮出拿手绝活，一片树叶在他嘴里，能学喜鹊叫喳喳，能学“白脸媳妇”啾～啾～唱，我们围在他身边，嘬树叶嘴都嘬肿了，就是嘬不出鸟鸣声，引得树上鸟儿鹊儿都乱了方寸，叽叽喳喳在树枝上乱窜，跟着着急。春天拖拖沓沓的来，按部就班的铺展开，每个似乎都一样，每个又都不一样，保留着一年年传承的共同记忆，又穿插着各人不同的故事。 七岁那年，就是个不一样的春天。人间四月天，春深风薰，能玩的都玩了个遍，一个暖融融的午间，哼着小曲儿给锄田的母亲送干粮，遛遛跶跶穿行在田埂上。覷覷～～覷～覷覷～～是什么虫儿在叫？循声细细找去，找着找着走的远了，忽然听见我妈隔着几块田喊我，这才想起我是送饭来的，装着馒头咸菜的袋子也不知道丢在哪里，麦苗掩住看不到了，急忙回身转着圈儿去找。我妈远远看着，跨过几道田埂过来，从地头拎起袋子，挥手让我回去。于是又听见了虫子高高低低的吟唱，本来想去问我妈是什么虫子叫的这么欢，想起刚刚她不耐烦的挥手，只好作罢，自己埋头专心去找。花了一个中午终于抓住一只，这虫子我们叫它“地碌碌”（学名蝼蛄），认识是认识，之前从没听过它还会唱歌。我那时胆子野，常和男孩子一起捉虫子，逮蛤蟆什么的，一把捏住它的腰捉起来，想看看它会唱歌的嘴巴什么样（后来知道它其实是摩擦前腿发出的声音，却也没亲眼见过如何摩擦），它疯狂挥舞两只大前腿，扭着肥嘟嘟的屁股想逃脱，惊恐万状的样子。还没等我看清，旁边冷不丁一声尖叫，接着是哇哇大哭，我吓得手一哆嗦，那只“地碌碌”乘机逃脱，瞬间钻进麦丛不见了。这才发现身边呆愣着杨三兴和他哭的惊天动地的妹妹杨除夕，杨三兴像看李宁宁家那只大凶狗一样看着我，杨除夕仰头大哭，眼泪顺着耳朵往下滴，鼻子里的清鼻涕流到了嘴角边。愣了片刻才明白他们是被我捉虫子给吓的，杨除夕爱哭那是全村闻名，哭起来不管不顾没完没了，我们都有点怵，尽量不去招惹她，看她拉开架势，我赶紧溜之大吉。那天一下午都惦记着“地碌碌”如何唱歌，隐约总有覷覷的虫鸣声将心思拽向田野。最后一节课刚下，就溜出校门奔向最近的麦田。跑着跑着听到身后有人跟着跑，一回头，居然是杨三兴和杜红星。我刹住脚步，疑惑的看着他俩，虽然一个村，一个班，我和他俩却并不是一堆儿的，偶尔一起玩玩群体游戏，不是可以一起干坏事的铁子。杨三兴眼里几分兴奋，几分怯懦，杜红星却是一脸跃跃欲试的兴奋，走到我跟前，用袖子抹掉清鼻涕，说：“我抓地碌碌可准了！”我愣怔了半天没明白他啥意思，他身后的杨三兴凑上来：“真的，真的，前两天抓了好几只呢！”“哦，在哪里？还在吗？”“耍了耍，我家鸡吃掉了，我妈说地碌碌是害虫！你抓着要干嘛？”“哦…那你听见它们叫了吗？”我好奇的问，他俩又愣了。我竖起耳朵，对他俩说：听！他俩也竖起耳朵，我们静静捕捉时隐时现的虫鸣声。杨三兴发现新大陆似的呵呵傻笑，说：“地碌碌还会叫啊！”杜红星也笑起来，我们一齐笑起来，不约而同跑向田野。我们钻进麦田，一会儿就抓到两三只“地碌碌”，装进准备好的小布袋子里，杨三兴胆子小，站在地头盯着我和杜红星满地找虫，时不时跺着脚大喊：这边…这边…抓了五六只虫子，大概其它虫儿都吓得躲起来不敢叫了，田里安静下来，我们欢天喜地凯旋而归。东渠边已经郁郁葱葱的大柳树，晚风里婆娑摇曳，悠然自得。我们一齐跑过去，爬上渠头匍匐向前最好攀折的那棵柳树，坐在树枝丛荫里，折柳枝编个花环戴在头顶，将柳枝树皮叶子撸到枝头，做一个上下点头的“啊欧”玩，听枝条快速下坠划破空气发出“咻～～咻～～”的声音！装着虫儿的袋子放在树下，里面的虫子争先恐后发出覷覷～～覷覷～～的叫声，不知是吵架还是聊天。我妈说，那年“地碌碌”成灾，咬坏了一片又一片麦苗，可我只记得那个春天里清脆连绵的虫儿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