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池三月三庙会的由来

寂静之音

      农历三月三日，相传是黄帝的诞辰日，旧称为上巳节。中国自古有“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生轩辕”的说法。魏晋以后，上巳节改为三月三，后代沿袭，成为汉族水边饮宴、郊外游春的节日。

        宜良县汤池片区在农历三月三举行庙会，与中原地区将三月三作为水边饮宴、郊外游春的节日不同，汤池三月三庙会是祭祀当地土主神“粗糠宝”的节日。

万福寺全景

       云南土主（大理白族称为本主）崇拜起源于唐南诏时期，包括汉族在内的云南各民族，将为本民族、本地建立卓越功勋的先祖或英烈人物奉为地方神，名为土主。因此，早期的每一位土主都是由人升华为神的，都有本名和由来。清胡蔚校订本《南诏野史》“晟逻皮”条下说：“开元二年（714年），遣张建成入朝于唐，立土主庙。”南诏中晚期，佛教密宗开始传人滇中地区，大黑天神和观音随之而入。南诏王室废道教尊佛教。大黑天神译自梵语“摩诃迦罗”，是密宗的护法神，俗有“大神力”、“战斗神”之称，祭祀此神可增威德，举事能胜。南诏国军事频发，与唐王朝、与吐蕃的战事不断，为了鼓舞战士的战斗力，南诏王室把大黑天神封为保护神，祈求其护佑，各地修建大黑天神土主庙。1982年昆明地区开展文物普查，登记土主庙、土主殿共132所，其中供奉大黑天神的就有130所，足见大黑天神影响力之大。汤池万福寺土主殿供奉半人半神的“粗糠宝”是较为难得的保留了云南原始土主崇拜的范例，很为珍贵。

三月三文艺演出

       汤池三月三庙会源于半人半神的“粗糠宝”的传说。相传大唐年间在阳宗海畔的汤池小镇有户人家姓洪，男主人洪玉，娶妻可保村李氏女显芳，生女缅英。缅英从小聪明伶俐，如花似玉，举止文雅，乡邻称赞，二老更是爱之如掌上明珠。缅英到十六岁时的一天，和镇上的小姐妹们一起上山采蘑菇，不觉爬上了老爷山顶，山上有座破庙，年久失修，很是残破，但庙内有石雕神像数尊，保存完好。众女到庙内玩耍，观看神像。内有一女提出：“大家来丢提篮套石佛，看谁套上了，就能找个好姑爷”。众姐妹便嘻嘻哈哈地顺序去套，大家都没有套上，只有缅英把提蓝一丢，便套上了一个身材魁伟、英姿勃勃的石神像。缅英不知的是，她套上的石神像是大名鼎鼎的老爷山土主神。

红线牵姻缘

       老爷山，原名乌纳山，系滇中梁王山余脉，在汤池街道西北，为宜良县海拔最高点，最高峰海拔2730米。传说，有一黑一白两条龙藏身于乌纳山的崇山峻岭之中，每年行雨，泽润禾苗，汤池十八村和附近百姓，耕田盘地，播种五谷，安居乐业。某一天两龙因琐事争斗起来，两条龙各施平生本领，在汤池坝子上空打斗了三天三夜。但见风云滚滚，倾盆大雨从天而降，鸡蛋大的冰雹铺天盖地下个不停。大雨冲毁了汤池十八村的田地，冰雹损坏汤池十八村的水稻、包谷等庄稼。黎民百姓痛不欲生，哭了七天七夜，哭声震动天庭。上苍有好生之德，玉帝派太白金星下凡查看，召见了乌纳土主，乌纳土主奏明情况。太白金星返回天宫奏明玉帝，玉帝传旨托塔李天王李靖父子前去汤池坝子帮助乌纳山土主降服两条孽龙。农历六月十三日，两条孽龙被降服，依照乌纳山土主之意，令其在乌纳山北麓山脚内潜身吐泉，为汤池十八村百姓灌田浇地，造福于民。黑龙吐的泉水汹涌澎湃，震撼山谷，因其出水口石头皆为黑色，所形成的水潭称为“黑潭”；白龙吐的泉水清凉洁净，无声无息，因其出水口石头皆为白色，所形成的水潭称为“白潭”。后人将这两个水潭合称“双龙潭”。“双龙潭”成为汤池坝子西北部村寨涵养生灵的重要水源。旧时曾修龙潭沟引“双龙潭”水至汤池坝子东南的永丰营村，供沿途灌溉和人、畜饮水之用。在永丰营村北建有龙潭井，龙潭沟引来的水灌入龙潭井供村民饮用，余水顺沟排入村南的摆依河。二十世纪九十年代，随着桑田变迁，加之自来水逐步普及，龙潭沟逐渐废弃，隐入尘埃，龙潭井随之废弃。

        话说降服二龙后，李天王赐乌纳山土主钻天帽一顶、斩妖剑一把、黄金甲一副、入地鞋一双，以防妖作乱，保地方太平。汤池十八村的村民感恩乌纳山土主造福一方，称呼为土主老爷，又把乌纳山称为老爷山，将破庙修葺一新，并定下每年六月十三为纪念土主老爷请仙降怪、为民除害、为民造福的喜庆日子，定期上山拜祭。

万福寺土主殿

       人、神姻缘提篮牵，缅英提篮套上乌纳山土主石像当晚，缅英睡得正甜之时，梦见白天看到石像模样的英俊男子走到床前道：“多谢姑娘白天一片美意，我们就做了夫妻吧。”遂与缅英同床而卧，情意绵绵。此后数日，那男子夜晚便来，天明即去，来无踪，去无影，无人知晓。一段时日后，缅英珠胎暗结。未婚先孕在旧时为大忌，缅英无奈，只得将实情向愤怒而痛苦的父母吐露，二老惊异，这男子是谁呢？还是洪母想了一个办法，在大底针上穿上一根长长的红线，递给女儿，把女儿教导了一番。夜晚，那男子按时前来，待至五更鸡鸣，他慌忙要走时，缅英趁其不备，按照母亲教导将针别在他背上，手里放着长长的红线。天一亮缅英忙叫醒二老，顺线追寻。经过翻山越岭，直至老爷山顶土主庙内，只见一尊石像背插针线，当下二老吓得目瞪口呆。

       数月后，缅英诞下一子。孩子才一下地，洪声大亮，啼哭不止，并见风而长，二目圆睁。可是一家人都知道，这孩子是不能养的，只有忍痛将孩子埋进粗糠堆里要把他捂死。缅英心疼骨肉，哭的昏了过去。第二天，二老将捂在粗糠中的婴儿扒出，打算趁夜静更深，隐尸了事，可老汉双手一扒，惊得倒退三步，孩子不但没死，反而长大了许多。没奈何，又狠心将孩子再埋入粗糠内。第三天再扒出来看，又长大了许多，都能跑会跳了。父母二人暗地商量，觉得此孩出世不凡，确是神仙之子，将来定有大的出息，遂取名叫“粗糠宝”

      “粗糠宝”自幼天资聪明，十七岁那年，他长得高大结实，英姿勃勃。而那年正值老鼠精下凡，祸害民众，到处兵荒马乱，民不聊生。为解民间疾苦，其父乌纳山土主托梦粗糠宝引导其到了乌纳山，将李天王赐给的钻天帽、斩妖剑、黄金甲、入地鞋赐给“粗糠宝”。叫其剿灭老鼠精，造福黎民百姓。天生神勇的“粗糠宝”有了四件神器的加持，更是所向披靡，他到东京(昆明，南诏时称拓东城，相对南诏都城羊苴咩城称西京，拓东城称为东京)灭了老鼠精，功垂四方，深得南诏王赏识，赐其姓段，名宗牓。时狮子国入侵缅甸，受缅甸王请求，南诏王派段宗牓率兵入缅，大败狮子国，后班师回南诏。以其卓著功勋，受封为清平官。功成名就后，“粗糠宝”日夜思念故乡汤池及家中母亲，便奏请南诏王要回乡省亲。得南诏王准奏，他便启程回乡。

       汤池所属十八村闻此消息，议论纷纷，说他虽有了功名，但毕竟是个“姑娘养的”（意为姑娘未婚产下的子女），不能迎接。三月三日，消息传到“粗糠宝”这里，他万分悲愤，一气之下，一头撞在身边一棵清香树上，临死之前说道：“活着你们不接，死后也得来接，若是不接，汤池十八村牛死马遭瘟”

洪氏圣母墓

      “粗糠宝”死后，汤池无人去接，过不多久，汤池所属十八村降下瘟疫，牛死马瘟，连续干旱，寸草不生。无奈，乡民们只得组织起来，安排香案纸烛，大作道场，将其尸接回，厚礼葬下，尊称为“洪师老爷”，并许下在“粗糠宝”的祭日举行迎接仪式，方解脱了灾难。“粗糠宝”之母缅英也因“粗糠宝”去世悲愤过度身亡，葬在汤池街附近皂角村旁一个小山包上，当地人称“圣母坟”。清同治二年（1863年），洪、李后裔为“圣母坟”立碑，上书“敕封护国佑王洪氏圣母之墓”，并有联曰“累代积德生圣母，千载钟灵毓神裔”。1987年，因皂角村开矿，“圣母坟”移至万福寺土主殿后。

       得到“粗糠宝”死讯，南诏王很是悲痛，觉得他功劳巨大，死得悲苦，敕封“清平景帝”、“护国佑王”，派人将那棵清香树砍倒，雕刻成“粗糠宝”金身两个：金身头戴钻天帽，脚登入地靴，身穿照妖护心镜金甲，腰佩降妖宝剑，身背五色彩旗，双手拿着老鼠，两脚各踩一只老鼠。两尊金身，一个立在南诏大理，被尊为“中央本主”、“都本主”，供人朝拜瞻仰接受香火供奉；一个送回汤池，供奉在万佛寺土主殿上，让人烧香参拜，祈佑平安。“粗糠宝”因诞于洪氏门中，又称“洪师老爷”。

粗糠宝神像

       因为这凄美的传说，诞生了汤池的传统庙会--三月三庙会。

      旧时汤池三月三庙会每三年举办一次，逢寅、巳、申、亥年时由汤池所属十八村各自组织唱花灯、演滇戏、踩高骁、耍龙灯等活动，并排好香案纸烛，将“粗糠宝”木雕金身从万佛寺轮流接去供奉，每村一日、三日或五日不等，十八村轮过，共二个月多，直到旧历三月三日“粗糠宝”的祭日，又送回万佛寺供奉。并在土主殿对面的戏台演戏酬神，以求得各家六畜兴旺，五谷丰登，清吉平安，大吉大利。

        万福寺土主殿原存有“粗糠宝”木雕神像，可惜在1958年时被沉入阳宗海施家嘴村水域，现存木雕神像，为1997年由剑川木雕厂用汤池本地产香樟木雕刻而成，共耗资2.7万元。

      旧时每年办会，宾客耗资，不下万金，汤池十八村一些人家因此而忍饥借债。清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戊申恩贡生李正香看到汤池村民因此而承受的灾难，大胆出面破除迷信，倡议禁止迎、送神及演戏。经批准，勒碑遵守停办，但由于庙会历史久远，影响颇深，到民国九年（1920年）庚申，停办了12年的汤池三月三庙会又在民间恢复。

万福寺山门

     1950年后，汤池三月三庙会停办。1987年万福寺经初步修缮，1988年又恢复了三月三庙会，三月三这天，汤池各村的男女老少和邻近地州，市县的香客，都纷纷涌向汤池街，除传统祭祀“粗糠宝”外，还进行大规模的文艺表演、进行商品贸易等活动。庙会期间，参加人数达上五万之众，热闹非常。庙会以万福寺为中心，汤池街大街小巷也都挤满了人，小摊小贩密密麻麻，整个汤池街装扮得五彩缤纷，日用百货、传统美食摆满大街小巷，形成一个物资交流的大市场，品尝传统美食的盛宴。汤池各村组织的游演庆贺队，自大菜园开始，一队接一队长达数里，从西街、东街、北街、新商场，再回大菜园进行各具特色的传统文艺体育表演活动。表演项目有北街的青龙灯，东街的贝灯，西街的黄龙灯，木希的轿子灯，曲者的花灯，梨花的秧歌，阿乃的民族跌打，还有高跷等。此次庙会恢复后，改三年一办为一年一办。由万福寺负责协调筹办。

庙会踩街

       1991年，为加强管理，同时为扩大影响力，构建“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新时代庙会，汤池镇人民政府将三月三庙会改为官办，定名为“三月三文化艺术节”，截止2023年6月，除2020年至2022年三年新冠疫情停办外，共举办了30届三月三文化艺术节。

庙会盛况

       在历史上，段宗牓确有其人，据清胡蔚校订本《南诏野史》“晟丰佑”条载：“大中十二年（858年）佑遣段酋迁陷安南都护府，遣段宗牓救缅。牓，汤人，佑之勇将。先是狮子国侵缅，屡求救，至是许之……段宗牓救缅,回至腾越，闻佑卒，世隆立，嵯巅摄政。移书王嵯巅余额：天启不幸，驾崩嗣幼，闻公摄政，国家之福。牓救缅以败狮子国。缅酬金佛，当得敬迎。奈国中无人，惟公望重。牓抵国门之日，烦请迎佛，与国增光，云云。嵯巅不知是谋，至日迎之。牓令巅拜佛，突斩之于佛前。讨其弑劝隆晟之罪也”；宋代李昉、徐铉等编撰的《文苑英华》卷四百七十《与南诏清平官书》载：“敕段宗牓、段酋、独栋、杨迁、赵文奇、蒙善政、李守约等……”；清康熙《蒙化府志》卷之六（下）艺文志载《文宗敕南诏清平官》一文，开篇即述段宗牓：“各蕴器能，夙怀忠义，宣功尔室，赞理本邦，礼乐具修，车书必会。励抒忠之节操，披响化之诚明。亟涉道途，远尊识者。威仪就列，同庆于三朝；筐篚充庭，有劝于成里。道光殊俗，礼慕华风。克成君长之贤，深见佐臣之美”。由此可见，历史上确有段宗牓其人，其为“夙怀忠义”之人，是南诏当朝重臣。

庙会踩街

       汤池三月三庙会的产生，应在晚唐时期，依据如下：其一、“粗糠宝”、段宗牓之间人、神关系的转换与升华，正与土主崇拜源起时将本民族、本地建立卓越功勋的先祖或英烈人物奉为地方土主神的做法相符；其二、段宗牓为唐中后期的历史人物；其三、根据“粗糠宝”曾灭五鼠于东京的传说。南诏于唐元和四年（809年）相对南诏都城羊苴咩城（今大理古城）称为西京，而将南诏东部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拓东城（今昆明）定为东京。据上述可推测，汤池三月三庙会应该发轫于晚唐时期。

庙会长街宴

       汤池三月三庙会活动产生后，经历代相传，活动内容不断完善，现汤池“三月三”传统庙会已成为当地最具有浓厚历史文化底蕴、传承民间民俗文化的一大文化盛事，成为汤池文化旅游的一张亮丽名片。

图文：赵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