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何荷

　　

当小河水不再冰凉，杨柳又绿了她的小蛮腰，当春风抚摸在脸上有了一种温暖舒适的感觉，街上绚烂如火的花朵扎堆迎接路人的时候，一年一度的清明节便款款向人们走来。

　　不同于春节和中秋节，那两大节日游子千里迢迢回归故里，主要奔着与活着的亲人团聚，而清明节回归故里的主题却是祭祀逝去的亲人。中国人在礼仪上很讲究，清明祭祖更是不将就。他们不仅借此寄托对祖先的怀念，还要借此给子女树立敬畏生命、感恩父母的榜样。

清明节像是上天打开了阴阳通道，是相聚也是离别。旷野里有情真意切的哭泣，有心猿意马的祈祷，有成年人的抚今追昔，也有孩童的嬉戏打闹。要辨别各种声音还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清明节各地祭祖方式因乡随俗。我们家隔壁的阿华说他爷在世时爱抽烟，他在坟头点了三根烟，他说他给爷许的愿没他堂弟许的好。他笑嘻嘻的，满脸的光彩，像绽放的春花。清明前一天细雨缠绵，阿林上坟回来时全身都湿透了，满鞋的泥巴，好狼狈，问他明天才清明，不能改天吗？答:家族大了，年年都这天，不好更改。问：阿霞，给娘家送纸钱了吗，阿霞压低了声音说“送了”，好像远在几里外的母亲能听见似得。她母亲是基督教徒，见他们给父亲烧纸钱会不高兴，他们瞒着她。前院姨姨前些天就开始忙碌，买回来九色彩纸一摞子，老两口戴着老花镜折叠的那么仔细，好像怕捎去的衣服短了棱角。我也跟着别人的摸样，折叠了四大包金灿灿大元宝，把一张张彩纸折叠、裁剪、再折叠，在折叠中好像看见了婆婆、母亲穿着新衣服开心的脸。“妈，转转看，合适不？”扭过脸，拭去润了的眼，长长出了口气。天堂的亲人，我们都爱你呀！

盒罐（菜盒）是我们当地清明节的千家共餐。不管大街两侧、小巷深处，这几天都飘溢了菜盒的香味，就像端午节到处飘溢的粽香，许多人早已忘记了屈原是忧国忧民的楚国大夫，许多人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出处。把节日过成一种形式，已经逐渐演变成民间风俗。

　　清明节头一天晚上，我就备好了做菜盒的食料。心里有事，一夜没睡踏实。太阳刚刚爬上西墙的时候，我已经烙好了六个菜盒。婆婆坟上一个，妈妈坟上一个······我念叨着。

田里的麦苗真绿呀，水汪汪像小姑娘的眼波。各色的花，各类的草，各种的鸟鸣。“嘎、嘎”一只大山鸡，被来人惊吓的凌空而起，它不知道，我们是没有恶意的。“哇，地皮菜”，“还有白蒿”一伙人开始狂做“功课”。半分温柔，一生从容。突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幸福感油然而生，荡漾在清明的田野里。

几乎所有的坟头都安放着鲜艳的花朵，鲜艳得如同火烧云一般。脑海里突然闪现出烈日下田野里母亲的脸，我的眼眶顿时潮湿了。多年前，一个小女孩扎个马尾辫尾随着母亲走在似路非路的草丛里，崎岖的小道上。田野里缄默的连一丝风都没有，她惶恐地四下张望，抓紧了母亲的手。母亲哭泣的时候，她觉得很难堪，抬着头佯装看那朵云。

流年似水，那个小女孩长大了，她成了母亲当年的模样。跪在土坟前哭泣，旷野的风吹起她的头发。天空碧蓝碧蓝，一切似乎还原成当年的样子。然而毕竟年龄不饶人，她的眉梢间爬上了岁月的皱纹。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一切，就这样，悄悄过去了，像悄悄流逝的岁月。

　　

清明是我们对已故亲人的缅怀和往事追忆。人总是要老，自然规律不可逆。尘世纷扰，没有什么不能放下的，那就以一颗洁净的灵魂面对吧。珍惜有缘人，孝顺父母，善待别人。别等“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留下追悔和自责。一个人的存在，到底对谁很重要，就像风会记得一朵花的香，凡来尘往，莫不如此。

文字 何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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