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身份证者,今时不可一日或缺。或乘车或住宿或营业或从业,凡此种种,均须出具。</p> <p class="ql-block"> 追溯个人与其渊源,始发于上世纪九十年代。读了大学,临近毕业时拥有了第一张身份证,黑白印刷。然而时隔不久,也就是参加工作后,因为迁移了户口,换身份证便也成了理所当然。于是,认真地包裹了照片以及身份证交给了派出所,包裹照片的纸上楷书了名字并注了拼音。不过,若干天后,当我欢天喜地地接过身份证时却发现名字还是被印成了“李永信”。于是,又是一番问询解释,又是仔细地包了身份证送达与叮嘱,终于等来了新证——住址栏由石家庄变成了廊坊,照片是老样子,身份证号自然如故。一段时间后,被告知工作单位换了新的归属派出所,身份证得再办。这次技术更新了,无需提供照片而是改为当场拍摄。万万想不到的是,这次的名字没有错误,而成品中的人像实在大煞风景——光线严重不足,乌漆嘛黑中约略能辨出是人形;更难过的是,本就普通的面孔竟被拍得大大不堪,散乱的头发,空洞的眼神,微张的双唇——其技术直逼历史课本中那些穷尽一切手段才搜集到的无法用光影去评价的人物照片,其形象简直与拉过来直接就可以毙了的逃犯无异。接待的女警似乎也觉得不妥,于是主动提出重新办理,于是这番阴差阳错暂得告一段落。此后,忘记了是哪年,身份证由黑白变成了彩色。2008年更换的一版我最满意,除了相貌正常,自然是因为没有折腾。2019年,不慎遗失后换成了现在的版本使用至今。期间某年,进京学习,清晨甫入京界便遭遇追查逃犯,两名全副武装的警察上车检查,一人持专用设备,一人持冲锋枪,车下另一人亦持枪同步跟行,来人眼光炯炯,似乎要扫射出我衣服内所裹挟的奸恶,所幸窸窸窣窣中摸出的身份证颤颤巍巍救下了我的大命,遂困意全无。</p> <p class="ql-block"> 女儿的身份证和户口,因为求学临时变成了北京的,毕业后也一直没动户口,身份证亦然。前些天,学校告知户口不可再拖,于是便取回了迁户所需材料从网上办理了预约,若干天后又去现场成功迁户并办理了新证。我不在意她的户口和身份证是否属于北京,我倒是觉得,经此变化,女儿的户口页回到了原来,是重新回家了。为此,我开心了好几天。</p> <p class="ql-block"> 身份变化,于我而言,多可喜,亦多可悲。</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户口一直在山西,他故去后,我一直没有去当地给他销户。不是怕辛苦,也不是贪图他的户口在原单位还有什么福利,实在是因为难过。我知道,一旦办理,父亲存于这世上的讯息便会从官方彻底抹除,最难堪的是身份证要被收回废弃,而收回后还要剪去一角。除了其他瓜葛,身份证是父亲留给我的最能证明他和他来过的物件,我想还是完整的更好,就违一次规吧。</p> <p class="ql-block"> 妹妹的身份证最让我惊心。某年,我惊愕地发现她的身份证开头六个数字竟然与我不同——我是河北的,而她的是江苏。大学毕业那年,家里没有门路把她留在省台市台,她便只身一人远离了家。这么多年以来,我单知道她孤身打拼,知道她为了远方的父母倾心尽力,却不知道读书时从未办过身份证的她在毕业后被定义为外乡人。说来,身份证号不过一串数字,似无足轻重。然而,在直面那六个数字后,我开始纠结在妹妹结婚和生子时未能赶赴。特别是,妹妹说,明年春节就不像以往一样赶回来了,这些年来她始终没有属于自己的春节,孩子都已读初中,太累了。她还说,留在老家的一件父亲买给自己的读高中时穿的棉衣,去年还在,今年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的确,老屋尚存,有些却只剩下了记忆。</p> <p class="ql-block"> 微末如一枚身份证,牵扯了许多,然其变化,不过信息与形制。</p><p class="ql-block"> 而多年以来,我们一直生活在巨大的难堪里,不忍却又不得不狠心,不舍却又不得不放手。</p><p class="ql-block"> 该怎么办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2024.4.6</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