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笑脸

赵小满

　　列车飞驰在返包的途中。

食品袋里是母亲刚烙好的鸡蛋摊饼，还带着刚出锅的余温和香气。想起这大半天的光景，母亲忙忙碌碌俨然一枚陀螺，上午陪母亲逛了商场，她总是很享受由我陪伴买衣服的时光，这让我倍感珍惜和幸福。中午母亲没有休息，换了工作服出去捡纸箱，三点半进门三下五除二就把摊饼做好了。

我嗔怪母亲大中午也不休息会儿，母亲笑着说，她每天都这样，中午出去能捡不少东西，心情可好了。以往两点多回来，今天是怕吵着我们，晚回来一会儿。父亲已经出去打扑克了，我和老公刚午休起来，听母亲饶有兴致地讲着今天的收获，满是皱纹的脸上洋溢着劳动成果的喜悦。

　　母亲惦记我四点四十来分上火车吃不好晚饭，忙了大半天还第一时间想着安排好我的晚餐，虽然她一再强调一点也不累，但是对于一个七十出头的老人而言，今天的活动强度很显然早已超标，我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母亲总是在细微的生活琐碎中带给我感动，很多时候我都故意装着无感，其实内心深处早已泛起了波澜。

母亲常说，能干动还能为儿女做点事多好啊，在母亲看来这是一种快乐，而不是负累。母亲的勤劳是刻在骨子里的，她和父亲住的这户九十多平的楼房，永远都是窗明几净的，但凡去过家里的亲朋好友无一不夸赞。母亲总是惦记着这个，想念着那个，在不惑与知天命的年龄，我和哥哥总能在母亲这里酣畅淋漓地做回孩子。

在包头的时候，我常常打视频电话问候母亲和父亲的近况，她总是笑呵呵地说：我和你爸每天可忙了，天天下去转悠好几趟，每次都能捡不少。我经常提醒她：你们千万别翻腾，就把表面干净的捡点就行了，咱们为的是有点事干，锻炼身体。母亲总是回应着：我们不翻，就这都不少捡。视频里母亲笑得很灿烂。

　　作为五0后的父亲母亲，他们早已习惯了每天忙忙碌碌地干点什么，根本闲不下来。前几年父亲身体出现一些状况，虽无大碍，却严重影响到精神状态，有一段时期天天宅在家里，吃饱了就躺着，不爱见人也不爱说话。我们苦口婆心地劝说父亲要走出去多和外界交流，要有适量的运动。当时的父亲根本听不进大家的劝谏，面对身心有恙又性格倔强的父亲，我们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

这样的时光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家里天天弥漫着忧心烦闷的气息，那时候的母亲笑脸少了很多。期间父亲又住过两次医院，出院后在家人们不厌其烦的开导下，突然有一天父亲自我觉悟了，大概他也意识到了再也不能这样生活下去。当一个人有了向上的内驱力之后，再差的境遇都会有所转机的。

　　从此，笼罩在家里的阴霾渐渐散去了，父亲开始主动出去溜弯了，后来还融入到老人们打扑克的娱乐圈里，不知从哪一天开始，父亲把单纯的锻炼转变为有所目的的锻炼，开始捡纸箱卖钱了。

母亲说父亲第一次卖废纸就收入了一百多元，尝到了变现的甜头之后，父亲的干劲更足了。勤快的母亲也开始助力了，他们一有时间就会下楼转一圈，只要出去一趟就没有空手而归的时候，这就更加坚定了在这条路上深耕的信心，既锻炼身体，又小有收获，捡纸箱卖钱的热情就这样被点燃了。

看到父亲的气色越来越好，精气神越来越足，母亲的笑脸又多了。母亲说过好几次：我和你爸捡废品不丢人，又锻炼身体又挣钱。在我看来，靠双手劳动让生活更美好当然是好的，最重要的是父亲母亲能在捡废品的过程中收获快乐，使他们原本单调的老年生活变得更加充实了，有奔头有收益的生活才更有干劲。

　　职业无高低，行业无贵贱，每个领域都有其独特的价值。父亲母亲一定不知道他们的无意之举还为环境保护和资源节约贡献了力量。在他们朴素的情感认知里，只要自己还能做点事就是快乐的。如今，我已经养成了把快递盒、纸张类的废品单独装袋的习惯，予人方便又何尝不是给自己种下了福田。

列车还在行进中，晚餐吃了母亲专门为我做的摊饼，幸福有时不说话，总在平凡里发着芽。想起母亲的笑脸和出门时的叮咛，这一刻，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