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里的白鹭

深海魚油

一个冬天没到河边走走了，惊蛰已过，万物复苏，我也该去看看初春白河的新容，还是如去年一样姣好吗

河上的风还有一点儿冬天的残余，驻足时间稍长，它就催促着你走动。参差的枝桠上依然飘零着几片枯叶，常青的灌木还是绿得那么苍然，唯有那泛着浅浅的绿，染着淡淡的黄，不经意地摇曳着的柳丝，和树丛下悠然打拳穿红着绿的人影，透露出了些许春的讯息。宽阔的河道内，河水显得消瘦了不少，静得让人无法迈步，弱水中露出了大大小小的沙洲，中央的一个沙洲上站立着几只形销骨立的白鹭

我与白鹭之间似乎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也许她早已内化为我精神上的某种象征，看到河中央的她们，我就像被磁石吸引，若不是有河水阻隔，我真的会走到她们中间对视、倾听、互相抚慰。我走到距离最近的岸边欣赏，她们中发生了微微的骚动，随后我便蹲下，这样可能会把我当作岸边一个安全的天物，依然继续保持她们那种高贵的易碎的矜持



一直耸肩缩颈安静的白鹭悠忽挺直了身躯，一只白鹭展翅飞向了远处，我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余下的几只，生怕她们会抛下已经寂寥了一冬的沙洲，一个一个地接连飞走。只见沙洲上的白鹭，慢慢地轻轻地提起放下修长的腿，弯曲的长颈一伸一缩，一点一点的次第移入河中，轻盈得好像刚才沙洲上的场景如同一幅幻像，仿佛水中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荷花，她们原本就玉立在那里。哦，我知道是什么吸引了她们，那静静的河面下，一定有一群蛰伏了一个寒冬的小鱼儿游了下来

不知何时一只白鹭从下游飞来，未待她收住翅膀，二十几只白鹭衔尾而来翔落在附近。鸟的翔落姿态各异，有的慢慢减速翅翼却更快地煽动，那如尾翼般长长的双腿，轻轻放下、前伸，稳稳地落站在水中；有的飞到距水面一米左右处，突然一个180度的转身、展翅、收翼，头上脚下近乎垂直落在水面，我猜想，那第一个玩儿飘移的车手很可能受益于这来自白鹭翔落的灵感吧。白鹭的喧腾是短暂的，更是炫丽的。散开在周边的她们很快就静了下来，眼睛紧盯着水下，悄悄地移动，偶尔急速地啄一下河水，几乎没看到她们吞咽，也许她们本不在乎什么鱼虾螺丝，而在乎的是这天赐的游戏本身吧。

白鹭用近乎静止的动作在河水中挪移，恍惚间，我发现本来零乱的鹭群幻化成了一条圆润的弧。她们间隔有致，朝着一个方向围拢，像一具渐渐收紧的渔网。她们身后有四五只个头娇小的小鹭，与父母那洁白的羽毛相比，体色稍显灰暗。小鹭不参与成鹭们的集体狩猎活动，在沙洲旁的浅水区啄来啄去，一会向东一会向西，虽然也是蹑手蹑脚，但显得轻快大胆，似乎她们不是在等待鱼虾游到眼前，而是主动出击，追逐嬉戏。还有一两只小鹭，不知是玩儿累了，还是偷懒，走到小沙洲上单足挺立耸肩缩颈地闭目睡去了，全然不管这周边世界，任由不知何处飞来的一只黑背黄腹的小鸟，在她们脚边蹦来蹦去。

鹭网越来越小了，还没有完全收拢。我还在担心网中小鱼虾的命运，突然，一只腿颈稍长洁白如玉的成鹭，展翅飞了起来，打破了这一池河水的宁静，其它白鹭挺身仰喙迟疑了一下，相随击水飞起，如一朵朵白云飘越彩虹桥，飞向白河下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