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斋随笔”（44）儿时的美食，妈妈的味道 赵一翰/图文

赵一翰

　　阳春三月，家乡山野上经常见到这种白色的花。

　　村里人叫春分花，儿时的我们叫春春花，玩盆景的人叫春花李。

　　儿时，总盼望妈妈做“春春糍”——用大米磨浆，加上虾米、咸肉、剁碎的“春春花”，搅拌好，倒进大铜盘，放入热气腾腾的铁镬内，隔水蒸十来分钟。揭开镬盖，香气四溢处，一盘白花花的“春春糍”惊现眼前，我迫不及待地盯着妈妈手中的菜刀。

　　几个来回，切好的“春春糍”，是一盘规整的菱形。

　　妈妈用刀尖在盘子中间挑出一块菱形的、热气腾腾的春春糍。糍放在刀板上，待凉一下，笑眯眯递给我。

一阵幸福感涌上心头。我双手捧着温暖的春春糍，小嘴张了几下，两腮动了几动，菱形的春春糍就都落到肚子里去了！

　　而今，妈妈长眠山上。踏青节，当年那个熊孩子，朝着当年的“春春花”上山找妈妈。

　　妈妈随风，山风抚脸，我彷彿感受到妈妈怀抱的温暖。

　　双手拔了杂草，周边的春春花正盛放，我却无缘再尝妈妈亲手做的春春糍了。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这首儿歌的这句歌词，当您还有妈妈，未必能真正体会出其中深含的亲情。

　　菱形的春春糍，样子总在脑里，味道总在心头。

　　风吹之不去，雨淋之不湿，岁月抹之不掉。记忆总是如此新鲜，一如昨天刚又品尝过的美味！

　　春春花旁，盛放着一种小白花。这是六瓣的山梅花。

小时候喉咙疼，妈妈总会折些山梅枝，再折些山芝麻枝，一齐煲水，用陶碗盛着，端到我面前：“喝了就好！”

　　汤药很苦。当年的同龄孩子，基本上会拒绝饮这种苦汤药。但我想也不想，总会接过碗，一饮而尽。妈妈总是笑笑：“这孩子是特制的。”

　　今天，我在山上竟找不着山芝麻，只好多拍两张山梅照片，寄托心里一点点的思念和无尽的感恩。

　　又是一种白色的花，田头、村边、山坡上都有。当年，农村家家户户养猪，村里的孩子大都会采猪菜，这种开白花的“鬼婆针”也是猪菜之一。

哥哥告诉我，这种本草叫金盏银盘，可以治感冒。长大后，我在药店见到一种名叫“金盏银盘感冒清”的成药，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山上，在一块空旷的红土地上，我造了个小土灶，架上树枝，生着火，将家乡的果蔗放在火上烤。

　　这个也是我儿时的记忆，妈妈的味道。甘蔗春种冬收，十一月、十二月才应节。天冷，甘蔗又冻又硬，妈妈会将甘蔗砍成一段一段，放进土炉，让柴火烧烤。

　　土灶外，听见嗞嗞的声响，闻到阵阵的甘蔗特有的甜香味。妈妈总是笑着，将甘蔗从炉膛内取出来。

　　甘蔗的表面烧到焦黄色，甚至是焦黑色，但用刀削了皮，平时黄白色的蔗肉，此时变成淡绿色，并且有半透明的质感。一咬，甘蔗有温度，蔗汁更甜更甘醇……

　　孩儿都是从娘的身体里掉下的一块肉，妈妈的味道妈妈的心意，我直到成年为人父，才日渐体会日渐深刻。

想当年，杨太后历尽艰辛，九死一生，奔赴刀光剑影、血流飘橹的厓山战场。当得知少帝昺已由左丞相陆秀夫背负蹈海殉国。太后恸哭：“我坚忍不死，万里间关来到厓山，正为赵氏一块肉，现在已经没有希望了”，说罢投海自尽。

（图/巜慈元庙碑》，岭南大儒陈白沙先生撰，并用其自制茅龙笔“力疾书之”。《慈元庙碑》刻于明弘治十二年，现藏广东新会国母殿。碑身通高150厘米，宽117厘米，碑额和碑文计710字，白沙先生门人增城湛若水题跋。）

　　松树生松子，松子可生光。少时上山采松子，为的是妈妈生火煮饭做菜。今天，拾起殒落的松子，置于胸前，心中有种挥之不去的思念。

　　松树下，又见一丛春春花，这春春花年年依旧，花开五瓣，花蕊簇拥。

可亲可爱的黄中带红的花蕊呀，你是我永恒的思念永恒的爱！

（2024年4月5日，清明节后一天，于圭峰山下之宜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