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尤物为妃子，荔枝清醴自寿乡——长寿荔枝园寻访记

寸草心

一、初识荔林多赞叹，自骄境内妃子园

听说长寿有一个荔枝园，总想去寻找它究竟在哪里。但由于俗事有缠不得而终。终于出行去寻找荔枝园的事，还得从2018年7月13日那天说起。

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和文友一起驱车前往到龙溪河入江口处，然后沿着龙溪河入江口北岸边，在弯曲狭窄的的村级公路上前行一公里左右后，来到了凤城街道走马村6组（林家湾），从新修水泥路的左侧拾级而上，穿越竹林，便看到了这八棵历经百年的荔枝树。

这八棵碧翠的荔枝树高大挺拔，主干苍劲有力，冠型优美匀称，枝叶繁茂，宛若巨伞。它们既相互独立，又交相辉映，形成一道天然的绿色屏障。林子背靠崖壁，有山泉从其间潺潺流出，形成小溪流。

林下四处泉水涌现，清洌甘甜。抬头仰望，树枝上挂着艳红的荔枝。地上，散落着一些荔枝。拾起一颗鲜荔枝，剥开果壳，肉白汁多，香甜可口。到目前为止，是我看到的在长寿境内最壮观的荔枝树群了。

村支书周庆云介绍，走马村6组小名叫“荔枝林”，大名叫“十担谷”。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包产到户时，荔枝树有十多棵，由于保护不当，现在只剩下八棵。这些荔枝树至少有两层楼高，树干直径都在40—60厘米（最大的树干约一个人合围那么粗）。荔枝每年6月底至7月中旬成熟，丰年产量上千斤，小年产量几百斤，每斤可售15—20元。由于味道有别于其他产地的荔枝，一上市便抢购一空。

79岁的村民李和清从小生长在这里，据他回忆：他小时候就听村里80多岁的打锅匠说，在打锅匠小时候就有这些荔枝树。“要听到龙溪河的水响才挂果。”他说，村里其他人也栽种过荔枝树，即便树长得很大也不结果，唯有此处的荔枝树才结果。

据当地村民讲关于荔枝林的传说也有趣。相传，这些百年荔枝树的主人是黄立衡（音译），是当时当地的一位大地主。另一种说法是，这片荔枝林真正主人是一位民国时期的黄姓富商，他在外经商时引进荔枝在此栽种，因打理生意无暇经管，便将果园交给家人和后辈管理。解放后，由于种种原因，这些荔枝林便归集林所有。

这让我不由得想到了唐代杜牧的诗句“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便有了新的兴趣：“妃子园”（荔枝园）可能在长寿。于是便查阅了一些史料。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关于诗句中荔枝的出处，学术界主要有来自巴蜀和岭南两种说法，不少学者认为巴蜀可能性最大。

有学者认为：长寿区走马村发现的这片荔枝林非同寻常，有可能与杨贵妃最爱吃的荔枝相关。

长寿古称乐温，唐朝时隶属涪洲。

唐代《元和郡县图志》卷30涪州乐温县载：“东南至州一百一十里，……因乐温山为名，在县南三十里。此县出荔枝。”——唐﹒《元和郡县图志》

《舆地纪胜》卷第一百七十四《涪州》记载：“妃子园在州之西，去城五五里，荔枝百余株，颗肥肉肥，唐杨妃所喜。”——宋﹒王象之《舆地纪胜》

苏东坡有《荔枝叹》云：“永元荔枝来交州，天宝岁贡取之涪。”南宋范成大《大热泊乐温有怀商卿德称》曰：“城郭廪君国，山林妃子园”，更是“妃子园”在长寿的佐证。

……

长寿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走马村的荔枝林背靠走马岭，紧邻龙溪河畔，完全符合荔枝高温高湿的生长习性。

著名历史学家严耕望在《唐代交通图考》第四卷《天宝荔枝道》一文中，不仅考证出杨贵妃嗜吃的荔枝产自乐温（长寿），还推考出荔枝的运送路线。

据多方考证可知，“妃子园”可能在长寿境内，而且在龙溪河入江口一带可能性更大。然而，自北宋末年起，我国气候突然变冷，四川盆地大部地区平均温度降低了2℃左右，生态恶化、战火破坏，让长寿境内的荔枝逐渐走向衰落。

村长周庆云说，以前，走马村的货物运输全是靠马，鼎盛时期，从早到晚都能看到马队经过。不管走马村是不是“妃子园”，光是那八棵百年荔枝树，走马岭沿线残存的官道以及马蹄痕，还有官渡口都令人无尽遐想。

写于此，借拙诗两首结束此部分：

《荔园随吟》

荔园漫步欲尝时，不免吟哦杜牧诗。

为博皇宫妃子笑，飞奔万里有谁知。

《寿城香荔》

轻解朱纱露雪肌，犹如西子惹人思。

饱尝卧地身难起，应赞寿城香荔枝。

二、再识荔林身多舛，忽经野火命休矣

时过事易，昔日所见的荔枝园现况如何呢？对长寿作协转发的一个撰写关于荔枝话题诗文等文学作品或史料的通知感了兴趣。我又走了出去，想去看看那个百年历史的长寿荔枝园。

2024年3月31日，又是一个 天气晴朗的日子。于是便与文友一起驱车前往走马村6组处的荔枝林看看。

说到荔枝啊！那可是珍贵水果之一，有“南国水果之王”的尊称。它多产于南方亚热带季风气候地区，历代诗家词人为荔枝倾洒过多少墨汁和泪水。就比如白居易的：“嚼一天上味，嗅一世间舌。”“荔枝新熟鸡冠色，烧酒初开琥珀香。”郑谷的“梅雨满江春草歇，一声声在荔枝枝。” 王渐逵的“五月荔枝熟，空山暑不欺。”杨万里的“龙眼初如绿豆肥，荔枝已似佛螺儿。”……每每吟诵到那些描写荔枝的诗句，我都会抹浓一层家乡情怀的骄傲感，就会觉得作为一员境内有“荔枝园”的公民是多么值得自豪的！

五年前苍郁繁茂的荔枝树让人怀念。荔枝树的叶子狭长，它长着四季常青的枝叶，绽开着一朵朵黄中带白的嫩芽，显得特别烂漫。待到三四月的时候，一些荔枝就挂上了绿中带黄的果实，又到五六月时，就又挂上了黄中带红的果实了。

差不多七月时，是荔枝成熟上市的黄金时期。

当你来到果园时，眼前的一幕会让你觉得不可思议：这里八棵百年老树全挂上了红通通的荔枝，就像是被一个艺术家大笔一挥，染成了红色一样。在荔枝树上，结着一个个像鸡蛋大小般的果实，一团团，一簇簇，密密麻麻的，争先恐后地探出头来。看到这个情形，你一定想变成一个巨人，把这些诱人的荔枝吞入口中吧！荔枝整体看上去有点像心形，也略带点椭圆形的形状。它的外表看起来有点粗糙，像一双老人的手一样，全身上下都布满了小疙瘩。荔枝的外部颜色是红色的，摘一颗尝尝试，明白了愈红的荔枝就愈甜。

荔枝的吃法有很多种，可以直接吃、晒干来吃、酿成酒来喝……轻轻剥开荔枝“姑娘”的“红色大衣”，里面就流出了甘甜的汁，也释放出了一股清香。便也看到了晶莹透亮的、乳白色的果肉，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口腔就立刻散发出甘甜的味道；再咬上一口，细腻无渣，吃了一个，还想再吃一个，那味道简直让人回味无穷啊！有些人为了保留荔枝的味儿，就把荔枝晒成干果。到想吃的时候，就拿出来细细品尝，晒干了的荔枝，身上多了一股太阳的香气息，真是百吃不厌！

荔枝还可以入药，有益气血、生津和胃，还有美颜的功效，对脾虚泄泻、健忘失眠之人特别有效。

釆摘有劳伸贵手，剥开无意露冰肌。晶莹剔透招人爱，难怪骚人唱杜诗。（注：这里的“杜诗”指杜牧的诗）

我们仍然拾级而上，走到了荔枝林的旁边。抬眼一看，顿时傻了眼：八棵百年老荔枝树枯死了！它竟然死了！！

本来高大挺拔的树，现在它只是一个凋敝的身影，向着地面倾斜。树干上的绿色开始变成了黄色，然后逐渐褪去。萎缩的枝干在风中嘤嘤作响，似乎在诉说这树曾经的荣耀与梦想。原本生机盎然的树枝现在只剩下一片萧索。树皮也变得干瘪，裂开了无数道口子。树皮上的纹路也失去了曾经的光泽，沉默寡言。枝条上挂满了枯萎的叶子，看起来非常寂寞，它们被风吹得发出了嘶啸声。枯叶飘散在空中，让我想起那些已逝去的梦。叶子落满了地面，那清脆的响声令人心酸。枝条上还有留下一些孤零零的叶子，仿佛是一些被遗弃的孩子，像是在诉说着心中的不甘与伤痛。这片荔枝林已经干枯得如同荒野一般，一片凄凉。

据林家湾一位老村民讲，在2023年夏秋之际，荔枝园被一场莫名而该死的山火把其或烧或熏死掉了。枯萎的样子令人想起心生愁绪，谩骂悔恨之感无比强烈。长寿荔枝园，只能永久驻留在记忆里了，是一个永憾的事情！

但转念一想：荔枝树枯萎时的样子如同一首低吟悠长的赞美诗，述说着它曾经的辉煌和美丽。承载无数传奇的荔枝古树均成槁木……不胜唏嘘！借友人春雪诗表达此感：

园有古荔香几重，去岁山火劫后终。

世间几多恩与宠，红尘妃子笑成空。

言于此，以本人拙诗《哀荔枝园》结束此文，权作一个永恒的回忆罢了：

轻解朱纱露雪肌，犹如西子惹人思。

饱尝卧地身难起，应赞寿城香荔枝。

如今数树被火欺，昔日荔园成追忆。

长安荔枝没法送，红尘妃子愿无依。

——2024年4月3日于办公室初稿

后来，长江师范学院挂上去的铭牌，可能也会成为历史了……

唉——，“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恐怕要久远地留在记忆中了……

作者简介：

寸草心，重庆市长寿区人。曾担过水，推过磨，放过牛，挑过粪，挖过地，犁过田，下乡到偏远地区支过教，在政府呆过。喜爱文学、运动和亲近大自然，爱好看书、摄影、书法，喜欢闲暇时爬爬格子，遣兴抒怀打发时间，发表诗、文作品260余首「篇」，约20万字，散见于各报刊杂志、网络媒体。

本人乃重庆市散文学会会员，重庆市新诗学会会员，重庆市诗词学会会员；长寿区作家协会理事，长寿区诗词学会常务理事（曾任副主席兼秘书长），长寿区民间文艺家协会理事，长寿区书法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