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州一中：当年清华、北大预科；西南联大先修班的神奇再现

David

忻州一中主校区校门 　　清明节前，与忻州一中著名校友、明清科举史料收藏家张文达相约，到他母校参观徐继畬纪念馆。 先到主校区看校史馆和图书馆。校园一片静谧，忽听内子惊聒：我姑奶奶那孩子考了701分，这儿的孩子比她还高出3分！我走近一看，果然她没瞎嚷嚷：周子凯704分，崔翔毓702分，在山西全省理工类考生中排名第2和第3；再看已经被日晒雨淋有些褪色的校方喜报：2023年高考，被清华、北大录取23人；山西文理科前10名，这所学校占了5名；全校考到600分以上的学生，共有410人，占山西600分以上考生的8.44%；被“985”高校录取500人以上，被“211”高校录取1100人以上；2023年，忻州一中参加理工、文史两大类的考生共有1372人，结果一本达线的学生竟有1335人，达线率高达97.30%…… 　　俯瞰忻州一中主校区校园 　　看着这些数字，我思忖：难道真是高考魔鬼训练营能出成绩吗？ 又往前走，在文化游廊，我看见了从2019—2023年，该校考进清华、北大的学生提名榜： 清华： 2019年6人； 2020年7人； 2021年9人； 2022年13人； 2023年13人。 北大： 2019年9人； 2020年9人； 2021年6人； 2022年10人； 2023年10人。 忻州一中主校区为纪念建校120周年所立的石牌楼 　　此时，我脑海不知怎么忽然闪现出当年清华留美预备学校第一、第二批几位大师的身影：他们是永远的清华校长梅贻琦，世界级的语言大师赵元任，“新文化中旧道德之楷模；旧伦理中新思想的师表”的胡适，从中国“问天”第一人到浙大掌门人，从科学巨匠到伟大的教育家竺可桢；北大预科：开创古史辨学派的历史学家顾颉刚，“人间一个最稀有的天才”傅斯年；西南联大先修班：中国核辐射防护事业的主要奠基人、中国科学院院士李德平，旅美物理学家孙良方。 忻州一中主校区展示“秀容书院”（创建于1775年）胜景的巨幅石雕壁画 　　忻州一中高考天才成批地出，难道不是当年的清华、北大预科和西南联大先修班的神奇地再现？！我仍怀疑，我仍困惑，我仍对此怀有戒心，仍不想把我这一念头、这一比附，用来形容忻州一中的办学成就上！但真实的、不造假的数字本身就是说服力！我只好把如何解释高考录取数字与一所中学办得好不好的杂念储藏于心。 位于主校区的忻州一中校史博物馆 忻州一中校史博物馆 忻州一中校史博物馆展厅 　　在校史馆，1988年忻州地区行政公署决定原忻县中学的校史由现忻州一中接续的文件吸引了我，辛亥革命元勋、教育家、书法家于右任为忻县中学所题写的校名吸引了我，校史馆的秀容书院——新兴学堂——忻县中学——忻州一中，几个板块的简介和实物吸引了我…… 在中国近现代百年历史大变局中，教育制度和学制及内容的变革令许多人无所适从，徒唤奈何！奈何！！奈何！！！然而也有更多的教育救国、教育报国的先驱，勇于站在历史巨浪的潮头，在承袭中再加以改造，推动着科学教育冲浪式前进。在忻州一中，我看到了一个在当代教育沿革史上最为成功的典范！ 我在当《中国方域》杂志主编时，对所谓的“沿革”，自然要有简明的了解：“承袭的部分叫‘沿’，改造的部分叫‘革’”，这是周振鹤先生告诉我的。后来我在北校区“朝元馆”（徐继畬纪念馆），看到陈列着周振鹤先生的一本《中人白话》（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1月）和他收在这本书中的一篇著名文章《走出天下，进入世界——作为地理学家的徐继畬》，更加确定了我上述的看法及对忻州一中的定位！ 忻州一中北校区朝元馆（徐继畬纪念馆） 左图：“朝元馆”徐继畬画像右图：徐继畬书“朝元”匾额（五台县博物馆藏） 左图：道光二十四年（1844）春，徐继畬和美国新教传教士雅裨理在厦门进行了历史性对话右图：“朝元馆”内悬挂的木雕徐继畬生平故事（之八）：道光二十八年（1848），徐继畬历经五年，数十次易稿，终在福州刊行了《瀛环志略》 左图:忻州一中北校区“朝元馆”陈列的校友张文达捐赠给母校有关徐继畬藏品的名录右图：2017年，张文达将家藏徐继畬稀见批校本《观物篇医说》，交由中医古籍出版社影印出版 　　由晚清进士常向旭作于1924年的百年校歌，连歌词的一个字都没改，至今仍然在校园传唱着： 校含峥嵘，雄建九龙岗，规模好堂皇，规模好堂皇。 舟山远列作屏障，马水环萦翠带长。 山明水秀，人才辈出扶家邦。 看！多是社会中坚。看！多是社会中坚。 勤、慎、敏、爱，日夜淬砺，为我神州争荣光，争荣光。 为我神州争荣光，争荣光。 左图：由校友张文达，学生家长安晓华、郭永平合力捐赠的清道光十二年钱彩亭“教思碑”右图：清道光十二年钱彩亭“教思碑”拓片 　　一校要有一校的精神，而校训就是一校之精神的最好体现。忻州一中的校训是“勤慎敏爱”，是从校歌中提炼出来的。当我在校史馆看到校方把这首校歌制作成了砖雕，不禁暗想：这要有多高的仰慕乡贤的眼光，才能醲化为莘莘学子精神上的追求和享受呢？ 不仅如此，在主校区和北校区，我都看到了把校训详解为格言警句，似乎是对学校老师时时刻刻的提醒： 教育是一份事业，事业的基石在于一个“勤”字 教育是一门科学，科学的精神在于一个“慎”字 教育是一门艺术，艺术的生命在于一个“敏”字 教育是一份责任，责任的真谛在于一个“爱”字 有着这样沿革下来的教育接续，难道还出不了优秀的老师和优质的学生吗！ 忻州一中北校区 忻州一中北校区图书馆 忻州一中北校区图书馆内景 　　在忻州一中北校区，我还看到近现代著名教育家黄炎培（1878—1965），于1925年9月12日，专诚到忻县新兴工厂调查职业教育现状，到樊野村与王宪镛（字笙甫）等人询问村务情况；9月13日，与陪同前往的山西省教育厅厅长陈受中（1879—1937，字乙和，清徐县人，毕业于日本早稻田大学政治经济科）、山西省村政处处长陈敬棠（1873—1937，字芷庄，忻县嘉禾村人，忻口战役后，率领全家十口，仰药自杀殉国），同登忻州中学图书楼（秀容书院故址），因“爱此山城，爱此书楼，流连不忍去”，特为该书楼题写的一副联语： 村男于耜，村女为裳，古风犹及今时见； 楼外云山，楼中书卷，一般不厌百回看。 非常遗憾，也许是因为没有查对黄炎培于1927年出版的《辽东草附并门草》，此联重刻时，把下联的“楼外云山”，错刻成“城外云山”了。我在10年前，编《民国山西读本》时，因为只收文，不收诗，那时也没有发现他的一篇《在山西三星期之工作》，故而将他在忻县所写的两首诗放弃了。另一首是赠给陪同他同到忻县调查职业教育的陈敬棠和陈受中的，诗题为《九月十四日忻州赠陈芷庄、陈乙和》，全诗如下： 君怀野史亭边草，吾爱寥天阁外山。 尽许邻罂分井汲，偏投客辖禁车还。 廿年世故才宜敛，百叠愁心鬓欲斑。 教得缘窗红女熟，机声隐隐诉民癏。 忻州一中北校区学术会议中心报告厅 　　为了验证一下忻州一中的高中生，除了死记硬背，课本之外的知识是不是无一所知，我在该校“云中论道大讲堂”专门问了学生们两个极怪异的问题：一个是1932年何泽慧院士报考清华大学时，被誉为“大师中的大师”陈寅恪先生为清华大学所出的国文考题，对对子的上联是什么？第二个是1932年，除了清华和北大，全中国最难考的是哪所大学？经过些许沉默和久经不息的叽叽喳喳，终于有个男生回答了出来：“孙行者”；之后，又有一位男生回答了出来：“浙江大学”。我一高兴，马上宣布：奖励这两位男生各一本《何泽慧传》，以及一本我认为适合他看的书。最后，加上踊跃提问的学生，我共奖励出去10本书。从忻州一中返回后，我赶紧买了10本书，想在清明假期后快递给这5位学生。 山阴县最后一位进士崔增瑞会试硃卷 　　最令人高兴的是，我在“云中论道大讲堂”北校区专门讲了何泽慧的外公王颂蔚一生中的最大贡献，就是发现了伟大的教育家蔡元培，而忻州一中的校长陈汉明先生的老姑父崔增瑞（1843—1899，山阴县人，光绪九年进士），则是光绪十五年（1889）广东乡试同考官。这一年的广东乡试，也出来了一个后来影响中国历史进程的伟大思想家——梁启超。据说，崔增瑞是阅批梁启超考卷的房师。因我除了知道主考官是李端棻（1833—1907，贵州贵筑人），副考官是王仁堪（1849—1893，福建闽县人，光绪三年状元），暂且还没有找到崔增瑞是发现梁启超的房师的实据，所以只能用“据说”来表达我的敬意。不过，是不是房师和同考官，也无关紧要，因为一个进士出身，已经足够了。这也很好地解释了我的疑惑：忻州一中校史馆，缘何会有那么多陈校长自己的古籍藏品？又缘何会建有纪念先贤的“秀容馆”和“朝元馆”，以及校园内那么多的古代名贤纪念物？ 忻州一中北校区“秀容馆” 采光极好的忻州一中主校区图书馆 忻州一中筹建中的中国古代建筑博物馆藏品之一古建筑模型 　　由我看，忻州一中的硬件建设已经很好了。除了一般名校都有的校史馆和科技馆、体育馆、图书馆，也有有些名校没有的，如学术会议中心、如教师健身中心，但这个有着进士基因、清华博士桂冠的校长，还不满意：主校区的学术会议中心已经动工，中国古代建筑博物馆和中国航天航空博物馆正在筹建。 那一天中午，在北校区食堂吃完饭后，望着匆匆离去，参加太原校友会成立筹备会的陈校长的背影，我想：他治下的忻州一中还是个中学校吗？这不就是一个名牌大学的预备学校吗！ 忻州一中主校区正在建造中的学术会议中心 作者：苏华图片来自自我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