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念父

流年

      冬去春来，风暖花开，嗅着野花的淡淡香气，听着鸟儿的清脆鸣声，清明又至眼前。坐在窗前，思绪飘远，想起了我亲爱的父亲。回忆又一幕幕涌上心头，思念不断地萦绕，心痛又在滋生、蔓延……不思量，自难忘。我的老父亲辞世已三十多年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曾经的记忆渐行渐远，却在我生命里刻为了永恒。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弥补您的失去给我带来的苦痛，我只能深深地怀念您，我的父亲。

好多童年的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却依然恍若眼前，一些细枝末节，都记得特别清楚不曾忘记。父亲一生乐观，豁达健谈，工作敬业，生性倔强，好强好胜，有着永远进取和不服输的精神；父亲一生与人为善，宽宏大度，无论亲友还是家人四邻，不论谁家有事，父亲总是跑前跑后，尽其所能，全力相助。父亲时常对我们说，做人要有同情心、要懂得感恩，一定要善待他人，做人要真诚，要想别人对你有诚意，首先得自己对人真心。父亲总是忙碌，少有休闲。他有多种喜好，做美食、听评书、看豫剧……，一高兴就喊两嗓子。父亲他很会讲故事，也很爱说笑，口才极好，他的声音抑扬顿挫、表情丰富，讲起故事有声有色，非常有感染力，他把故事里的人物情节诠释的那么到位，听的人常常如痴如醉、意犹未尽。他的声音，我现在想来仍依然清晰。

回味年少之时，那时的物价很便宜，鸡蛋两分，发糕三分，油条八分，怎么吃也不腻的热干面一角四分……。但对我诱惑最大的却是挑着扁担，摇着拨浪鼓走街串巷地货郎人，纵是一时囊中羞涩没钱买东西时，却也丝毫不影响我看热闹地积极性，只要听到拨浪鼓的声音，我就赶紧拉着弟弟妹妹的手，拿着用完的铝牙膏皮或晒干的鸡内金，飞快地奔向拨浪鼓货郎担子，换米团和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小糖豆吃。父亲是疼爱我们的，从未因为我经常带着弟妹买东西吃而责罚我，反而时常给我们一些零花钱。但我舍不得花完，我把省下的一分、两分、一角、五角捏的皱巴巴的钞票，默默地放在从小把我带大，呵护我疼爱我的姥姥手里。父亲爱姥姥，姥姥疼我我也爱她。

父亲空闲时喜欢喝点小酒，几粒花生米、随意一个小菜都能成为他的下酒菜，听着他惬意的咂着嘴巴的声音，能想象到他陶醉其中的愉悦。父亲的朋友、叔叔伯伯们经常到家里做客，如果喝上二两小酒，父亲就会山南海北的和亲朋好友聊个痛快。记得从湖北举家搬迁的那个晚上，厂里给放了电影，邻居和厂里的职工纷纷拿着五元、十元来家里送行。父亲当天宴请所有的亲戚邻居和朋友，陈伯伯眼里蓄满了泪水，紧紧抓住父亲的手，舍不得让他离开。那晚父亲和叔叔伯伯们聚到深夜，不知何时方才散去。

父亲喜欢喝酒，钓鱼也近乎痴迷，有时即使下着小雨，他也戴着草帽披到着雨衣去河边钓鱼。那时我们钓鱼，都是就地取材找一个长竹杆，在代销店里买两米尼龙丝线和鱼钩，用一截大蒜上干枯的白茎拴到线上就算鱼漂，用铝牙膏皮做成鱼坠，再在潮湿的土壤中挖一些红色的小蚯蚓，钓鱼的准备工作基本上就齐了。那时，我的家前面有一条长长的南之河，记得小时候，河很宽，水很多、很深，鱼也多，夏天的时候我们就在这里嬉戏、捉小鱼、小虾、学游泳。父亲闲暇时就拿起鱼杆去钓鱼，我放了学回来，也跟着去，在一边瞧，有时也拿起自己的小鱼杆自己钓。如果其他小伙伴在场，那就不时地会嚷嚷起来：“看，鱼上钩了！“快看，鱼漂动了！”这时，父亲用低沉而严厉的声音说：“别说话，鱼都吓跑了！”果然，有几次差点上钩的鱼儿真跑了，小伙伴们赶紧噤声不再说话。

父亲的钓鱼技术还是不错的，每次出去都能带好多回来，虽然都不是很大，但足够全家美美地吃上一顿。父亲的厨艺很好，父亲做鱼，大都是以炖为主，有时也煎炸，他说炖鱼进味，还有鱼汤喝。父亲喜欢喝酒，有时也会倒一杯酒，自己有滋有味地小酌起来。后来，我们从湖北回到兰考，和父亲钓鱼的机会几乎就没有了。父亲已经离开我们好多年了，现在，虽然经常吃到各种鱼，但小时候那鱼的鲜美味道，钓鱼时那欢快、雀跃、焦急而又沮丧地心情却至今不能忘怀。

小时候没有电磁炉、煤气灶这些，家里都是买了煤和粘土混在一起，加水打成煤饼或蜂窝煤备用，但煤需要自己买回来。记得父亲都是借邻居栗奶奶家的木板车，拉着板车带着我们姐弟一大早出发。那时买煤要过地下道，过了地下道还要往道南走好久，记忆里感觉路途非常遥远，一来一回差不多就到中午了。去的路上，父亲让我们姐弟坐在空空如也的板车上，一路我们姐弟兴奋地叽叽喳喳，嘴巴怎么也不肯停下来。父亲也哼着欢快的曲子，不时回头眉眼弯弯地看看我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回去的路上，我们姐弟三人常常会帮父亲在后面推板车，平路还不费大力，上坡可费劲，在上坡时我们就在后面双手扶着板车用力向前推，父亲弓着腰，低着头，就像一头老黄牛，一步一步使劲往前拉，不敢有丝毫懈怠和松手，一到下坡或平地，大有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轻快。许多年过去了，和父亲买煤的情景至今还浮现在眼前，至今我也没有忘记父亲艰难弯腰拉车的背影……

　　上中学的时候，厂里效益不好，父亲做点小生意维持生计，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很晚才能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疲惫的回家。也记得那时候，总在傍晚时分我们姐弟三人站在路口，踮起脚、翘首张望，盼望着父亲能早点回家。依稀记得，每次我们远远望见那熟悉的身影或隐隐闻见父亲的咳嗽声，我们总万般欣喜，忍不住大声呼唤“爸--爸--”，父亲必也回应我们几声“哎--”，那时，父亲和我们的声音在风里拉得好长、好长……。父亲为了我们能在学校里安心学习，自己默默地承受着一切，照顾家庭，辛勤工作，拖着疲惫的身躯，任凭风吹雨打。父亲以坚强的毅力和乐观的精神，用无私的父爱，为儿女们撑起了一片温暖天空。

永远忘不了三十年前的那个端午节，那是一个细雨纷飞的日子，老二爷一年的祭日，热心孝顺的父亲凌晨时分，天还未亮就赶回了老家，怎么也想不到这次分别却是永别，父亲再也没有回来，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只留下那充满牵挂和无限眷恋的眼神……。那时的我，怎么也不会相信父亲会离我而去，泪水淹没了我的双眼，生命原来如蝶翼般脆弱，在不经意间会骤然消逝，几十载血脉相承的亲情之缘，一朝失去，永远不再。父亲，您刚离开的那些日子，家里的天塌了，我们天天以泪洗面，我们懂得了世态炎凉，物是人非。父亲，我多么希望您能在我们身边！我多想再看您一眼！今生我已无以回报您的养育之恩，来生我还做您的孩儿，绕在您左右，围在您膝下，倾我所有，爱您！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可是再也回不去了。泪眼朦胧中，仿佛看见父亲踏着夜色向我走来……恍惚间，依稀又听见了父亲每天骑车归来时，风中，我大声的呼唤，父亲长声的应答……仿佛看到了远去亲人清晰又模糊的背影，还有耳边飘过那亲切的叮咛声。

父亲，您在那边可安好？您在世时，总是照顾我们的冷暖，而现在，我们想照顾您却再也不能如愿。您现在身体好吗？腿还疼不疼？肩还酸不酸？您一生为了儿女操劳辛苦，我真想帮您捶捶腿揉揉肩，真想听您讲过去的故事。父亲，我知道您一定很想我，因为您常常走进我的梦里，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我。我多想和您聊聊天，诉说别后我对您的思念。多想像小时候那样，躲在您的怀里撒娇，看您幸福的微笑。多想在寒冷的冬天我赖在床上不起，您为我端来热乎乎的饭菜。父亲啊！您为了我们，在春暖花开时，少有闲暇；在烈日炎炎时，把汗水洒下；在瑟瑟秋风里，早出晚归；在凛冽寒冬里，顶着风雨面向雪花……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时光转瞬即逝，刻骨铭心的哀伤，并没有因岁月的漫长而淡忘，时光的流逝，也没能模糊您的脸庞。忘不掉的过去，挥不去的过往，您的影子，您的笑容，您的声音，您的一切一切常常在我的脑海里闪现，刻入记忆，融入生命。你我虽然天上人间，但无论时光如何飞逝，不管岁月怎样流淌，都无人能剪断我对您绵延不绝的思念。

踩着柔软的泥土，走在回家的路上，风儿吹过，绿油油的麦苗随风摇曳，带来阵阵花香和泥土的芬芳，清明又至眼前。父亲，现在的您一切还好吗？孩儿又来看您了，孩儿哭哑嗓子，哭不出父亲生前模样，孩儿望穿双眼，望不见父亲生前容颜，儿未报父恩，枉为人子，父未享儿福，儿心不安，父久寐，儿长跪……纸钱燃烧着，升起缕缕青烟，泪水模糊了双眼……再多的语言，诉不完孩儿对您的思念。我血脉相连的父亲啊，那一抹浅浅的思念是那么深长，那么悠远。我默默的伫立着，久久不愿离去，看着一阵阵风儿把纸钱的灰烬吹起，伴着缕缕青烟向空中飞去⋯⋯，就让这缕缕青烟，捎去孩儿无尽的思念。愿父亲在天堂一切安好！护佑您的儿孙们时光清浅，岁月安然，一路阳光，一路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