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的思念

石花

　　我的爸爸和妈妈都是年过八十的人了。人到了这把年纪大概都是这样，新近的事情记不住，过去的事情忘不了。每当在家守候老爸老妈的时候，老爸总是爱唠叨过去的事情，尤其是那刚参加革命的经历，他是记得清清楚楚，讲的头头是道。2007年我在家护理老爸期间索性让老爸敞开话匣子，从头给我讲讲过去的故事，我又将家里保存的老照片进行了扫描处理，编辑制作了一本家庭画册，题名《岁月》，详尽记载了老爸老妈从参加革命至今的历程。

老爸是1929年生人，1945年2月不到17岁的他被回村探亲的一位早已参加革命的长辈看中，带着他去了八路军的一个兵工厂，就这样参加了革命。当时的他先是被安排干钳工，后来又去干了翻砂工，浇注炮弹、手榴弹壳。那时候日本鬼子时不常的对胶东抗日根据地进行扫荡，兵工厂经常隐蔽转移。有一次就出现紧急情况，面对突然来袭的鬼子扫荡，上级领导命令把来不及转移的大型设备埋在河底，人员在战斗部队的掩护下迅速撤离。当鬼子过后又冒着严寒和冰冷刺骨的河水，轮流下河捞出设备。老爸说，当我从河里上来时，冻得浑身通红，嘴都直哆嗦，岸上的人拿着白酒给我搓身上，再捂上被子好半天才暖和过来。

老爸在兵工厂表现的还是不错的，18岁就加入了共产党。解放初期，胶东作为老根据地，选送优秀党员干部随军南下，老爸也被选中。在集结南下之前，正好路过家乡，老爸请假回家看望。也就是在回家待了这不到一天的期间，俺那热心的三大娘赶紧给他张罗介绍对象。一连气给找了好几个，本来就不打算着急着成亲的老爸以种种理由推辞了。当领着去找我妈相面的时候，无奈的老爸连个脸面都没看清就因为急着走，就随口应允了这门亲事。

　　他们这批有100多个清一色的年轻共产党员组成的南下队伍，在潍坊（当时叫潍县）集结，然后乘火车来到济南准备南下。这时的山东省委正在筹备公安学校（现在的山东省公安干校），看到这些从胶东各兵工厂选出的南下人员，不舍得放手了。某位领导一句话：留下，全部送公安学校。就这样这百十号人从此改变了去向。全部成为地方公安干部。老爸在那学习了不到两年，于1951年就分配来到淄博市（当时叫张周市）公安局。总算稳定下来的老爸抽空回了趟老家与我妈成了亲，并于1952年一封书信把我妈叫了来参加了工作，从此在张店扎下了根直到现在。后来，老爸在“三反五反”运动中借调到山东农药厂保卫科帮助工作，这一帮又帮到离休。

　　老爸老妈的一生真是经历了风风雨雨，坎坎坷坷。尤其是在那三年生活困难时期，他们拉扯我们兄妹四个是多么的艰辛。我记得最清楚的是那几年，为了养家糊口，老爸老妈带着我们在宿舍周边荒弃的空地上开荒种地。老妈一回家就忙活着做饭，老爸一下班就去忙活着刨地，我们就跟着到地里往外捡碎砖头石头，整整干了好几天才整出一块空地并种上了麦子。好不容易盼到麦收，老爸刚割完麦子堆放在地里还没来得及收，我们几个放了学就跑到地里玩了起来，还钻到麦堆里捉迷藏。老爸下班回来准备去拉回麦子，来到地里一看，被我们踢腾的满地的麦粒，顿时火冒三丈。不由分说把我们撵回家，关进小屋子，用皮带狠狠地抽了我几下（因为我是老大，又是我带头踢腾，理应教训我）。妈妈在屋外使劲喊，想阻止我爸爸打我，但是已经为时已晚，我的屁股上已经起了几道红红的印记。现在说起此事，老爸还问我该不该打，我爽快的说：该打。心里说：就是打的稍重了点。

　　自从老爸老妈离退休之后，老两口一直坚持体育锻炼，也是厂里老年门球队的主力队员，经常参加区里和市里的比赛。2000年老两口还一起获得过淄博市的“健康老人”勋章。那段时间，家里根本不需要我们的关照，老妈总是说：你们忙你们的，没啥事不用光往家跑，我们也很忙。可见老爸老妈一天到晚玩的也很潇洒，过的也很充实。可是随着老爸老妈年龄的增大，最近身体也开始出现问题。先是老爸在2007年骑自行车摔骨折，经过几个月治疗总算恢复。去年（2011年）又是老娘在家里不小心摔倒造成股骨头骨折，从此一直在家卧床不起。

　　翻看着手中制作的画册《岁月》，再看着在家卧床的老妈，望着在时常到老妈床前问候的老爸，我心中感慨万分，这就是我的老爸老妈。在这时，我才真正地感觉到：岁月不饶人啊，他们真的老了。

此文《相濡以沫》发表在2012年第3期《临淄广电传媒》上。

　　1951年老爸老妈结婚，这是1952年老妈来张店后拍的留影。

1953年有了我。 这是1958年我姥姥来的时候拍的合影像，这时还缺着小妹。 1974年时的全家福。 1985年老妈参加淄博市首届老年人乒乓球比赛获得冠军。不过我妈给我说了实话：一共三个参加比赛的，正好都得了冠军、亚军和季军 1990年老爸和老妈参加厂里的文艺演出。老爸说：我五音不全吧还非要让我上去凑个数。

　　2007年10月，刚过了国庆节没几天，老爸骑自行车不小心摔倒，右腿股骨头骨折，弟妹还都上班，刚离职一年的我和夫人就担负起了在家伺候老爸的事务。

利用在家伺候老爸的机会，让他细细讲述过去的故事，搜集老爸保存的老照片扫描处理，编辑出《岁月》画册，老爸看了很高兴. 弟弟妹妹们每次回家都给老爸买些他喜欢吃的。 有一天，老爸看到电视上广告介绍“肯德基”，就问:啥是“肯德基”啊。大妹子一听，立马去买了回来。老爸一吃:海，不就是只鸡腿吗! 在老妈和我们的精心照料下，老爸康复的很快，几个月后就开始在凉台上打太极了。 老爸真是让老妈伺候习惯了，连洗脚都是老妈督促着，有时候还得让老妈给他洗。 看着老妈手背上因为前段感冒长时间输液造成的淤血，我们看着都心疼。拍完这张照片后，我赶紧替下老妈，为老爸洗脚。 2011年6月难以预料的事情再次发生，老妈在家里又不小心摔倒，造成股骨头骨折。 老爸看着卧床修养的老妈，也是很心疼。 老妈住院期间一再嘱咐我让你爸爸少抽烟。 老妈一直在家卧床不起，身体越来越差，期间又多次引发肺炎等多种疾病，不得已住进了重症监护室。 这是一张鲜为人知的照片，也是只有我清楚的唯一一张见到老爸磕头拜神的照片。这是老妈被送进重症监护室后的十几天上，我陪着老爸来到花山新建的一个寺庙，（当时我的想法就是祈求当地的神灵保佑老妈早日康复）。当我为老妈跪拜祈祷之后，万万没有想到，老爸也主动地在神像前跪拜了起来。我默默地看着，眼里不禁有些模糊。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老爸，一个有着几十年党龄的老爸跪拜神像，可见老爸是多么的牵挂着老妈啊。 老妈身体越来越差，期间又多次引发肺炎等多种疾病。虽经多次住院治疗仍不见效，最后在重症监护室坚持了36天之后，于2012年9月22日11时离我们而去，临终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连句话也没有给我们留下。 老妈走后，我们更是担心老爸受不了老妈离世的刺激，兄妹们商定暂时先不告诉老爸（此时的老爸已经有点健忘了）。 我们时不常的带老爸出去走走玩玩，请他吃大餐，就想让他心情愉悦。 2014年6月母亲节之际，由齐鲁网为我在济南贵和商场举办了《老爸老妈》专题摄影展览。 2015年9月是抗战胜利70周年，头一天厂离退办刚为老爹送来了国家颁发的纪念章，老爸主动要求要带上纪念章让我为他拍照。这就是一位老革命的情怀。 小学组织小记者来采访老爸。 2017年4月21日，看到老爹该理发了，去理发店老爹又腿脚不便，本想去叫理发师到家里给老爹理发，不知咋想的，临时改口借用理发工具自己要给老爹理发。可我万没想到，这是我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给老爹理发，更没有想到这是我和老爹拍的最后一张照片。 自从老妈走后，老爸一直时不常的问我们:你妈啥时候出院啊，我们去看看你妈吧。我们只能耐心相告，快了。
　　也许就是这“快了”两个字支撑着日渐衰老的老爸，老爸这持之以恒的心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到2017年5月27日，老爸真的着急了，不管儿女的哭喊，不顾孩子们的挽留，于早上5:50离开我们，自己去天堂看望我们的老妈去了。享年89岁。
　　老爸和老妈相聚在周村烈士陵园，你们在天堂相依为伴，我们也放心了。
　　祝愿老爸老妈在那里也会相搀着去打门球，去打乒乓球，去钓鱼，去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