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旅社

林森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童年时期,喜河小街有家旅社,是坐河朝坡修建,街面上有两丈宽的门面,门面的上下圆木和木板都是刮腻子刷红漆再上桐油,光亮亮的。铺顶和地面用圆木固定,上下对口开槽。</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开门时,人在室内,第一块木板下部开槽处有一活动小闩,掰开小闩再将木板向内一拉,第一块木板即可从对槽中卸下来,以后各块木板从对槽中斜着取出,关门过程正好相反,最后一块板要在里面上闩。门面中间有一固定门架,安装的是对开朱漆木门,推门时″吱吱"响声能传到两进天井后的吊脚楼。从里面关门可落闩;出门时两扇门一扯,一铜锁穿两扁门吊儿,″咔叭″一声,铜将军把门,谁能进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旅社迎街三大开间,正门占一门面,用作进出客人,门边竖挂旅社名号挂牌,左右两间用作商铺。从正门穿一巷进入天井,一坡水瓦房修建,水滴落于天井内,天井四方开四门四窗;过后再穿一巷为第二道天井,房屋布局与前一天井一样,继续往后行走,进入吊脚楼,厨房厕所杂物都置放在吊脚楼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旅社是一位张姓大叔开的,张叔的父亲解放前就在小街开留宿客人的店子。小街是水码头,沿江而下是汉阳坪,上游是油坊坎,后山是云斗区。南来北往的人经过小街,再去上下游或到后山三处都要走三十里以上,古人设置码头客栈都是算计好了的,客人挑着货物一天只能行走一个码头,就必得住店歇脚。就是水运班船,也要人货都够才能发船,从汉阳坪上行的上水船,卸货下人后,还有要继续上行的人或货,也要仓位够数才发船。等坐船客人就必定要住店,船上只能住纤夫。所以旅社生十分兴隆,经常满员加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旅社张叔的儿子小华和我是同班同学,下学后常去他家旅社玩。那天中午下学路过,风雨大作,临街门面屋内飘进雨,屋檐下流趟着水。我和小华跑步穿巷进入店内天井,雨水像瀑布一样″哗哗"流入天井池中,张叔用手拱个喇叭,大喊: ″今天雨水太大,天井内的地下沟根本排不赢了,必须人工舀水排水。有请住店子的所有客家们,都给我帮一下忙,舀排一下水。不然的话,雨水一旦进了屋,房子就会泡垮。″ 张叔又放下两手,形成作揖状: ″请了,请了!请一定帮下忙。″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时,店子有位旅客说:″看到的事,谁都会搭把手的。″ 还有位中年旅客大声说: ″伙计们,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我们都站出来,一齐搭把手吧,人多力量大呀!″ 十几个旅客,还有三四个妇女,在张叔和中年旅客的呼喊下,都立刻都从房子里飞跑出来,一起参与排水。雨越下雨大,天井水越积越多,一会儿,所有旅客满身湿透,他们穿梭忙碌地用瓢、用盆、用桶将天井池内的水运往房屋后面后吊脚楼,从地面板缝倾倒于汉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天井内积水正缓慢流入房门,门坎挡着流水,门坎下有缝的房内已有一滩水了。张叔大喊:″加快舀水,快点运水,不要在巷子来回跑,面对面,人让人太拥挤,排着队,人传水。″ 我和小华马上加入巷子传水倒水队伍。突然,″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从巷道进来三个满身淋得透湿,但都勾着腰,用衣服护着包的两男一女。</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男的进门就骂: ″这鬼天气说下就下,浑身没一点干的了,文件肯定淋坏了。″ 又大声喊: ″老张,老张,给开两间房,再找点柴,我要烤文件,淋坏了,认不清字,回区上(县辖区,下同)交不了差。″ 张叔正在指挥排水,没好气地说: "八间客房全部满员,这阵水都流到屋里了,你没长眼呀?" 回头一看,是区上的吴副区长和二个站长: "对不起,吴副区长,是我没长眼,这就去给准备柴火烤文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张叔顾不得指挥排水了,连忙冲到吊脚楼的灶房去找干柴。只听吴副区长说: "孙站长,你跟两个小娃去灶房烤文件,张站长,你赶快去公社找几个人和桶瓢来,屋里已经进水了,要快点。″说话间,三个文件包都已交由孙站长拿着,我和小华跟着孙站长来到了灶房。张叔在木板房地面支了个装满灶灰的脸盆,烧起了柴火,文件从包里取出来后,已被水浸湿,印刷体字还能认得,钢笔字却已模糊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雨继续下着,风刮得更大,只听外屋喊声一片: ″快点,快点,天井水已漫进屋了。″ 孙姨边烤文件边说:"我们后山区前几天发洪水,电话线冲断了,县上这次开会就是专门安排防汛的,我是水利站的,文件烤干密封装好后,今天无论如何都得摸黑赶回区上。″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文件很快烤干,孙姨用塑料纸反复捆包密实。这时,张站长从外面带了八九个人和桶瓢赶过来了,他说: ″公社干部都去救灾了,我在小街上吆喝了几个人来了,大家赶快抓紧排水。″ 在吴副区长统一安排下,二十几个人舀的舀,传的传,还有的人在屋内往外扫着水。雨慢慢小了些,两个天井和漫入屋内的水终于排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雨只是小了些,旅社天井和漫入房中的水经尽过二十多个人一场奋战,终于全部排尽。所有的人衣裤全部湿透,脸上和满身粘满泥水,天井路面青石板都是黄泥,八间旅社房子地面稀泥乱浆。张叔说:"太感谢你们了,感谢吴副区长派人找人帮忙,只靠我们几个人拼起命来排水,可能最后房子还是会泡垮的。今天所有人住宿免费,以后区上来住宿也不收钱,才能表达我今天的心意。"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吴副区长说: ″都不收钱你还开啥子旅店?我们还要立即赶回区上传达县上的会议精神,安排抢险救灾。店子今天经过大家努力抢险,总算安全了。孙站长,文件包好了吧,我们马上出发。″ 吴副区长紧紧握了握满手是泥的张叔的手,又和在场的二十多个人挥了挥手,往门外走去。张叔说: ″等会,给你们找几张塑料布披衣和火把吧!″ 吴副区长说: ″身上已经湿透了,要啥塑料布,找两个火把倒是需要的。″ 吴副区长三人拿着火把,带着文件,和大家挥了挥手,消失在细雨中。</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