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青年记忆</p><p class="ql-block"> <四></p><p class="ql-block"> 把芦苇荒田开垦,改造成水稻田,这是我大队当时的独特风景。</p><p class="ql-block"> 公元一九七三年冬季,为了减轻国家负担,还要添饱自己肚子的前提下,大队干部经研究决定,把庄西南角的一千多亩草田进行开荒,草田改为粮田。全大队的男、女、老、少一起奋战,发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经过一个冬季的人工开发,第二年(七四年)正式裁秧,种上了水稻。农民们平时也习惯性的把这块改粮田叫做“七三圩子"。</p><p class="ql-block"> 新开垦的第一年,总因田低,碱气大,锈水多,当时又没有磷肥拔碱,只靠各户少量的人粪尿、猪粪和各户的柴火灰。是永远不够的。又没有机器,全靠人工作业(即使有机器也无法下田耕作,关键是土壤太烂),土地使用率低,耕作及其困难,地势低洼,排水困难。故一亩只能收二百来斤。</p><p class="ql-block"> 七五年立秋时节,开始秋收了,我刚高中毕业,是第一次参加集体收割水稻。因为稻田里或多或少都残留一些水,为了不把稻谷弄潮弄脏,割稻时必须要求各人自带洗澡桶,把割下来的禾稻放到桶里打捆。略高的稻田块水浅些,低田水深些。队长按排我们男女劳力撑三条大木船,天不亮就出发了。到了“七三圩子"天刚蒙蒙亮,船先靠在比较高的三角田边,社员们个个拿着镰刀扛着澡桶,一齐排在田垦边上,男劳力在前,女劳力在后,队长叫我站在男劳力最后,女劳力前面,我的前面是队长,后面是妇女队长。此时,站在田垦边,一眼望去,一片片沉甸甸的披着金桂甲的稻穗,个个弯着腰,随风摆动着,耀眼金黄,给这寂寥的暮秋增添了勃勃生机。看来长势很好,今年肯定增产了,个个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此时,队长一声令下:“干活"!大家纷纷脱掉鞋,卷着裤袖,赤脚下田,我也一样,左脚刚落在水田里,立即打了一个冷颤。深秋的早晨,凉气很大,再加上田里有点水,感觉更冷,但谁也没吭声。我不停地用左手聚拢稻的桔杆,用右手挥动镰刀,快速割下一颗颗桔杆,转身整齐的码放到身后的桶里,一气呵成,极具有节奏感,够一梱后,在澡桶里把稻杆捆绑好后,站竖在田里。因为此田水浅,稻茬超过了水平面。社员们个个像走鸭子步一样,在田里一步一步满跚着向前推进,只听到“沙沙沙"的割稻声,此起彼伏。大家都知道,只有不停的干活,才能抵挡住寒气。当我割到第五梱时,不但不冷了,反而出汗了,于是我停下来,脱掉一件上衣。此时,只耽隔这点时间,他们就割到我前面一小步了,我立即拿起镰刀弯腰就割。在我默默的追赶的忙碌下,感到有点吃力了,虽然掉队不大,但不管我怎么使劲赶,就是赶不上去,急得我滿头大汗。而他们却边干活边说笑,好像很轻松,感觉他们是一种快乐的享受,根本不累。咋一看,糟了,足足在他们后面一米左右了,掉大队了。心里又慌又急,两手急忙加快,然而越忙越乱,经常出现“咬刀"现象(就是一刀割下去,不但没有把桔杆割下来,反而刀被稻禾杆钳住),还要重割第二刀,浪费了时间。这一急,在慌乱中不注意,手碗、手臂极不协调,划破了手指,流血了,只好停下来简单的包扎一下伤口,又耽隔了割稻的时间。在这种情绪混乱的情况下,稻茬割得高低不平,码放混乱,歪歪斜斜的,连乱不堪,再次引来了后道工序的重复劳动,进展速度相对的就慢下来了,掉队的距离也就越来越大了。自己指责自已,嘲笑自己,自不待言。急得我浑身是汗,满脸彤红。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赶。在百忙中,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再一细看,原本每人一趟是六颗稻杆,现在眼前却变成了四颗了,发现左右各一颗被两位队长不动声色的替我带割走了。我的脸突然涨得彤红,心里五味杂成的翻滚着,眼角酸酸的,涩涩的,诧异又感动的眼神看了看左右的他们,百感交集。我静下心来,长吸一口气,一句话也没说,鼓着劲,弯下腰快速的割了起来。我深深的体会到,只有经历过,才能有触动灵魂深处的内心感动。不一会,终于赶上了他们,队长微笑的对我轻轻的说:“上来了,不着慌,慢慢割",我红着脸惭愧地点点头“嗯"了一声,低头继续割…。</p><p class="ql-block"> 有很多东西,只有在做的时候才能从心灵深处深刻的憾悟到,而不是在想的时候开窍的。</p><p class="ql-block"> 这块三角田,并不长,只有六十米左右。不一会,终于割到头了。因为腰太酸痛了,到了对岸立即爬上了岸,索性仰在岸边上。这时队长跑过来,关心的对我说:“累了吧",我屈强的站了起来,坚定的说:“不累”!队长心知睹明的笑喜喜地说:“第一次下田割稻,总有点腰酸背痛的,这样吧,你和陆存拥、扬怀明、潘永奎挑把吧",“好"!我答道。当我们从船上拿起长竹杆钗子,上岸时,眼前一幕,让我大开了眼界。只见整个田里,横竖成行站立着的稻把,像士兵在等待阅兵仪式一样,一字排开,好似壮观,个个威风凛凛的立着,好像在等待着我们点名,准备出发似的…。</p><p class="ql-block"> 我们用长杆钗子的两个大齿各戳一梱,另一头长竹杆头串联两梱,共四梱,用双手把钗子竹杆推上肩,迈步向河边的船走去,到了船边,双手轻轻压下面前长杆臂一头倾斜,先让面前的两梱滑向船舱,然后转过身再把背后的两梱放在船舱里。大约来回十几趟后,渐渐的感觉肩头有酸痛感,只好换上另一个肩头挑,不一会,另一肩头也觉酸痛,再换到双肩的中间,低着头跑。就这样往复多次的换着挑,越挑换的次数越多。田里的稻把与船的距离又越挑越远了,载重量在肩上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一趟在路上要换好几次。这三个地方己疼的不敢再把钗子杆落肩了,只好落肩后用双手往上举,来减轻肩上的压力。不知怎么了,走着走着一脚尽踩进了原荒田小洼沟里,只听“噗嗞"一声,连人带稻把陷了下去,直到胸口,整个大部分身锻都埋在漆黑的淤泥里,我挣扎着好一会,都没爬上来,还是叔叔们把我拽上来的,浑身都是漆黑的淤泥,我站在田里的狼狈象,引起了他们的哄堂大笑。我只好下河洗个澡。上岸后,刚把裤子脱下来,准备挤水,把我吓了一跳,只见双腿上贴着一条条吸满鲜血的黑色小蚂蝗,每条腿上至少有十几个,我急忙把它们一个个拽下来,摆在镰刀口上,割成两截。双腿上满是血还在流躺着。据老人们说:蚂蝗吃多少血,拿掉后,伤口还要流多少血。那时候水稻田里的蚂蝗特别多。</p><p class="ql-block"> 吃过中饭后,队长又分工我去低田运把,一个人负责两个割稻的人,澡桶捆好把放满了,就要及时拖走,再把空桶摆在割稻人后面,然后用绳子扣在满稻把桶上,拽绳子的另一头,拖到河边,当我把绳子放在肩上,拖滿截稻把桶时,剧裂的疼痛使我难以举步,于是我就把上衣脱下,摞成一团,放在肩上,然后再把绳子落在上面,感觉好多了。劳动创造了人,确实如此。既锻炼了人的体魂,又锻炼了人的意志,深深的感到,只有能吃苦,方能走的更远。</p><p class="ql-block"> 西边的太阳离地平面还有一钗子臂长时,我们收工了,载着满满三大船稻把,向着打谷场撑去……。</p><p class="ql-block"> 人生,走过的路,深浅都是经历,路过的风景浓淡都是人生,历经尘世打磨,这细微温暖的小故事,沉淀下来,淡定坦荡,只有微笑前行,认识到给人容身的空间,给人转身的台价,给人在关键时照顾面子,这不仅是善良和智慧,更是一种崇高的慈悲境界和人格的魅力,也是当时团结、友善大集体精神的体现。</p><p class="ql-block"> 二0二四年四月四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