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元钱

削皮刀

<p class="ql-block">  每个月底,是单位发工资的日子,发工资的这段日子也是队组领导颇为头疼的日子,这时的工人们都会认为自己干得多,挣得少,付出多回报少,会觉得工资分配不公,会骂领导的娘,会梦想着调离岗位,去一个轻松挣钱的岗位享清福去。</p><p class="ql-block"> 工作上也马马虎虎,被检查组查出隐患,对队组进行处罚时,又静悄悄地,像个乖娃娃,等待队领导出面解决问题,收拾残局。</p><p class="ql-block"> 在煤矿企业工作的工人是幸福的,尤其是辅助队组的工人,工作没有一线苦重,每个月上够法定班的天数即可,即使这样人们并不满足、不知感恩,常常心里一不痛快就叫嚷着,“老子不干了。”一副仿佛有可呼风唤雨、吞云吐雾的大能耐大本事,反而被埋没了的模样。认为国企单位反正也不会被开除,干不好,大不了换个单位继续挣工资。</p><p class="ql-block"> 这让我想起了社会上各行各业,那些为了生活,为了生病的父母,为了上学的儿女,为了改变命运努力打拼的人们,小心翼翼,低三下气,生怕一不小心便丢了糊口的饭碗。</p><p class="ql-block"> 这也让我想起曾经的一段打工经历。 </p><p class="ql-block"> 那是九十年代末期,煤矿企业经济萧条,煤炭价格低迷,那时,在煤炭企业工作的人们每月的工资,只是最低生活保障的200元钱。而我的父母正好都在煤矿企业工作。 </p><p class="ql-block"> 那时,我在上学,住校食宿是都要缴费的。除去杂七杂八的学杂费用,每个星期的生活费差不多要100元,即使我省吃俭用,也是要50元。家中的收入,不禁便显得捉襟见肘。 </p><p class="ql-block"> 我生活在一个普通的煤矿工人的家庭,父亲在井下从事通风工作。</p><p class="ql-block"> 九十年代初, 父亲买了套楼房,那时的楼房,买一套只需要几千元钱,但仍然凑不齐,只有向亲戚朋友东借西凑。房子买了,钱也是要还的,于是,父母开始节衣缩食,经常饭桌上经常只有馒头和咸菜,有点荤腥,也是给了正在长身体的我。 </p><p class="ql-block"> “一直靠这样节衣缩食,不是办法啊?”母亲对父亲说道。 </p><p class="ql-block"> 于是,在机关工作挣不了多少钱的母亲毅然决定,自己办停职,外出打工。 </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母亲辞去了办公室文印员的工作,去了另外一座城市,在那里,经人介绍,在一个各方面都很不错的上市公司的办事处驻地单位找了一个做饭的工作,给那个单位的八个人做一日三餐,每个月可以挣到两千多元钱的工资,比起200元钱,的确翻了十多倍。自那以后,我便很难见到母亲一面了。 </p><p class="ql-block"> 那是一个暑假的假期,我决定去那座城市去看看母亲。说实话,那时候的我,根本不懂的什么经济危机,什么最低保障,那时也根本不明白为什么母亲非要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打工的。 </p><p class="ql-block"> 到了那里,见到了母亲,那个曾经坐在办公室的美丽的女人,此时却像一位全职保姆一般,腰里系着围裙,炒菜做饭、拖地擦桌子,但在她身上仿佛又有一种不卑不亢的劲,让人敬畏而又喜爱。 </p><p class="ql-block"> 母亲一个人住在一个房间,对那个房间,我记得不大清楚了,只记得一张比单人床稍微大一点的床,一张陈旧的木桌,晚上我和母亲挤在那张床上。 两天后,母亲坐下来和我谈话“儿子,你为什么不趁着假期锻炼一下自己呢?不是为了让你挣钱,只是历练一下。”“可是我能做什么呢?”我问母亲。“什么都可以,可以去饭店之类的地方!” </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才知道,我在那里吃的饭是那单位八个人缴了伙食费的,时间长了,是会被人们讨厌的。 </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我青春懵懂且年少,那个单位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刚刚毕业,分配到这里的女大学生。记得母亲告诉我,“看,这就是淑女。”那女孩白白的脸,说话会害羞的红晕了一片,如绽放的粉白的桃花!以至于我的初恋,便是一个皮肤白白的会脸红的女孩。</p><p class="ql-block"> 在母亲的介绍下,我去了一家火锅店做起了在后厨干杂活的小伙计。 </p><p class="ql-block"> 那家老板娘是母亲一次在她家店里吃饭时认识的,简单的介绍和寒暄,原本这店里是并不缺少人手的,但老板娘还是同意了。 </p><p class="ql-block"> 于是第二天开始,我每天早上八点半到店,开始了挑水洗菜、刷锅洗碗的日子,我记得那水缸大到可以同时装下四五个我,厨房里是没有通水管的,需要我用一个小的塑料桶,在院子里的水龙头上一桶一桶接水,直到将那大缸接满。 </p><p class="ql-block"> 刷洗锅台,那大锅台又大又烫,泼上去一瓢水,一会儿工夫水便烧热了,而我必须在水烫起来之前,把锅台刷洗出来。扎捆的蔬菜要清洗,堆如小山的碗碟要清洗。还不到二十的我,常常会累到浑身乏力,动也不想动。 </p><p class="ql-block"> 店里的生意很好,吃饭的顾客经常是要排队等待的,以至于经常忙到晚上十一、二点以后,每天,母亲也要等到我那时才能睡。 </p><p class="ql-block"> 没干几天,年轻气盛的我还与那里的小伙计打了一架。打架的原因大概就是那小伙计看我干活不利索,总是对我冷嘲热讽,而自负的我自认为身份比他要高贵一些的。</p><p class="ql-block"> 我俩年龄相仿,你一拳我一脚,又互相拽扯对方的头发,直到一起干活的老师傅将我们拉开,自那以后,我便再也没有和他主动说过话。 </p><p class="ql-block"> 中午短暂的休息时间,我便就在他们那里凑合的休息一下,杂乱的小库房,有两三张床铺,昏暗阴潮,只躺了十几分钟,腿上便被不知是蚊子还是跳蚤咬了几个疙瘩。 </p><p class="ql-block"> 我毕竟没有吃过苦,劳累、委屈让我的情绪在某一天下班后爆发了,我躲在妈妈的怀里哭了,“妈,我不想去了。” 母亲抱着我,心疼的说,“再坚持坚持,一个月很快就会过去的。你是最棒的,我相信你能行。”母亲的坚毅与刚强,是我所缺失的。 </p><p class="ql-block"> 母亲每天都会给我买各种好吃的和好喝的,就像哄小孩一般的安抚着我,那个月光是给我买零食酸奶,就花去了差不多五六百元。我一直认为,无论年纪多大,可以与母亲撒娇,是一件很幸福的事。</p><p class="ql-block"> 难熬的一个月过去了,就如那折磨人的经济危机一般,都过去了。其实那时我也已经锻炼的很好了,那里所有的工作也算手到擒来了。 </p><p class="ql-block"> 煤炭形势好转,价格上涨,原单位也因为母亲之前优秀的工作态度和优异的工作效率,又重新返聘了她。 </p><p class="ql-block"> 我忘不了,母亲带着我,去向饭店里的人们辞别,之前与我打架的小伙计与我握手道别,我笑着拥抱了他。</p><p class="ql-block"> 事后母亲与我说“那小伙子很好的,那天晚上我去你的时候,正好赶上你们吃饭,你可能还在后面忙什么,那个小伙子还让人们给你留一碗汤呢。” </p><p class="ql-block"> 与老板和老板娘道别时,老板从里兜掏出一沓子五十、一百的钱,不舍般的从中抽出一百元,笑着将那一百元递到我面前,我看向母亲,母亲笑着说“拿上吧,这是你付出劳动换来的!”那是一张上面印着四位伟人的天蓝色的一百元钱,很旧,我接了过来,却感觉很重很重。 </p><p class="ql-block"> 我之后零零散散又打过几份工,干过饭店帮厨,干过工地,学校毕业分配工作后,也在一线队组工作过。</p><p class="ql-block"> 到了今天,我很珍惜自己现在的工作,虽然脑子笨,学东西慢,但仍然感恩我们的企业,给了我养家糊口的饭碗,有可以展示自己的平台。还可以偶尔带着妻儿游览祖国河山,生活惬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