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文/山水之间 图/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 清明时节雨纷纷。</p><p class="ql-block"> 这还没到清明,昨夜的一场春雨便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这雨下得安静又温柔,仿佛是一滴滴来自天堂的温润的眼泪,带着深深的思念,滴落在心间,淋湿了我昨夜的梦。</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昨夜,故乡入梦,我回到了儿时的村庄,回到了那个生我养我的农家小院。</p><p class="ql-block"> 那个树木掩映下炊烟袅袅的村庄,没有楼房、平房,没有水泥路面,有的只是一个个土墙瓦房或草房的小院,一两家青砖灰瓦的四合院,还有沿村庄周围和穿村庄而过的杂乱无章的坎坷不平的小土路,一到雨天满是泥泞,都说村里的泥巴比人亲,小时候这泥巴不知道粘坏了我多少双鞋子。村边的空场里,堆放着一堆堆高低不同的稻草垛,还有几滩不知谁家的猪牛拉的粪便。</p><p class="ql-block"> 雨嗒嗒地下着,那个局促的老院里也满是泥泞,地面上布满了鸡子踩下的杂乱的脚印,重叠的,单独的,已经被雨水冲刷得只留下模糊的痕迹,有点像郑板桥挥笔画下的淡墨竹叶。几只被淋湿了羽毛的鸡呆呆地躲在屋檐下,望着落下的雨滴左右晃着脑袋,有点不知所措。这几只鸡母亲宝贝得很呢,不管闯什么祸从不打骂,只是轻轻赶走。是啊,平日里买油盐酱醋的钱全指着从这几只鸡屁股里抠呢。</p><p class="ql-block"> 老屋那土墙历经风雨侵蚀,早已剥落得凸凹不平,那灰黄色的泥墙上裸露出了一层玉米粒大小的沙砾,看上去像是饱经沧桑的老人的脸。墙上的缝隙里钉着几根木棍,上面挂了一串串火红的辣椒,两个准备锯瓢用的干葫芦,还有一束束风干的凤仙花、夏枯草等草药。</p><p class="ql-block"> 屋檐下,那一个用泥土编织的精致的燕子窝,已经忘记是燕子哪一年筑成的,燕子窝下面,小燕子拉的白色的粪便顺着墙淋落到地面上。我仿佛看到几只小燕子伸长了黑色的小脑袋,张着金黄色的小嘴巴,叽叽喳喳叫着等待妈妈喂食。年复一年,燕子们都如约而至,可现在燕子窝还是空的,今年它们还会回来吗?是不是还在正飞回来的路上?</p><p class="ql-block"> 雨水从屋顶那长满青苔的水泥瓦上流下来,像一串串珠子,不紧不慢地滴落在门口的青石条台阶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把石条上砸出了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小坑,溅起了晶莹的水花,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混合着臭鸡屎气味的气息。 </p><p class="ql-block"> 院子里的那棵枣树还没有发芽,雨水顺着树干渍渍往下流,水桶粗的树干向东边倾斜着,离地面约三米多高,上面又分出三个主干,主干上枝桠伸展,笼罩了灶房和前院邻居的半个屋顶,黑魆魆的枝干像是经过烈火的洗礼,斑驳的树皮裂开的纹理里长满了青苔,像一位老态龙钟的老人手臂上暴起的青筋。它粗糙的树皮和倾斜的树干,让我可以轻易地爬上去,没事的时候,就爬上去骑在树上玩耍,在那没有玩具的童年,枣树就成为我快乐的游乐场。</p><p class="ql-block"> 我不知道这棵枣树年龄有多大,就连父亲也不知道这棵枣树是什么时候栽下的。树干上隆起的一圈或大或小的疤痕,是我留下的痕迹。记得每年腊八粥熬好后,我都不会忘记给枣树喂上一口,用斧子在树干半腰里转圈砍上几个口,露出白色的木质,然后把腊八粥喂在刀口上,父亲说这样来年枣树会结更多的枣子,我总是对这做法心存疑惑,枣树怎么会吃饭呢?砍出的伤痕它不会感到疼吗?但听到父亲说一旦哪年不喂腊八粥来年枣树就不会再结果,我自然不敢怠慢。第二年树上果然就挂满了枣子,我便对父亲的话深信不疑了。</p><p class="ql-block"> 这棵枣树是我儿时唯一可以在小伙伴儿面前炫耀的资本。每年到了农历七月中旬,枣子就开始由青白色慢慢染红,开始只是一点点红色,然后逐渐晕染开来,到最后通体变成深红色,像一颗颗玛瑙,红晶闪亮,挂满枝头。这棵枣树品种是灵枣,枣子虽小,却十分脆甜。每年到这时,门口就会吸引来一群垂涎欲滴的小伙伴儿,可是枣树在院子中央,没有大人的允许他们自然不敢进院里摘枣,而只有我可以爬到树上,用带叉的竹竿连叶子拧下来,坐在树上慢慢享用。我自然也会给这群饥渴的小伙伴儿们每人分几颗,然后他们满足地离去了。</p><p class="ql-block"> 这棵枣树承载了我多少儿时的欢乐呀!</p><p class="ql-block"> 忽然,想起了母亲,母亲呢?我四处张望,却不见她的身影。</p><p class="ql-block"> 我抬头看到灶房的炊烟徐徐,母亲是在做饭吗?我急忙淋着雨跑到灶房,母亲没在,灶膛里的火已经熄灭,留下的灰烬还一明一暗地发着微弱的红色的光。铁锅上盖着盖子,锅里升腾起的蒸汽弥散着米饭的香味,---萝卜丝菜干饭,这是小时候我最爱吃的饭,多么的熟悉的香味呀!案板上的蒜臼里,刚刚捣好的烧干辣椒和着蒜泥,白里透红,散发着小磨油的香味,小时候,我无论吃米饭还是捞面条,最爱就着这蒜泥吃了。</p><p class="ql-block"> 母亲呢?</p><p class="ql-block"> 我又跑进堂屋,依旧没有她的影子。</p><p class="ql-block"> 屋子里的摆设还是那么干净整洁,桌子上,母亲正在纳了一半的鞋底还放在上面,旁边还有顶针和线团,看尺寸,应该是给我做的布鞋。她常坐的靠椅上,似乎还存留着她刚才留下的温度。卧室的床上,她盖的那床紫红色棉布被面的薄被子,叠放得整整齐齐,洗好的衣服也整齐地叠放在枕头旁,满屋里都是她的气息。</p><p class="ql-block"> 再看门搭连上挂着那把蜜蜂牌小锁,已经生锈没有了光泽,那把绑着一截儿松紧带的钥匙还在锁空里插着,钥匙都没带,母亲去了哪里?</p> <p class="ql-block"> 正打算出去寻母亲,突然被早起的闹铃叫醒了。</p><p class="ql-block"> 我沉浸在故乡的梦中不愿醒来。</p><p class="ql-block"> 母亲已经离去二十多年了,她却时常出现在我的睡梦里,她的音容笑貌清晰印在我的脑海中。现在,老屋和枣树已不复存在,小院翻修成为平房,院子里铺了水泥地坪,昔日脏乱的小院现在变得明亮整洁。村里的所有道路都硬化了,那一座座土墙瓦房和草房都变成高楼别墅。修高速路把村庄削去一半儿,大部分乡亲们都搬到西边的山坡沟里住,只留下村东边零星的几户人家。这里是二广高速的五朵山站,盘旋交错的上下路口让村庄换了一幅模样,再也寻不到儿时故乡的样子。</p><p class="ql-block"> 现在每次回故乡,我都会到处转转,目光极力搜索着儿时记忆的痕迹,那一座座老房子,那一棵棵老树,那一条条曲曲弯弯的小路,那一个个曾经熟悉的面孔……然而,这些痕迹越来越少了,儿时故乡的模样只能深深烙印在我的记忆里。</p><p class="ql-block"> 儿时的故乡,虽然贫穷破旧,留给我的大都是苦涩的记忆,但也给我的童年带来多少欢乐,它却如同一壶存放了千年老酒,让我品尝后永生难忘。</p><p class="ql-block"> 如今,我已经离开故乡二十多年了,但我的根已经深深地扎进这片黄土地,黄土之下,长眠着我的父母,也成为我永远无法触及的思念。无论我走到哪里,我都是一只被故乡牵着线的风筝,永远无法挣脱对故乡的那一缕深深的牵挂。</p><p class="ql-block"> 现在,虽然故乡我可以随时回去,但我儿时的故乡只能在梦中回去了。</p><p class="ql-block"> 随写于二零二四年四月二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