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又至

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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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阳光还在窗外，不知名的鸟儿在树上呼朋唤友，吱吱喳喳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探头去看。

一会儿，瓦上就传来了嘀嗒的雨声。雨并不茂密，风在吹着它们，门外的水泥地板一点点的湿润起来。

有些闷热。风似乎是来闹着玩的。灶上的烟气在摇摆。老人家说：等那气直直上，粄就熟了。我有时候也不知如何判断何谓“直直而上”，看着那烟火从左面舞到右面，又拂成一团，竟然出了神。

花了一大早的时间来弄清明粄。不但采了新鲜的艾叶和粗叶，还把春节时从娘家带来的田艾掺了进去。

芝麻和花生炒香，捣碎，加椰丝，加糖，这是甜馅。萝卜干、猪肉要先切好，炸油、炒虾米，磨胡椒粉，拍葱头，再调料捞一起炒，这是咸馅。我用的仍是原始的方式，有些累人。但是一件事开了头，又不愿意停下来，因为年年清明都在干这样的事情。

艾叶是隔夜就浸泡好的，粗叶也要先煮好切碎，加上煮开干的田艾，这一次，简直是能吃的叶子都不愿落下。

天未亮就去摘了树菠萝的叶子。觉得不够，把买的粄垫拿出来，又嫌白得很单调，于是又去斩了香蕉叶，又剪又洗，都是些琐琐碎碎的过程。

搓粉是力气活。因为早上去爬山回来，用了一些力气，然后被春风吹得人昏昏欲睡，热情很快消减了一半，但只能继续。煮好糖水搓皮，水加多了，又加一包粉入去，仍是觉得烂，再加一包，边做边忍不住笑自己没有分寸。超出计划太多，到最后，用了整整十包糯米粉，我也是醉了。

然后是包清明粄。耐着性子，一个，又一个……好在手脚不算慢，终于排满了整整一桌。好不容易把它们弄些到锅里蒸，那些烟气已经按捺不住往锅边冒。手终于闲下来，这会儿可以用心听听雨声了。

只有瓦才能托举出这样的雨声，清明马上就至，雨点飞起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这是预演。节气真是隆重啊，雨虽不大，但是风声阵阵，带着不知从何吹来的茫然，黄皮果的小花碎了一地。那黄皮果也很隆重，它不光开花，还日日夜夜落着旧叶子，我扫了一次又一次，仍有许多旧叶没有落完。

很快又是满树新叶，门前虫声不断，这些热夹集着细雨，搞得整个院子都很温热，我在灶前更是满头大汗。

那虫也是为了回应清明而来。这会是什么虫呢？肯定是长翅膀的，它的声音和我早上在山里听到的一样。往年不曾有这样的声音，今年为何从山上又响到了屋边呢？

这日子又和从前有什么不同呢？我把烧出的柴堆进灶里，几天不烧火，竟然有一只老鼠从灶底刨出一摊泥来。它们真会趁机干坏事。老鼠药仍在墙上，思来想去不敢放，怕狗狗吃到死掉的老鼠。这会的火可能会让它们消停一会，但它们会到鸡屋中去，这是难以阻止的事情。

烟气仍在缠绕，蒸好了一盆，还有好几盆。重复，再重复，这就是日子。若是能一下蒸好就好，可我弄了整整十斤粉，我也是服了自己。

柴米正旺，干柴毫无保留的燃烧，此时想什么都可以。一生之中，究竟烧过多少次这样的柴火呢？火从黑色的灶里不断掠出，又一次次隐身而去。

旧厨房，旧窗子，还有窗外的龙眼树也是老的，它的枝叶极其茂盛，长得老高，已遮住了部分屋顶。

突然感觉回到了小时候。烟火缭绕，一日三餐，跟着奶奶在厨房消磨过的岁月在墙上黑漆漆的耀眼。壁虎肯定是在上面爬过的，蜘蛛也有，它们从不嫌弃这些被烟熏火燎过的环境。

我似乎比从前更加怀旧，更加觉时间飞快。

火烟不停的涌出，它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炊烟，它是乡愁的代名词，也与每一种味道息息相关。特别是妈妈的味道。

此刻，我多么像我的母亲。我在灶前忙碌，只为弄出一顿稍稍像样的清明粄。我的手脚粗糙，在火烟中吸着鼻子，不小心还被呛出一些莫名的眼泪。

其实我们吃不了这么多，弄出来的粄大多拿去送人，虽然欠些颜值，但个个货真价实。

厨房中已传来糯米与馅料混杂的香气。这香气让我迷乱的思绪有所收敛。过几天才是清明，而我有些心急，想着早点把这一锅的烟气给释放出来。

早几天有什么关系呢？我将一只只粄移到桌上，再开始第二锅，琐碎是一种生活，完成一件事情也是一种生活。

鸟声一下都没有停，此起彼伏，而雨不知何时停了，窗外，阳光又复照在了那些绿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