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长地久有时尽 唯有思亲无绝期（十五）

浣女嬉沙

▲ 这是当年南京军事学院大礼堂的歌德式尖顶，横樑上写着“努力学习 保卫国防”。

（29）刘帅文选

　　1980年6月的一天下午，军院贾副院长通知我父亲说，中Y军委办公厅准备将刘伯承元帅的军事文选由军事学院审定、出版，由我父亲负责组织把关。父亲立刻放下手头所有工作，从几个教研室里抽调了5名精兵强将，组成了一个专门审定、出版刘帅军事文选的小组。

　　据说，《刘伯承军事文选》最初是由某部负责编审的，已经搞了一年多。但由于在一些重要问题上不符合编辑个人文选的基本原则，刘帅和汪夫人不太满意，中Y军委办公厅就决定将此事移交给军院做“第二次”办理。

　　刘帅是我父亲的老首长，战争年代刘帅就是父亲的司令员，南京军院又是他的老院长。父亲从刘帅身上学到了太多的人品、知识与经验，敬佩之心可想而知，所以父亲感到特别荣幸，对于能够承担起这个任务感到无尚荣光。

　　父亲把从某部取回来的一百多篇拟选文章拿到后，初步阅读了一遍，结果发现问题很多：选择文章不准确，有五分之二的文章应该不是刘帅所写；文章内容比较杂乱，有迁就一二九师和二野战史发展情况的现象；有的文章涉及党的方针政策，但是处理不够慎重；对刘帅的原文修改太多，导致对原著作者不够尊重，甚至有随意修改文题或者没有资料支持的现象。父亲反复阅读、考虑再三，很快就向军院领导汇报情况，并提出了审定、修改的3条原则，即“准确、精炼、通顺”。

　　在得到军院领导认可后，父亲的“刘选小组”又用了一年时间，认真仔细地放弃了不属于刘帅写的文章，或者属于前苏联军队某作者的文章；同时又新收集到二十多篇遗漏的刘帅亲笔文章，并对存留的文章进行了全面技术处理。

　　“刘选小组”紧锣密鼓地日夜鏖战，没想到却有人隔三差五地“告XZ”。

　　1981年6月，某部的原编审者突然推出一篇刘帅的文章，提出不须经过“刘选小组”送审就直接插入一篇文章，而那篇文章是早已商定过的不予刊出的文章。父亲坚持原则没有同意，原编审者就到处散发“告ZX”，但最终他们的意见还是被否定了。

　　1982年11月底，《刘伯承军事文选》已经在印刷厂里印出了样书，编审工作已近结束，原编审者却再次向中Y军委办公厅发“告ZX”，说有一篇文章有问题、百团大战应该选入。为了做到精益求精，“刘选小组”再次反复进行审查、修改，并向军院的上级领导如实反映小组的想法，才使原编审者不再龃龉。

　　父亲顶着“明Q暗J”，心无旁骛地带领一班人马苦干了两年多，赶在刘帅诞辰90周年前夕，高质量地按时完成了任务，得到了刘夫人和广大读者的赞誉。

▲ 刘伯承元帅逝世于1986年10月。他的骨灰被安放在6个地方，其中之一就是在南京军事学院的后花园里（彼时已是N京军区驻地，后来成为D部战区驻地）。由此可见，老元帅对于他亲手创建的建国后我军第一个最高军事学府是多么的爱戴，令人泪奔！

　　任务完成后，父亲还根据编审刘帅文选的情况与体会撰写了两篇文章，一篇是《编审<刘伯承军事文选>的几点体会》，另一篇是《名师风范 光辉篇章》，发表在军院校刊上，实事求是地介绍了编审中的想法、过程、问题和体会。《名师风范 光辉篇章》这篇文章我已在2022年12月4日转发在我的“美篇”中，敬请欣赏。

　　说句题外话：1980年6月，我父亲接受了承担中Y军委办公厅的使命后，精益求精地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任务，获得了各方面好评。6年后的1986年10月，刘伯承元帅仙逝了，我父亲是刘帅治丧委员会的成员，撰写刘帅生平的任务就是我父亲担任的。

（30）天道难测

　　1986年1月，军事学院更名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国防大学，张震任校长。

　　张校长从五十年代末期开始就在南京军院任校长。WG期间，在那个特殊的年月里，张校长与我父亲的关系逐渐加深，两人结下了深厚友谊，彼此都了解、赞赏对方的人品与才能。所以，当我父亲再次在张校长麾下工作时，张校长视我父亲为股肱之臣、左膀右臂就不足为奇了。

▲ 这是张震将军，五十年代担任过（南京）军事学院院长，八十年代又担任了（北京）国防大学校长。

　　了解我父亲的人都说我父亲是个“拼命三郎”，视工作如生命，没事时脑子里总是在转悠，刚有一个新的想法就会赶快记下来，说是没准以后用得上。例如，早在1981年年底，父亲就开始搜集、研究毛ZX军事著作中的哲学问题，记录了两万多字的笔记。当时没有任何人给我父亲布置这个任务，是他自己主动搜集、研究的，纯属自觉自愿、有备无患之举。

　　1986年2月国大成立后，张校长就给我父亲派了一项重要任务，让他给学员们讲讲军事辩证法问题。正所谓“机遇偏爱有准备的人”，父亲在5年前就准备好了关于毛ZX著作军事思想中的哲学问题，正好与“军事辩证法问题”相吻合，5年来积累的资料正好都派上了用场。

　　于是4天后，“军事辩证法小组”正式成立；两个多月后，开始撰写“从军事辩证法角度学习马列毛ZD军事思想”正文，并计划于次年1月举办一个全国性的“军事辩证法讨论会”，要求我父亲必须在会上提交论文。

　　俗话说天道难测、人事无常，没想到我父亲在最忙碌、最艰苦的时候，一个猝不及防的很严重的事情却突然发生了：1986年7月8日，傍晚五六点钟，我母亲下班骑车回家，在国大东门外马路上被一辆时速90公里的小轿车撞倒（后来得知肇事司机的父亲背景很深），一下子就把前挡风玻璃撞得粉碎，然后又被弹出十几米开外，身体呈抛物线似的重重地摔在柏油路上，随即就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那天我是第一个得知噩耗的。医生说母亲有4处骨折，所幸还没有发现头颅损伤，心脏病和脑血管疾病也还没有被“激惹”出来。幸好那时我弟弟正在北京出差，但不幸我妹妹那天是第一天参加高考、我儿子是5周岁生日，这个车祸发生得实在是太晦气了。母亲被送进病房后，老天爷就下起了瓢泼大雨，雷电霹雳、暴雨如注、平川似洪，一串串炸雷惊天动地，狂风暴雨直到天蒙蒙亮时才渐渐停息。

　　当我父亲闻讯赶到医院时，全身上下都湿得透透的。母亲仍然双目紧闭、气若游丝。我们看父亲太累了，担心他的身心受不了，就劝他早点回家休息、好好睡一觉。

　　父亲站在病床边，定定地看着浑身上下打着石膏绷带的妻子，面色凝重，默不做声。良久，父亲点点头；刚要转身离去，突然又迟疑了一下，回转身、伸出手，在妻子的脸颊上轻轻地、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几乎与此同时，我们看见从母亲紧闭的眼缝里竟然流下了一滴水珠……我们从小到大第一次看见父亲爱抚母亲、母亲也呼应父亲的举动，禁不住心底一热、泪如泉涌……

　　第二天我才知道，那天夜里父亲仍然在家里写军辩法的稿子，直到后半夜近三点。

　　母亲一住院，家里就无人照料父亲了。在一个多月里，父亲几乎每日三餐都吃大食堂，他一下子苍老憔悴了许多。但是父亲仍然每天加班加点写军辩法的文章，每天都工作到后半夜一两点钟。虽然如此，父亲的工作热情和写作质量一点也没有受影响。

　　1987年1月6日，首次全国“军事辩证法讨论会”如期在国防大学召开。参加讨论会的有全国陆海空军各大军事院校的专家和地方相关院校及科研单位，还有部队总部首长，共计九十余人。

　　父亲是军辩法讨论会的主讲人，在会上提交了论文，获得与会人员的高度评价，认为在学术思想上受到新的启发，对于提高军事思想课题的教学质量、适应教学改革的需要十分有益。讨论会结束半年后，正好是学校第一批学员入学，院里就在5个学员队讲授了这门课，也受到教员和学员的很大好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