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是1951年农历冬月初八生人,老人们都说男子生日占八,不是骑着骡子就是跨着马。意思是时运好,骑在马上,是做官的料。所以母亲找人为我算命,报出生辰八字,都会说我大小能当个官。年轻时听了这话没什么反映,到晚年一想到这话,不禁哑然失笑。一辈子不仅没当官,连老婆都不听我的。与此相对应的是,一生中非常反感当官。即使熟人、朋友当官后,关系也就逐渐疏远了。也许是命中如此,也许是家族的基因使然,我的基因排列组合或就少了当官这一环。总之我是个不合时宜的人,尤其官本位主义盛行的年代,更显得不入流,不被一些人瞧得起。但自己却心安理得,泰然处之,自以为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听母亲说,我小的时候身体就瘦弱,奶水不足全靠喂,且饥一顿饱一顿的,因为母亲有繁重的农家劳作,经常喂哺不及时,所以体弱多病。也听二姨说我小时候不闹人,只要喂饱了就不哭,这是不是也预示着我一生不愿意麻烦人,不求人的性格?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始终认为性格是天生的,我自幼就倔强,脾气酸急。听大人们说,父亲从庄稼地里一回来我就张着小手要父亲抱。如果没抱,我嘣的一声就向后仰倒哭闹,这就是我驴脾气的开始。三岁时因为麻疹出不来,高烧将我憋的奄奄一息了。爷爷已经把捆死孩子的谷草,抱进堂屋准备好了。听到一个偏方,父亲到别人家找来两只鸽子,刨开膛烀在我的前后胸。就这样母亲抱着我整整一夜,到凌晨三点时,麻疹才从我的全身出透,人也有了呼吸,终于活过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59年2月,农历大年三十的上午,我就开始肚子疼,喝了糖水,趴在热炕上,也不见好。傍晚时父亲只得将我背到县医院,医生和护士为我盥了肠,本以为会好的。回家后继续疼,母亲听从偏方端来半碗生豆油,让我喝下去,折腾的全家谁也没过好年。熬到大年初一又去了铁路医院,医生说需要透视确诊,可能要住院治疗。我听了后接了一句:“哪有钱住院啊”!护士阿姨瞪大了眼睛说:“这么点小孩就知道没钱住院”?那年我刚8岁。初二父亲从生产队借来马和爬犁,拉着我和母亲到了西岗农垦医院透视。说来难以置信,当年县医院连透视设备都没有。正是春节放假期间,西岗白天不发电,父亲求了发电师傅求透视医生,检查的结果是肠梗阻,需要马上手术。父亲急得快马加鞭把我拉回到县医院,连夜进行手术。50年代末,手术这个名词对于我们边陲小县城,对于普通农民来说,是何等的高大上,何等陌生,几乎就和死亡紧密相连。连奶奶这个小脚老太太都赶到了县医院,好像这就是生离死别。我是万幸的,为我主刀的医生是从哈医大来的杨大夫,当年被打成右派,被贬到县医院打扫卫生。由于县里实在没有能主刀的外科医生,只好打报告请求“右派”主刀,这才有我的手术顺利成功,这是我第二次死里逃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在我的记忆里,穷似乎伴随着家庭和我的一生。我们家6个孩子,8口人全靠父亲在生产队挣工分养家糊口,日子捉襟见肘。母亲那时经常到粮库打零工挣几个零花钱。我上学时为了三块钱的学杂费,颇是为难。经常被老师中途撵回家要钱,印象较深的一次,是我们几个没及时交学费的学生,下午第一节课顶着大太阳,就被老师赶到操场跑圈,直到保证什么时候能交上来为止。当时感觉到挺心酸,很难为情,现在看来很平常,老师也是为了工作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灾荒年就更难了,所有的事都是为了填饱肚子,扒树皮、撸树叶、采野菜、捡土豆,能吃的不能吃的,都用来填肚子。排好长时间的队,买回酒厂酿酒剩下的酒糟,回家蒸窝头吃。实在没吃的把玉米棒芯烘干磨粉和玉米面蒸干粮吃,那东西吃了干燥不排便,我们家四个人去医院盥肠排便。那时我们小学是二部制,上午不上学时,吃完饭玩到10点左右,肚子饿就玩不动了,只好上炕躺着,等到吃了午饭去上学,所以那时也没有太多精力淘气。还不完全懂事的我,站在锅灶边每当看到妈妈往锅里下野菜时,都会不满地哭泣,直到我二三十岁时,偶尔还会从鼻子向上直冲脑门,冒出一股苋菜团子的味道,妈妈说是小时候吃伤了的缘故。由于灾荒年的影响,大姐二姐都中途辍学帮着父母弄吃的,勉强熬过60年的冬季,61年的开春,母亲就带着我们到野外搞小开荒,在沟渠旁种点瓜菜豆以充饥。还没等土豆长大,我们就把手伸进土里摸,哪个土豆稍大点就摘下来做饭吃。我们管这种发明叫骟土豆,人饿极了什么招都想的出来。到了秋天庄稼收获后,我们漫山遍野地去挖老鼠洞,今天回想起来还挺有趣的。看到一个圆洞,就开始顺着往下挖,这时往往会窜出一二只老鼠来。第一个洞穴是一些黄豆荚,第二个洞穴就是满满的黄豆粒,再一个洞穴就是满满的玉米粒,而且都是最饱满的。老鼠真是个聪明的动物,为自己越冬准备的食物,井井有条。我们见了兴奋地两眼放光,手忙脚乱地把这些籽粒收入袋中,哪还顾得上卫生不卫生。结果一入冬二姐就传染上了鼠疫,也叫出血热,这在当时是很严重的疾病,亏的治疗及时,没出意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那几年我最怕的是闻医院的消毒水味,意味着要往医院跑。除了我肠梗阻手术外,二姐的出血热住院治疗,最可怕的是母亲的伤寒病极其危险,因为钱和观念原因,母亲入院时已经昏迷不醒,医院下了几次病危通知,万幸终于抢救过来了。母亲的病一方面是劳累过度,免疫力下降,另一方面也和老鼠传染有关。灾荒年的印象深深刻在我的记忆里,如今日子过好了,我还是看不得一点浪费粮食,糟蹋粮食的现象,经过粮荒的人,才更珍惜粮食的宝贵。节约粮食已经沉淀在我的血脉中,节俭何止是美德,是救命的法宝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2024.4.1</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