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铁皮商业步行街

时光的故事

　　前几天看了个小视频，拍摄的是座小城一条商业街的片段，里面那熟悉的街景，还有立在街中的铁皮房，以及梦里常萦回的各色几平方的店面，一下把我的思绪瞬间拉回到近二十年前的往事。

那是我家乡的一条商业步行街，我在那条街摸爬滚打，风里去雨里来十多年，直至老城淹灭在汉丰湖湖底，才依依不舍的告别那片土地，那里有我奋斗的青春岁月，有我荣辱与共的欢乐和辛酸史，每当回忆它，心里就荡起阵阵涟漪。

　　回想起在家乡老城这条街做水果生意那段时间，至今还清晰的浮现在脑海，它地处老县城十字路口的中心位置，前百多米有县人民医院，后两百米有县中医院，左边一百米连东渠河繁华街口，右边几十米临菜市，再往上走是妇幼保健院，可谓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我们在这里一年中大多数时间都是生意繁忙，兴隆，只有入冬才进入淡季。那时每天早上我老婆先到水果批发市场进货然后到店开门摆货迎客，等货品摆放整齐，就有顾客陆续的上门来购买挑选水果，这时我才到店里来，并带来家里为中午准备的饭菜。到了快十点钟，街人游人如织，把这条街中央因铁皮房分隔成两边的步行街挤得熙熙攘攘，行色匆匆。我们的生意也进入到一个小高潮，有到菜市买菜顺便买些水果的，也有到两个医院去探望病人装水果篮的，还有到别人家作客买水果送礼的。一阵忙碌，过秤，装水果篮，摆货，收钱找补，手忙脚乱，形似小跑，待那阵高潮过后，己临中午时分，又得忙到准备午饭，当时店铺狭窄，只能在里面放置电饭煲和微波炉，电饭煲用来蒸饭，微波炉用来热从家里带去的菜，吃过午饭，睡意袭来，趁中午人少，我和老婆轮流午休。在一把䕨织椅上小息，把脚伸直放在一小凳上，一会工夫，鼾声如雷，铿锵有力，传至几米之外，睡梦中诞水都流出嘴角。突然肩头一震，咪眼微睁，原来是老婆催到了换班时间，起身打个哈欠，伸个懒腰，揉揉朦松的眼，接过钱包挎在肩头走出店外，坐在木椅上，目光散漫的注视午后街上少有的三三两两的行人。

　　到老婆小睡个把小时，我站在店外高声吆喝，她起身接过钱包，这是该我放松的时间。我可以到两三百米外的体育场去溜达一圈，周围的大会堂，体育场外围的服装街都是闲逛的好地方，那里做生意的熟人多，随便遇上几个都能吹吹牛，吹时势，吹生意经，还吹几年后搬到新城去如何做生意，前景会怎样，有时也转进体育场内看一帮青年打野球，可三人或四人一组打半场接下，哪队先打到十为胜，然后换另一队上，我虽打球不行，但看球能说出门道来，这个该往哪传，那个该怎样站位，反正嘴巴两块皮，说话不费力。那帮打野球的人，有的跟我年龄相差不多，个别的大些，一晃二十多年过去，都是些花甲老人或七旬翁了，时间都去哪儿了呢？

那时空闲我还会跑到我同学那儿去坐坐，我俩都在同一条街上做生意，几分钟即到他那里，他跟我做的生意类似，算是同行人，到了那里，他给我泡杯茶，有时也泡杯咖啡，我们一起天南地北的胡侃，只是不聊生意，因为同行人，各有各的秘密藏在心里。偶尔也同在一起外出进货，你跑你的地，我跑我的盘。互不交集，赚钱全凭自己的思路和眼界。虽有天下同行人共有的戒备心理，但总的来说双方既有边界感又能和平相处，时至今日，回想那段过往，生活不易，都为生存，竞争难免，谁又能把生意都做完呢？

　　那时的夏天既是水果生意的旺季，又是个难熬的季节，家乡的六七月间，骄阳似火，午后的一点到四点，火辣的太阳光惨白的照耀大地，到处一片金黄，热浪翻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股炎热的气焰在空中流淌，街上行人稀少，只有少数迫不得已的上班族还有偶尔响着叮当铃声的黄包车路过。当骄阳斜晒进水果店里时，我也只能拉下卷闸门，给架上的水果铺上一层打湿水的绒布遮挡降温。夏天的气温很高，直至四十度开外，热得人直冒汗，墙是烫的，凳子是烫的，连头都是烫的，偶尔在太阳坝走几分钟，感觉头都被晒晕了。因此下午的生意是一天中最淡的，我们热得只好躲进对面晒不到太阳的阴凉小巷，摆一把小木椅和那把能斜躺的藤织椅在那里歪着头打瞌睡或懒散的歇凉。到了最热的时候，一连十多天四十几度的高温，连平时凉快的小巷子都热得坐不住人了，只好厚着脸皮钻进旁边开着空调的服装门市和对面的储蓄所蹭凉。

　　待太阳西下，水果店阴着的时候，我们才从空调屋走出推开卷闸门，尽管仍然十分炎热，但终究没有太阳直射，我们给地面浇水降温，也给水果上浇下水，既是降温又是给它滋润，这样水果才显水灵，到了傍晚，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有来买西瓜，哈米瓜的，也有来买荔枝的，还有其它水果，西瓜有好多品种，有黑美人，有口口脆，有宁夏西瓜，有八四二四，根据顾客喜爱，还给他们大西瓜划成牙卖，顾客来了说声帮挑个西瓜，我们就忙慌火急的抱起这个那个西瓜拍拍，还装出十分老练懂行的样子，哪怕不懂也充行家，这个西瓜熟了，甜得很，其实连自己心里也没有底，只管当时忽悠，把钱装进口袋就0K，事后也遇到顾客来说道的尴尬事，昨晚到你那里买的西瓜还有白的，吃起也不甜，那时我们的脸上只能露出尴尬的笑陪给他们，下次来选好还给优惠哈，除了西瓜，荔枝也是夏天热销的水果，荔枝多数是晚上到货，一大箱荔枝装在有冰袋的泡沫箱里，打开密封的箱子，边捆边卖，有的顾客自己弯腰摘大果的，生意好的时候一晚能卖两大箱，尤以越南荔枝销路最好，因为它口感好，核小，吃起甘甜清凉爽口，但那东西也不能多吃，吃多了上火。晚上是探望病人的高峰，时而在繁忙中有人要装果篮，有装五十的，也有装一百以上的，这是相当豪华的果篮，里面哪样水果好，哪样贵，就装哪样，拿个特大的精美果篮，每样水果称秤后装入，装满后铺上印有鲜艳图案的透明塑料纸，用胶带沿边上沾上，再在上面系上个大红蝴蝶结，一篮精致的水果篮就大功告成了，顾客满意的拎着它就走了，我们也欢喜的把钱揣进了钱袋，双赢何乐而不为。每晚我们都是十点过才关门，带着疲惫，也带着欢喜，还带着收获回家，周而复始，做水果生意的七八年里，我们每天都是重复着迎着朝阳出门，披着星光回家的轮回。

　　春节是天下华人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也是做水果生意最忙碌的时间，临到腊月二十几里，每天早上天不亮都到水果批发市场去备好货，各种礼盒水果备齐，礼盒香梨，礼盒苹果，礼盒桂圆，还提早装好果篮摆在门市内外显眼处，天还蒙蒙亮就打开店铺门，摆好货，把门市里外通通打扫一遍，然后严阵以待的等待顾客上门选购，不一会，街上的行人多了，购买水果的络绎不绝，我和老婆，老丈人，还有请的雇工四人都忙不过来，又要给人过秤，又要摆货补货，还要收钱找零，连得昏天黑地至晚上，匆匆忙忙吃完晚饭，一阵更繁忙的生意又接踵而至，店铺的几个两百瓦的灯泡把店内店外照得一片通明，各种水果闪耀着各色光泽，顾客把我的转角门市围得水泄不通，人满为患，我们四人各负共责，吆的吆喝，干的干活，收的收钱，直到晚上十点过都还有顾客盈门。

印象最深的是除夕的晚上，每年这天都是我岳父家固定的团年宴，临到晚饭时间，买水果的顾客一堆又一堆，我们忙得飞起来了，催吃团年宴的电话一个接一个，这边生意爆好，顾客又等着买，只好硬着头皮，极不情愿的关门，顾客哪肯，不得不对他们和颜悦色的解释，请他们谅解，然后心不甘情不愿的关下卷闸门去吃一年中最隆重的团年宴，当走到大会堂转角处，回眸望去，新街步行街这时正是灯火阑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而我们的心早己是翻江倒海，酸甜苦辣俱全。

　　而今那商业步行街，那铁皮小屋，己经消失多年，伴随流逝的还有我的青春岁月，但记忆是永恒的，它们没有远去，都在我脑海里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