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间

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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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池塘边留连，云雾有些缥缈，即使是一大团一大团的黑云隆罩在山上，仍觉得山无比的沉稳。那云在向更远处移动，随时会带来不确定的雨。

池水又变少了，但不影响风驱赶着那些涟漪。波光潋滟，有草木的影子落入水中。水边站着刚爆新叶的草木，与春天的意韵非常贴切，加上远山的衬托，怎样看都有山水画的味道。

走在山的边缘，是喜悦的。老公不会和我一样只盯着一棵草看，他对一切新奇的事物感兴趣，在杂草丛生出现了一只青蛙，他赶紧招呼我们过去。

其实应该是林蛙，且有两只，像是一对母子。小小的林蛙伏在妈妈的背上，它的眼睛半闭，像是还没从梦中醒来。但是它的手臂仍环着妈妈的颈部。我们发出声音，林蛙妈妈赶紧逃开，匆促之间，它跌下了旁边的水池。小林蛙一动不动，大蛙的一只手抓住了旁边的枯枝，我用手机对着它们，但脚已退了回来。

这一幕让我有些感动，觉着有一股暧意在心中流动。这是林间的精灵啊，它伸开的手掌，与人手那么相似，那动作，那姿势，都让我对它们升起一些敬意，倾刻间，觉得它们的情感与人类相通。

想到在这个世界中，有多少我们没有见过的事物。我们对山的了解并不深入，只是习惯去走走，我们打扰了它们的安静。

我们往前走，一棵棵春天的树映入眼帘。天气有些闷热，空气中突然响起了蝉鸣声。但细听又感到有些少不同之处，它们叫声短暂，没有蝉的肆意和热情。

但我们像是置身在夏天的氛围中了。一阵一阵的喧闹声，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声音，遁声望去，真的看到了它在枝上飞起的小小的黑色的影子，应是类似于蝉的一种生物。

我们再次经过一棵杨梅树。去年冬天，它被人劈了一半，庆幸另一半好好的，又迎来了新的春天。它怎么还没开花呢，有花才有果，才有接下来的酸酸甜甜的滋味。我们讨论一棵站在路边的树，像讨论一些日常一样。在这两年的断断续续的相见中，一棵杨梅树似乎与我们的生活有了联结。

山野浩荡，除了杨梅树，还有桔子树，荔枝树，龙眼树……这一次，龙眼树开花了。细细碎碎的花朵，缀满了小小的圆圆的露珠（也可能是雨），但那水珠似乎凝固了一样，镶在小小的花间，有闪烁的光芒。

“那水可以吃，花蜜一样甜”老公说，“你若不信，用舌头舔舔，我小时候吃过许多，最多的蜜是木棉花，花间盛着满满一杯”他继续耸恿。

我低下头去，真的如他所说的一样，是花蜜的清甜，还有龙眼花的香气。怪不得那么多的蜜蜂趋之若鹜，一大早已在嗡嗡的发出兴奋之音。

今年的龙眼花开的多，对于那些养蜂人来说，这一季的花蜜肯定丰盛。

我们继续走，前面的芦苇一路的绿了起来。长长的枝叶仍是去年的，只是在枝节间爆出了新的叶子，它们会一天天变得毫无节制起来。

这里有许多野生的芦苇，一长就是一片。那些野菊花也是，跟着石阶一路爬上去，它们也不嫌弃那一路的荒凉与艰难。

我们往石阶上走，很容易就踩到它们新的枝叶。旁边的芦箕草刚刚过完一个有点惟悴的冬天，把卷曲的草芯举了起来，像一个个卷曲的铁环，上次叶子姐姐说它们像是滚出来的，真的越看越像。

松树也举着新叶，一树的醒目，像坚着的柱子，那是它们春天的仪式感。接下来的日子，那些紧闭的叶子都会舒展开来，这也是一个不知不觉的过程。顿觉每种草木都极有意思，春天于它们来说都很公平，而因为种子的不同，它们长成了不同的样子，且没有一棵是丑陋的。

在山中，它们都活出了自由的样子。一棵小小的青梅把细碎的叶子伸到我面前，才发觉，它竟然有着比米粒更小的花蕾，圆鼓鼓的小白点，不注意看真的看不到。有些已经成花，白色的五瓣，点缀着绿色的花蕊，有梅的风韵。花落成果，都不引人注目，但人们常常寻它的根，有清热解毒之效。

鲫鱼胆的花也很美。细碎的紫，星星一般，长在山上的草，都开着别致的花朵。油柑子的花也已开出，枝上缀满绿色的碎花，一串串的，更加的不染尘意。

我喜欢油柑子。小的时候，妈妈喜欢采它的叶子晒干给我们做枕芯，晒干的油柑子叶有着一股别样的香气，正好入梦。

旁边石缝上有一棵。上一次来，它的叶子仍像含羞草一样紧闭，现在，已一身松弛开来，和周围的树比起来，它绿得更加明显。池水边也有一棵，梳理好叶子，花再小也不含糊，临水自照，似是更加精神。

那些花成为果实后，更加将甘味发挥到极致，初时苦涩，要细细的咀嚼，才能理解回甘的意义，像是某种人生的况味。

从山上回来，总会记得某一棵端详过的树。记得它的叶子以及花朵，如果它与我们某时的记忆有所触碰，或吻合，就会留下更加深刻的印象。

还有许许多多的草花，都秉承着自己的内心。它们不会改变自身的香气，总能在山间寻到一席之地，如果没法隐身，就一路肆无忌惮的开。

我们很快归来，路上看到一位头发全白的老爷爷拄着拐杖慢慢的向山中走去，这也是一个让我难忘的情景。他应该也是贪婪山上的好天气。蹒跚的身影与春天的气息有点不附，但他没有停下脚步。

山又成了心中的一个念想。在参差不齐中，它也像一位智慧的老人，包容了所有的石头与草木，如此，才会显出无穷的魅力。

我们还会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