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最后的日子

杨宏保

2024年3月29日凌晨3时40分，我岳父因病去世，我们全家陷入了悲痛之中。

我岳父是一名退休铁路职工，今年84岁，自从2018年我岳母去世后，他一个独自生活。儿女和孙子平常给他送吃送喝，女儿给他洗洗涮涮，倒也无忧无虑。

岳父患糖尿病多年，每日餐前打胰岛素是他的必修课。近年来他又患上了前列腺，尿频尿急尿不尽尿滴沥已成为常态，只因医学不给力，一直没有得到有效治疗。

不曾想3月10日，岳父在自家院子不慎摔了一跤，儿女们急忙将他送往医院，结果诊断他患了脑梗。住院期间，不仅大小便失禁，就连意识都不清了。家人问他我是谁，他总是张冠李戴，问他家住哪里，他总是说某某某村。岳父退休后曾在某某某村打了几年工，给人家看煤厂，但那已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他居然念念不忘。有一次，他又说起某某某人，说某某某人来叫他有做的，他要跟上某某某人走。岳父说的某某某人我们都认识，是岳母的亲戚，已经死了好几年了。岳父的种种反常表现让我们感到不安，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兆。我们时不时地打断他的话，让他不要胡思乱想。

岳父的不正常表现，让我想起了十几年前发生在我母亲身上的一件事。

2011年国庆前夕，我大妈因病去世，我前往武汉参加完大妈的葬礼，返回后，我回父母家向母亲作了汇报，结果当晚发生了一件奇异的事情。

第二天我再次回到母亲家时，母亲对我说：“你昨天带回鬼来了。”母亲的话让我很吃惊，忙问怎么回事，母亲说：“昨天晚上我睡到半夜，感觉头顶上有一种压抑的感觉，似乎有一个人站在我的头顶前。我急忙起身，发现眼前有一个黑影，我拉着灯后，黑影不见了。受到惊吓，我再也睡不着了，祷告了一夜。”我母亲又说：“总是你大妈的鬼魂跟上你回来了，你大妈不吓我，她的鬼魂吓我。”好在我母亲有主耶稣保佑，至今安然无恙。

然而，我岳父就没那么幸运了，岳母的亲戚死了好几年了，居然还阴魂不散，在清明即将来临之际，在人间四处飘荡，而我岳父呢，也太老实厚道，人家叫他走他就走，他还真的跟上人家走了，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在医院，不省人事的岳父已不能自理，大小便、吃饭、喝水、翻身，全凭儿女侍奉，24小时不得空闲。

住院第八天，我们觉得岳父的病情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医生对我们的态度也十分冷淡，对我岳父更是出漠不关心。妻子叹了口气对我说：“以前咱们到医院看病，都要给医生送红包，医生笑脸相迎，如今咱们没送红包，医生爱搭不理，总是在敷衍，看来不送红包不行了。”我提醒妻子道：“现在全国各地都在打造清廉医院，禁止医生收红包，你这个时候去送红包，不是违反相关规定吗？再说了，假如人家不收你的红包，你不是自讨没趣、自取其辱吗？”妻子无奈地说：“不送红包怎么办，总不能看着我爸一天不如一天吧？”妻子的反问让我顿时无语。事后妻子自作主张给医生送了红包。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第二天早上，医生罕见地出现在岳父的病房，人五人六地对岳父嘘寒问暖，并建议我妻子去太原买两种药，这两种药对治疗脑梗很有疗效，医院现在没有这两种药。妻子考虑去太原买药有点远，经过打听，得知朔州有，于是连夜租车到朔州买回了药。

之后，又住院两天，输上买回来的药也不见什么效果，医生建议我们出院回家疗养，我们也觉得再住下去也没有多大意义，于是办了出院手续，并做好了长期服侍岳父的打算。

谁料岳父回家后，一天不如一天，生命倒计时的最后两天，饭也不吃了，水也基本不喝了，两鬓塌陷，全身僵硬，悠悠无七魄三魂，细细只一丝两气，第十天便驾鹤而去。

我不知道是岳父的病太重，还是医学不给力，还是鬼魂缠身，总之，一个鲜活的生命在短短二十天之内就从世界上消失了。

在我眼中，岳父是一个称职的儿子，称职的丈夫，称职的父亲，称职的公公，称职的岳父，称职的爷爷，称职的姥爷，他的去世，是我们的重大损失，也是我们的不幸。

岳父去世的消息传到太原后，妻子的六舅打来电话询问我岳父的情况，我把岳父从患病到住院到回家到去世的情况一五一十向他作了汇报，他当即义愤填膺地责问我：“为什么不拉上你岳父到太原来看病，小县城能看了个病？你们是咋想的？”我急忙解释说：“我只是个女婿，岳父去哪里看病，我说了不算，也没有发言权。”妻子的六舅听了很久没有说话，他陷入了沉默，一场兴师问罪就这样消无声息的偃旗息鼓了。

大家都知道，凡是作女婿的，遇上这样的情况大多都无能为力，毕竟女婿是外人，不是家人，只有干活的义务，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利。

按理说，岳父有工资有医保，谁领上看病都不会有多少负担，但如果这些东西不在你女婿手里，再加上你也没多少钱，底气不足的你就是想折腾也折腾不出个什么结果来。

总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所有的指责和抱怨都显得苍白无力，毫无意义，处理岳父的后事才是最重要的。

岳父的葬礼请了我们当地有名的风水先生刘祯，刘祯胸有成竹的掐指一算，潇洒地定下日子，4月4号清明安鼓，5号举行遗体告别仪式，6号出殡。

随后，我们请来了当地家喻户晓的赵兴元唢呐表演艺术团，按风俗于三日即3月31日下午进行了唢呐演奏，悲凉、壮丽的乐曲吹奏出了我们对岳父的万般不舍和深切怀念。该艺术团将从4号起全程服务岳父的葬礼，直至葬礼结束。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在这愁云惨雾、愁肠百结的时节，不孝婿灵前泣血：愿岳父大人一路走好，早升天庭，如有来生，下辈子您还做我的岳父，我还做您的女婿！

我的岳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