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爱醒来(中部:小店内外)之十一

吴金泉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卷首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人生是杯难咽的苦酒。</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赤裸裸的人性在现实生活中被层层剥离。什么是爱?这是一个让人无法回首和不能深究的人生话题。</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许多人一生都在寻求答案,却被现实无情击碎,留给世人的是一个永远无法破解的谜。曾经流过的血与泪不曾唤醒迷失的人心,被愚昧泯灭的良知和无情沦丧的亲情,在利益的冲击下被演绎的淋漓尽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人怎会变成这样?</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人在富裕起来后,内心为什么会变的如此躁动?会出现那么多的婚外恋情?世风日下,人情逐渐淡薄,人与人之间、朋友之间、亲戚之间、甚至父子之间、母女之间在利益的冲击下,产生了裂痕和沦丧了亲情。</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如何唤醒人间的真情,唯有让爱醒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如何唤醒夫妻之间的爱情,必须让爱醒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部用爱书写的文字,让人掩卷沉思,悟透人生……</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二十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郑金刚买房子时,西门还是县城的郊区,许多年过去,在东南不远处修了北庭园广场,西沙河边修了地质公园,北面修了柏油路,东边的路又扩修了一次,由原来的十二米扩建到了十六米。那条路被重新命名为孚远路。陆续来了几拨开发商,要征购整个西南角十几家房子修楼。周春一看干不成了,便退了房,去别的地方继续开饭馆,那两间大门面便闲搁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周春和郑金刚是生意伙伴,他开饭馆许多年了,生意一直不错,闲时,他把饭馆扔给媳妇,开着自己的三轮机子和郑金刚一起跑乡下搞收购。他俩不光收农副产品,还收废铜烂铁、酒瓶子、纸板子,只要能赚钱什么都收。刚开始,郑金刚有些难为情,毕竟他曾经当过干部,是个作家,去收废品拉不下那个脸。可后来,他也想通了,自己不偷不抢,靠劳动挣钱,没什么丢人的。何况,一家六口人生活,靠一个小店支撑,日子过得相当艰难,便跟着周春出去挣点活钱贴补家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周春搬走了,他失去了联手,感到挺遗憾的。可小县城发展的太快了,他不得不尽快适应。后来,开发商没有谈成,去其他地方搞了开发,他的两间门面又有人来租了。租房子的是牧业村的马喜子。他一连跑了几趟,许是看上了房间的地理位置,显得很执着。郑金刚把房子租给了他。</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马喜子三十出头,他和妻子胡英两人开了一个馍馍店,生意做得十分红火。</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马喜子每天比郑金刚要早起两个小时。他和面、蒸都要一定的时间。他蒸馍馍的笼总共十五层,每层装四、五十个小馒头。那十几层馍馍倒在案板上,一个大案板堆了满满的一大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马喜子和胡英从凌晨四点多就开始蒸馍馍,每天蒸到早饭后。如果工地定下了馍馍,吃过早饭还得接着蒸。好在,马喜子和胡英都还年轻,偌大的工作量还能承受下来。郑金刚建议马喜子雇个人。马喜子却说:“人不好雇,开的工资少了没人干,开得多了自己就挣不上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想也是。</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蒸馍馍这种活又苦又累,起得早、睡得晚。七八月份的高温天气,外面热,店内更热。那一层层刚出笼的馍馍,散发着一股烤人的热气,那股蒸腾的热气在房间弥漫着,和高温溶合在一起,使他俩置身在一股潮湿、闷热的气流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胡英的皮肤细白透亮,嫩得就像含有许多营养水分。那种白嫩只有在长期的蒸汽熏陶中才能形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马喜子在高温的气流中,汗流不止。他肩上搭条毛巾,穿着短袖T恤和短裤,热得头上、脸上尽是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时,马喜子干燥了,会无缘无故地发火。他把气全撒在了胡英头上,动不动就对胡英大吼大叫,嫌胡英慢了,没眼色了。胡英顶他几句,马喜子的吼声更高了,眼睛瞪得老大,眼球布满血丝,像要吃人似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过后,马喜子很后悔。对胡英歉意地一笑,不好意思地说:“你别生气,我是忙燥了,由不得自己,脾气发过,后悔也晚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胡英看他软了下来,把他一顿臭骂:“你个没心肝的,你把我当软面蛋捏吗?你啥时起我啥时起,我没有比你少干一把。你把你那个驴脾气也改一改,下次再骂,我不给你干了,把你累死算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马喜子扮个鬼脸,放低声音说:“累死,你能舍得?累死,谁给你挣钱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胡英还不解气,愤愤地说:“你是给我挣钱吗?累死你活该!你爱挣不挣。”</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马喜子只好做出让步:“好啦,好啦,干活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瞅了个空子,抽身躲了出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胡英只好忙自己的事情。</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时,猛然听到马喜子高声吼着:“噢!噢!”声音高昂而猛烈,像胸腔憋着一股无法流通的气,通过这刚猛的吼叫,把它尽情地宣泻出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许多次,郑金刚被这突然的吼叫吓了一跳。他以为马喜子出了什么事,或者又和胡英淘气,到门口向里一望,只有马喜子一个人在忙,馍馍店没有胡英。马喜子又忙燥了,他又开始了自我发泄。发泄过了,他的心情也有所好转,他又继续忙活起来。</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二十五</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春天,潘三突然开着中巴车拉了一车人到了王丽的店门口,潘老大、潘二娃也在那群人中。潘三瞅准了市场,卖了双排车,买了中巴车,摇身一变,成了带工的工头了。此后,潘三每天早晨都在西门路口拉人,一时,王丽的店门口变成劳务市场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郑金刚睡的正香,有时正在梦中,便听到“嗵、嗵、嗵”的敲门声。他不得不从香甜的梦乡醒来,带着朦胧的睡意去开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门一开,“哗”。顾客像水一样涌进来,占据了店内的空间。店内一下显得忙乱起来,同时,也充满了勃勃生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些顾客都是去乡下打工的,聚集在一块等着坐车。他们进店买手套、口罩、烟、水和榨菜、小吃之类的东西。在短短的十几分钟,郑金刚和王丽要接待几十位顾客。他们必须做到取货快、算账快而准,像在大脑中安了一部计算机。其实,算账的准与快是开店十几年锻炼出来的。郑金刚把零钱拿在手中,卖一个,算一个,顺手就把该找的零钱找给了顾客。王丽也一样,也是抓着一把零钱。在那一刻,他俩根本来不及去钱盒子里找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时买货的顾客,显得一个比一个急。他们全都急着赶车,迟了,车就坐不上了。他们必须买到中午和临时加餐的吃食和水。几乎所有人都提着水杯和塑料水桶,有的用饮料罐装着水。但是,他们拿的水根本不够喝,还需要买一些矿泉水、饮料补充一下。这些打工的人在清晨四点多就走出家门,从不同的地方涌向这里。一时,他们很自然地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打工队伍,仅仅在西门路口集中等车的民工就有三、四百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静夜,繁星点点,凉风习习,西门,被打工人的喧闹打破了夜晚的宁静。</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县城那些闲散人员,多数都是妇女,还有许多工地干活的四川、河南民工。遇上工地停工,也加入了这支打工队伍。渐渐,一车车民工被拉往各地。打工的还在陆陆续续来着,有些工地需要小工,也来西门找人,直到早晨八点,这些打工人员才全部走完。直到这时,郑金刚才能消停下来。接下来,上门的顾客稀稀拉拉,他一下子清闲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乘着这个空档,他赶忙去打扫门口的卫生。街道上、人行道、门摊子散落着许多塑料包装袋,以及饮料瓶和瓜籽皮。郑金刚无奈地摇摇头,暗自埋怨这些乱扔垃圾的民工:太不尊重环卫工人的劳动了。她们每天早晨四点多就开始清扫街道,那时,街上的路灯还没亮呢。她们一人一个责任路段,负责他门口路段的清洁工叫古丽,是位中年维吾尔族妇女。待他早上开门,她已将门前的街道、人行道清扫干净。早饭后,她又提着塑料袋,拿把夹剪,把她负责路段的纸片、烟头一个个夹进手中提着的垃圾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郑金刚也不知处于一种什么心理,每天打扫卫生时,会把人行道上的垃圾清扫干净。街道上在能照看到店面的地方,也尽可能地清扫一下。他也不知这样做出于一种什么动机?是垃圾源从他的店内产生的,还是实在不忍心看到干净的街道被垃圾污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时,阳光很强的直扑过来。夏日,阳光在早晨便显示出它那逼人的灼热。郑金刚只有在这时,才能尽情地享受阳光温暖的抚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太阳徐徐升起来了,它托起了满天的彩云,把天空装饰得五彩缤纷。他看到了天空的流云,还有街道上青翠的绿荫,和绿树梢头鳞次栉比的楼群。那些楼都是最近这几年修的,西北角、东南角、东北角都修起了楼房,只有他居住的西南角有待开发了。这几年周边修楼来了很多民工,使他店里的生意一下红火了起来,现在,又聚集了众多的打工人,更是他店里的生意锦上添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马老汉是这些打工人中岁数最大的一个,大概有60多岁了吧。具体岁数从外表很难判断。他瘦小,矮,脸部黑而瘦,留着一撮很长的山羊胡,更使人无法对他的岁数做出准确的判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马老汉是马喜子的父亲,他的老伴给马喜子带孩子。他呆在家里憋的慌,非要跟上这些民工去地里干活,一家人都劝他别干了,可他就是不听。他不喜欢带孙子,又烦老伴整天絮絮叨叨的唠叨,整天跑得远远的,免得呆在家里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马老汉买的东西很简单,几乎只买手套和榨菜。他挤在那帮打工的人中显得细小而单薄,让人产生一种被那些壮实的人体突然挤扁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马老汉每天早上都会准时来,但有时他却打不上工。那些老板看他岁数大了,又瘦又小,并不拉他。只有实在找不上民工而又有紧活要干的农户,才要他去地里干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天早上,一批民工买完东西刚走,又来了一帮子民工。这时,郑金刚便发现了那个钱包。它静静地躺在榨菜箱中,很是显眼。他顺手拿了起来,举在手中问:“谁的钱包?”</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民工都摇着头,表示不是自己的。郑金刚当着民工的面数了包內的钱,总共四百三十元。他说:“你们问一下,谁把钱包丟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民工中有人回答:“好。”</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晚上天刚黑,马老汉便急匆匆地走进店内,慌张的问:“见一个钱包了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郑金刚问:“钱包里都有啥?装了多少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马老汉一一说出,非常准确。</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郑金刚把钱包给了他。</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马老汉把钱包装进上衣口袋,用手按了按袋口,好像钱包还会从那里溜走似的。而后,表情很复杂的望了郑金刚一眼,嘴里唠唠叨叨地说:“咋会丟了呢?咋会丟了呢?怪了。”便走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马老汉没说一句感谢话,而是带着埋怨的表情离去的。他显然存在着一股怨气,不知是对郑金刚还是对自己。看他那奇怪的眼神,似乎钱包让郑金刚偷了或者是因他而丟的。总之,那眼神让人太不舒服了,它把郑金刚的一丝好情绪完全破坏了。郑金刚想:我招谁惹谁了?还钱包还还出不是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郑金刚感到费解!</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王丽说:“我们做自己该做的,他咋样想是他的事。他那样的人,可能什么都没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郑金刚说:“不说谢谢也就罢了,但不至于用审贼的眼光看我吧?真让人受不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王丽说:“跟一个没文化的老人计较什么,倒显得你有点不够大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郑金刚说:“是啊,我又不图回报,跟他计较什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王丽说:“这个老爷子怪得很,跟谁都合不来,马喜子不让他打工,他非打工不可,他呆在家尽和喜子妈找茬抬杠。老两口谁都见不得谁,好像是前世的冤家。”</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日下午,郑金刚去批发部进货,回来时看到在市场门口坐着一个老汉。他前面放着一个订鞋的机子,零散地放着一些鞋底、钉子、线之类的用具。他一看,觉得那些东西很熟悉,猛然想起了王根娃,这个赖货,他什么时候把这套装备处理给马老汉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王根娃自从跟小红私奔没有成功,他玩起了失踪,已有很长时间没有他的消息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从那以后,早上打工的人群中再也没有见过马老汉。他找到了一个更适合他干的事情了。(待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选自吴金泉长篇小说《让爱醒来》,三峡电子音像出版社出版,2023年11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长篇连载.图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作者简介:吴金泉,新疆作家协会会员,吉木萨尔县政协委员,县文联理事、副秘书长,县作家协会副主席,《回族文学》 杂志社签约作家,湖南毛泽东文学院第五期新疆作家班学员。发表中短篇小说五十余篇,网络平台发表作品二百余万字,出版短篇小说集《水的童话》,中短篇小说集《五枚金戒指》、《故土》、《旋转的花裙子》、《古道啸声》、《乡下那些事》,长篇小说《让爱醒来》,报告文学集《永不褪色的军魂》。其中,由伊犁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旋转的花裙子》和由新疆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乡下那些事》入选自治区“新疆文学原创和民汉互译作品工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