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天上那颗星

阿秋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又到清明，思绪随香风飘远。夜已深，我伫立窗前，遥望天空，你在天上哪里呢？好想你！ 你能看见我吗？此刻，我双手捧着《古文观止》站在窗前。这套书，我珍藏了30多年，搬了好多次家，清理了好多书籍，它却一直伴随我，一年又一年。 这套书是你送我的。你还记得吗？九零年暑假，我去你工作的物资公司看你，顺便跟你道个别，我将要去庐山旅游。那是一次多么难忘的见面。你开心地跟我描述不久前在外出差一个月的情形，描述外面世界的精彩和广阔。你拿出了这套《古文观止》，送给了我，你说：“知道你喜欢，送你。”你送我的这套书，我是多么喜欢，多么珍爱。 我怎么都不会想到，这是今生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没过多久，你因车祸永远离开了我，从此以后，我再也没能见到你！我把这套《古文观止》珍藏了几十年，它陪伴了我几十年。每次翻看它，仿佛你就在我身边，听我读之乎者也平平仄仄。 你离开我三十四个年头了。生活的忙碌，似乎离过去越来越远，总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久远的往事，我可以把你忘记。然而，多少个白天安静下来的黄昏，你又来到了我的身边，似乎跟我一起在学校读书，就读《古文观止》里的哪一篇；多少个深夜，你又走进了我的梦中，我们一起唱“学习雷锋好榜样”……这三十多年里，你似乎依旧欢腾在我的生活中，我们一起去割草，一起去看露天电影，一起去学堂上课…… 夜已深，站在窗前，遥望天空，我的思绪飘到了遥远的过去，那是我们多么快乐的童年时代、少年芳华。 昨夜，我又梦见你了。梦见我们放学后留在教室里，完成老师交给的任务：教永泉同学做完数学作业再回家。永泉同学有点不聪明，我怎么都教不会他数学题。我生来性子急，想快点完成任务去田野撒欢，急得我双脚跳。还是你耐心，一点点慢慢地教，让永泉同学顺利完成了作业。 昨夜，我又梦见你了。梦见我们在田野里唱“学习雷锋好榜样”的情形，你还记得吗？那个秋天的傍晚，蓝蓝的天空，红红的晚霞，偶尔飘过的云朵，变换着各种图形，清澈见底的小河，如同一条透明的蓝绸子环绕在村庄的周围，我外婆家的老屋在袅袅炊烟里清晰可见。老屋后的田野里，各种颜色的野菊花开得正欢，红的，黄的，绿的，白色，橘红…… 菊花的花瓣就像细细的萝卜丝一样，有的花瓣全展开了，露出嫩黄色的花芯；有的才展开两三瓣；有的还是朵儿，好像马上就要绽开似的……我们陶醉在美丽的秋景中，迟迟不肯回家。你说：“到我家山芋地里挖几个山芋吃。”我说声“好个”，说干就干，俩人手脚利索，立马挖好了山芋。我们就坐在小河边，“咔嚓，咔嚓”美美地咀嚼。你家种的黄心山芋真好吃，一口咬上去，脆生生甜津津的。我们坐在河边沿，把光着的小脚丫伸在河里，“扑通扑通”地踢着，水花溅得好高，声音惊动了河边的小鸟，它们“扑棱扑棱”向远处的云霞飞去，我们肆无忌惮地开心大笑。 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唱起了“学习雷锋好榜样，忠于革命忠于党……”起初是我唱我的，你唱你的，后来我们一起唱。 唱着唱着，我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你把歌词全改了，变成了“学习阿秋好榜样……”于是，我也跟着改。一时间，小河边回荡着我们稚嫩的歌声：学习阿秋（伟刚）好榜样，读书学习你最棒，爱憎分明意志坚，勤劳聪明你最强……”歌声又把先前惊飞的鸟儿们引来了，它们也叽叽喳喳唱了起来。一时间，小河边，晚霞里，歌声，鸟鸣声，不远处的村庄，老屋，炊烟……组成了一幅动静结合远近相宜的流动着的图画。 后来呢，后来我继续去上学，去做老师了；你去部队了，你给我写信了，你给我送书了…… 今夜，我又拿出了这套《古文观止》，随意地打开一篇，轻轻地读着，这是王羲之《兰亭集序》里的一段：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晤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虽趣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 我轻轻地读着，那些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星星都看着我，都在安静地听我读。它们那么多，哪一颗是你呢？天边的你能听到我深深的思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