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电影

雪中石

八十年代后的生活，是改革开放初期，文化繁荣出现新的变化时期；是光着脚丫、勒紧裤腰带都有激情燃烧的岁月时期。那时的人们虽然物质紧张，有时，一个月才能吃上几顿荤菜，但干劲十足、精神抖擞。

譬如，一天三餐吃青菜还有说有笑地窜家过门，有些用姜片放点盐，熬碗汤，便一咕噜地把饭吃完，人称绝味。要是听到村里有什么闹事，什么喜事，什么活动。他们会在中午或者晚上的时间里，东院凑一堆，西院聚一群，喝着大碗的茶，议论纷纷。笑了、乐了、宽慰了，精神满足了。

　　这一天，是收获的秋季。山上几处着装碧绿色的衣裳收回了它们的活儿，映着西落的霞光，黑影点点，乌鹊和鸣。有的挑着沉甸甸的金黄色玉米，有的背着重重的麻袋猪草，急急忙忙的赶回家准备。原来，瑶山有热闹了，是政府安排文化下乡放电影，这活动在瑶山可以说是一个大喜事。

我小时候就亲身经历过，那场面可谓是热闹非凡，经历过的人可能有亲身体会。因为，瑶山是偏辟的地方，自然偏辟的人们见识面也少。所以，当时全村的人们对于看电影那是奢侈之活动。听说晚上有电影看，青年们便喜笑颜开。

走，吃饭看电影去。

当他们回到家中，询问一下，电影在哪里放，小源还是大源？

　　小源，小源有多远？不远，只有七八里路。晚上五六点钟去恰好，早一点还不用开电筒灯。晚了，星星和月亮可就作伴了。瑶胞的帅哥和靓妹们对看电影是最喜欢了，莫说平日邻里村舍有事都经常走夜路，且这等好事，那自然是少不了他们的。

他们吃完饭，准备好电筒，换件新衣等待出发。有的为了安全起见，还多增加几个小灯泡，三五成群的结伴出行。

到了半路上，有性格内向的人和不善于交流的人，可要注意了。山路十八弯，弯弯都有故事，不同的故事会让你一惊一乍的。有的地方阴暗沉郁的让你胆惊受怕，有的地方微微的凉风，会让你感受到寒风刺骨的冬天即将迎来。要是你不熟悉路况，前方的地里不远处，突然竖立着几个赶兽的稻草人，让你胆小的毛骨悚然，一阵心急意乱，想象丰富。

　　来到了小源村学校，放电影的地方早已是人声鼎沸、热热闹闹。坐着的老妇抱着小孩，小孩欢喜的光着脚丫，目光凝聚。站着的白须戴着瑶帽，叼着旱烟，旱烟一阵狂舞。露着白肚皮的青少年，更是扒满了窗户和树干，仿佛一只只久未进食的猴子，姿态各异的紧盯电影屏幕。他们随着剧情的发展时儿欢笑、时儿沉默、时儿黯然伤神。犹如变化多端的春雨，既乌云密布，又风和日丽。这时，习习的凉风一阵轻轻地抚摸，伴随着烟雾浮在空中摇曳，飞舞着。

八十年代的岁月里，瑶山上的农家还没有接电，祖辈几千年一直沿用的自然火种要么是松树脂，要么是近代以后的煤油灯。因此，师傅们进瑶山放电影都要自备发电机，很不容易，自然很辛苦。但碍于瑶胞们的热情款待和渴望的眼神，他们忘记了自己的疲惫，从容不迫的有序放影着各个胶带。譬如：《东方美女》上中下集，《铁道游击队》上中下集等等。一会儿调动胶距，一会儿准备胶片，一会儿调试着那模糊不清的卡带声，甚是忙碌。当他们看到瑶胞们个个神情专注，喜乐溢于表情之时，那种油燃而生的成就感顿时使自己的心情舒畅许多。

通常情况下，在瑶山放电影一个晚上放两部影片，基本上已是晚上十一点多钟。那时的影片大多数是抗日战争故事，偶尔也放香港武侠影片。但不管是哪一部电影，在瑶胞们的心里都是很新奇、新鲜。这是政府安排的文化下乡，由于网络普及的时代还没有出现，只能用放电影的方式，丰富百姓们的精神生活。

一轮洁白的月光当空高挂，时间如流水般的滑过指尖，影片接近尾声了。高潮总是来的太快，退潮、离散却让人留连忘返。有的重拾火把点燃秋天的光明，有的打开电筒照亮了人生方向，有的披上凉衣紧紧的抱住今晚的喜悦。说:什么时候再来放电影啊？电影师傅犹豫了一会说:看乡里怎么样安排，你们放心，会回来的。

随后，人群慢慢散去，瑶山里的热闹气氛又开始安静了下来。秋虫在平日“嗡嗡”作响，这时好像也沉浸在电影的回味之中。各条山路零星的火光若隐若现，一闪一闪的。举着火把的速度要比拿着电筒的快，拿着电筒的速度又比年轻人慢。可是，瑶山的半夜，如果没有月亮，四周一般是阴森森的黑树林。但你一言我一语地谈笑风生，分享着今晚的快乐，心里的恐惧感便消失了。而且，他们回去会把这些电影说给左邻右舍听，老人小孩听，甚感满满的喜悦，回味无穷。似乎今晚观看的电影就像到山林里捕获了一头大野猪，收获丰盛，兴奋极了。

　　时光飞逝，岁月难留。小时候看电影，那可是见证了一代人的成长历程。不久后，他们似乎预感到，一轮打工的热潮如雨后春笋、迎风而来，瑶山即将迎来了更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