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上成山

常青

智者乐水，仁者乐山。爬山，虽然我们仍停留在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最初阶段，但热情不减。驱车北行，上春山，目的地成山山脉。

从位于成山镇的鸿阳神集团的标志性建筑“大火箭”往北望去，成山山脉层峦叠嶂，巍峰高耸，稀疏的植被下，山石交错，山脉裸露出它结实的胸膛。

小路两边是大块土地和果园，正是小麦返青，一片葱郁；果园里则是“草色遥看近却无”，各有各的味道。“平芜尽处是春山”，成山就在眼前。

跟植被茂密、走势蜿蜒的伟德山相比，成山山脉和荣成南部的九顶铁槎山倒是有些相似之处。一样的植被稀疏，一样的千岩万壑，一样的英雄壮美，这两兄弟一南一北遥相呼应，这不禁让生长在槎山脚下的我，对成山山脉多了些亲人的亲近。

位于主脉锥山的南面，东西走向绵延在一起的两个小山头，是此行的目标。山头并不是太高，海拔约二百米左右，一行人鱼贯而上。

很久没有运动的我，很快就气喘如牛，脸颊潮红。有朋友打趣我，会不会有阴影？上次就是在这附近山头，因为鞋子不给力，我狠狠地被教育了一回。抢了一个大元宝不说，我还差点成了一个球滚下山去，惹得同行人大呼。至今回想起来，的确有些后怕。我抬了抬脚，刚入手的一款登山鞋，给了我足够的底气。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此话不假。至于阴影，那算什么，人生在世，谁还不跌几个跟头？爬起来拍拍土，昂首挺胸继续前行才是正道。

山头以巨石居多，常见岩壁上各种形状的凹槽，应是岁月的剥蚀。有的地方可直立攀爬，似闲庭信步；有的地方则需手脚并用，专心致志不敢回望。上得山顶再回看，豪气之情油然而生。四下远眺，山水之间豪情顿生，有人在吟诵有人在高歌。

春天的海边，海雾常见。山头在海雾中若隐若现，也是难得一见的美景。绕过锥山北望，海上也是轻雾弥漫，风景并不是很清晰，但亦可分辨。学会在不同环境和条件下，欣赏不一样的风景，也是生活的必修课。一望无际的大海，此时成了背景板。

东北方向，成山镇西霞口村红白相间的楼房隐在群山之中，依稀可见，有桃花源的意境。

正北方，可以看到陡峭凌厉状如锥子的锥山。因处在千里海岸边，锥山自古以来便是极其重要的军事要塞，至今在山上还留有许多建设遗迹，其中的“小长城”让人印象深刻。由于位置的原因，我们今天只能看到锥山的侧脸。体会了一下什么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什么是“一步一景移步换景”。

西看，宽阔的公路直通那香海。路南一排大风车气势恢宏。今冬大火的大船布鲁威斯号在轻雾中静静地卧着，只是看不清楚它的身边是不是跟往常一样游人如织海鸥盘旋。

正西往南方向，是浩瀚的万亩黑松林。遥想当年，从第一粒黑松种子克服险境在那片沙地扎根开始，一代代林业人就像那粒种子一样，扎根在了这片沙地上。从沿海流沙带植树防沙开始，多少人为这片土地付出了青春甚至是生命。

“一个人的一生，能为人民服务，就是最大的幸福”。那是一段波澜壮阔的岁月，沈秀芹精神鼓舞着一代又一代林业人，激励着他们走过艰难岁月，守护住这片沿海的“绿色长城”，为一方百姓挡住了风沙。

视线继续南移，雾气朦胧下，是形似大马的一个山头，那是马山，轻雾里的马山透着神秘。成山的一位老者跟我说，马山这里曾建有清代荣成水师的兵营，是一处重要的军事基地。当地还有一段顺口溜，“七个石水八个杏，十二个马山带水营”，这里的“水营”就是指荣成水师的兵营。一想到这也是父亲曾经工作过的地方，顿觉亲切。

近处，大岗村、小岗村、蒲家泊，阡陌纵横、青苗葱郁，方塘不兴，有“一水护田将绿绕，两山排闼送青来”的意味。

这样的景色，真的看不够。

风有信。随性四顾，春虽未盛，四野蓄势。迎着早春的风，山上零星的灌木和本草刚睁开惺忪的眼:映山红花骨朵已经遍布枝头，发出了下月邀约。想想映山红开花的时候，那真是漫山遍野姹紫嫣红，让人充满期待；野蔷薇的小手撒娇一样缠上裤脚，期待着被关注;那大大方方铺在路中间、只有两对对生小叶片的小家伙，貌似黄花委陵菜。唯恐别人注意不到它似的，在枯黄的草叶中绿得倔强。

下山的途中，卷柏就那么急匆匆闯入了视线，一小簇一小簇的，顶着一头卷发，傲娇地在石缝里绿着。卷柏别名九死还魂草，凭借着有水则生、无水则“死”的生存绝技，不但旱不死，反而代代相传繁衍生息。奇怪，上山的时候却没有看到它。其实，它一直都在。只是我们在旅途中，过于追逐结果却忽视了过程。卷柏的品性之奇状态之美，不少文人骚客为之倾倒，取之制成盆景者不乏其人。于是就想效仿。想到庄子的“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合一”，又赶忙收手。不知道这算不算境界的一种提升？

下得山来，又遇到上山时遇到的一位老人，老人正在观察无花果的长势。老人健谈且经历丰富，矫健的步伐里完全看不出几年前他曾是一位脑血栓患者。他深情地望着眼前层叠的山脉告诉我们，是大山给他的勇气，让他拖着不灵便的左边身子在这山脚下来来往往，才有了如今健壮的体魄、有了这鸡鸭满圈、果子飘香的“花果山”。相识即是缘，他热切地邀请我们过些日子来品尝他的无花果。

罗翔教授曾说过，愿我们每时每刻，都在当下储存足够美好的记忆，去对抗人生不期而遇的苦楚；愿我们在记忆中，能够储存足够多的美和善，让我们平静从容地走向未来。登春山，观沧海。念过往，敬将来。或许，这就是爬山的意义和乐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