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小外孙女从月子中心出来,我与爱人便随着她住进了女儿的家。那时,爱人已正式退休,我也离退休不远,几十年匆匆的脚步,就这样在湘江边慢了下来。</p> <p class="ql-block">女儿所住的小区与岳麓山隔江而望。好多个黄昏,我坐在很高的楼里,透过电影银幕般的玻璃看湘江东去,看夕阳西下,眺望遥远的故乡,回忆几十年来的点点滴滴。那些点点滴滴,如江岸的初上的灯火,有的明亮,有的暗淡,把江面浸染成一幅画布,布满着我斑阑而又沧桑的过去。</p> <p class="ql-block">小区美而宁静,一年四季都有花儿开放,两座没被开发的小山丘散发着原始的芬芳。大片的草地从高楼铺向山丘,坐在草地上便可真真切切地看到湘江,甚至可以听见江水隐隐的流声。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不绝于耳,比孩子们的嘻笑声还要欢快。刚住进小区的那些日子,我几乎每天都会下楼散散步。这里人地两生,少了很多不必要的招呼,身心都可以随心所欲。</p> <p class="ql-block">若是夜里,小区彻彻底底地静下来,真可找到朱自清夜游荷塘观月色的感觉,仿佛这片天地是属于我的,我也像超出了平常的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里。可时间一长,还是觉得过于的静,静得好像自已也是一棵树,隐在山丘的林子里,连路人都看不见,只有风起的时候,才和其它的树一起,忽左忽右地摇晃。</p> <p class="ql-block">上了年纪,静是好的,但过于静,或是长时间的静,静就成为寂寞了。寂寞之中,很想找个人聊聊,哪怕就聊聊寂寞这个话题,可和谁去聊呢?和爱人结婚三十多年了,想聊的话语都聊过好多遍了。通过电话找朋友聊吧,又觉得缺了聊的场景,不亲近,也难得透彻,何况,几十年来我与人通电活就是有事说事,特别反感在电话里扯东扯西。至于网聊,我们这年纪的人,就更不可能的了。小区里的婆婆姥姥倒不少,还有一些带孩子的阿姨。说是阿姨,年龄也比我小不到哪里去。她们在一起,不是哄着孩子们玩,就是唠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是无论如何也和我聊不到一块儿去的。偶尔遇上个似乎可以聊得来的人,可都只停留于点头之交,进一步交往的想法,好像彼此都没有。</p> <p class="ql-block">隔三差五,也有老同事、老同学或是老乡邀约,可那种聚会,都是一样的流程。踩着饭点到达,见面后寒喧几句,随即便上桌吃饭喝酒。酒后凑得拢,就打打麻将,凑不拢来,便各自回家歇息了。说实话,我一向把这种来去匆匆的聚会视为应酬,觥筹交错之中有那么一些亮光,但要温暖一个人的内心,其温度却是不够的。打个形象的比喻,就如敞着铁锅蒸包子,哪怕水沸得再欢,那包子也是熟不透的。</p> <p class="ql-block">小区有两位清洁工,一个姓颜,一个姓罗,都是63年生人,也都是随儿女进的城。他俩穿着物业发放的工作服,长相和打扮都极为相似,如同一对孪生兄弟,每天在小区同进同出。他俩一个初中毕业,一个才念过小学,文化不多,但言谈举止都很有礼节。无数个日子,他们打扫,我就在不远处散步,时不时地和他俩聊上几句。有一天,他们几乎异口同声地问我:“兄弟,你是位干部吧?”面对他们的提问,我不知如何回答,便反问道:“你俩怎么觉得我是位干部呢?”在我的反问中,他俩一脸的憨笑,并更加坚定地说:“你肯定是位干部,而且是位好干部!”工作三十五年了,在单位表现也还行,但什么荣誉都没得过,没想到临近退休,还有人说我是“好干部”。在他俩的赞誉中,我也憨憨地笑了。</p> <p class="ql-block">时间一长,我与他俩居然成为了很好的朋友。我每次见到他们,都会立马给他俩敬烟点火,还请他俩在小区附近喝过两顿酒,他俩回了老家,也忘不了带点土特产给我。我是有过很多好朋友的,可现在不是天各一方,就是如飞累了的鸟,倦宿于巢中,好久都难见上一面。</p> <p class="ql-block">我很喜欢余秋雨的《生命是一树花开》一文,文中的字字句句,都直叩我的心灵。比如:“生命是一树花开,或安静或热烈,或寂寞或璀璨。”“生命的旅途中,有许多人走着走着就散了……。”“在这喧闹的凡尘,我们都需要有适合自己的地方,用来安放灵魂。”余秋雨写此文的时候,大抵也就我现在这个年纪。按理说,他那么知名的作家,在这个年龄段,应该是风光无限的,怎么就写出了这样穿透人性的句子呢?。看来,“文学的尽头是哲学”这一说法,确实很有道理。</p> <p class="ql-block">我还喜欢《百年孤独》中的一句话:“生命中所有的灿烂,原来终究,都需要用寂寞来偿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