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知青姐妹 / 青鸟飞飞（唐晓翠）

青鸟飞飞（唐晓翠）

一个人的一生里，总是有一些经历是无法忘怀的。时光日久，沉淀在心里，成为浓墨重彩的一笔。我的人生履历中，最难忘的日子就是知青岁月。 知青岁月是艰辛的，是苦涩的，是汗水和泪水融合的日子。知青岁月有蓝天白云和广袤的沃土，也有与我甘苦与共的知青姐妹。 知青岁月是快乐的，是收获的，广阔天地不仅给了我们风吹雨打，也给了我们成熟、成长的阶梯。 一 我是小玉，上海女子，五十年代中期出生在上海市徐汇区。 知青岁月，是一段如火如荼的时光。1972年，刚刚初中毕业的我，离开了大都市上海，跟随上山下乡的大潮来到黑龙江小兴安岭地区插队。 当地的知青办把我分配到了一个新开辟的农场。农场里没有知青宿舍，知青队长把我和同车来的依云安排到一位老乡家。老乡张叔叔和婶婶把最好的一间卧室留给我和依云。 依云是高中毕业，她比我大三岁，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像大姐姐一样照顾我。 张叔叔家的两个女儿已经出嫁了，他的儿子张强是一个憨厚的小伙子，也在我们农场里工作。 那一年8月，麦收季节，金黄色的麦田一眼望不到边，知青们在奋力地收割小麦。晶莹的汗珠挂在脸上，汗水湿透了衣服。蚊虫组团嗡嗡作响追赶着叮咬这些大城市来的知青们，知青们被咬得满脸肿胀，有的知青眼皮被叮了，眼睛都睁不开了……即便如此，我们还要继续挥舞镰刀，把麦子收完。 每当农活很累的时候，张强总是出现在依云身边帮助她，他对依云的笑意里藏着浓浓的深情。 有一天晚上，我和依云躺在床上，我问依云：“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张强哥哥好像喜欢你啊？” 依云说：“小姑娘，你可不要瞎说，没有的事啊！不过，他确实给了我很多帮助。” 秋天来了，张强去采山，采了很多的山野果送给依云。依云喜欢吃蘑菇，张强利用休息的时间去采。农场外面有一条小河，张强和依云经常在那里约会，依云与张强相恋了。 二 第二年秋天，农场为知青们盖了新宿舍，我和依云离开了张强家，搬到了宿舍里。 除我和依云以外，宿舍里又搬进了两位女知青，其中一位是上海知青锦汐，另一位是北京知青萌萌。 锦汐是我们知青队里最美的姑娘，性格强势，胆大无畏，被男知青们调侃为“带刺的玫瑰”。记得有一次我们宿舍里发现一只老鼠，锦汐拿起铁锹拍过去，老鼠立即躺在那里不动了。还有一次，在菜地里发现一条蛇，锦汐抓起蛇尾在空中轮了几圈，把蛇狠狠地扔到地上，然后拿起一块石头把蛇头砸扁，在场的我们看得目瞪口呆。 萌萌是一个性格温柔的姑娘，父母都是医生，在父母的熏陶下，她也学了一些医疗知识。只要有时间，萌萌就会攻读那些医疗书籍，她是我们四个姐妹中最勤奋的人。一年以后，农场要选出一名赤脚医生，厂长经过认真考虑，最后决定让萌萌去城里培训、进修学习医疗知识，后来，萌萌成为一名医生。 在我们四名女知青当中，依云年龄最大，处世也很有大家风范，被我们拥戴为“大姐”。我和萌萌是听话的“乖乖女”。锦汐最抢上，凡事都不服输。我们在一起聊天的时候，她经常狂飙上海话。依云几次提醒她，萌萌是北京知青，她听不懂上海方言，大家在一起时，尽量用普通话沟通，不要让萌萌感觉到我们上海知青很“排外”。锦汐对依云的劝告置若罔闻，为了照顾萌萌的感受，我和依云尽量讲普通话。尽管如此，在同一个屋檐下，我依然能感觉到萌萌内心的孤独。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锦汐改变了对萌萌的态度。 那一年开春，锦汐患上了重感冒，吃了药以后还在发烧。萌萌就在农场附近采了一些草药，熬了半个多小时后，给锦汐服下。晚上10点多了，锦汐还在发烧。萌萌怕出意外，让依云留下照顾锦汐，萌萌带着我去挨家挨户敲老乡家的门。要来了60℃白酒，点燃后，给锦汐全身揉搓一遍。锦汐终于退烧了，萌萌却累得大汗淋漓……凌晨三点，萌萌再次给锦汐全身搓一遍白酒…… 经过这件事，锦汐改变了对萌萌的态度。萌萌对锦汐的尽心照顾，也让我和依云从心里敬佩她。 从那时开始，依云、锦汐、萌萌和我，我们四姐妹情同手足，相处融洽。哪位姐妹遇到了困难，大家一起想办法。家里寄来了家乡特产，要与姐妹们共同分享。 三 知青的日子虽然很苦，我们也得到了锻炼和成长。皮肤晒黑了，手掌磨出了老茧，肩膀不再稚嫩，可以担上百斤重的担子。那时候，最流行的口号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可是，我的心里也很迷茫，不知道我的“作为”在哪里。 逝水流年，日子在一天天地远去，我们插队已经两年多了。 依云的母亲来黑龙江出差，顺便来看看她。依云把她和张强的恋情合盘托出，对母亲如实相告。母亲坚决反对，告诉依云如果嫁给张强，就会在这遥远的边塞农场里生活一辈子。贫穷、闭塞、落后是这里最真实的生活写照……半年以后，依云的父母托人在上海给依云找到了工作。 依云走的时候，知青们一起去送她，姐妹们依依不舍，此一别已是天涯海角。那个质朴憨厚的小伙子张强，失落而伤感，与他而言，他和依云的未来只能天各一方……依云与我们每位知青握手、拥抱。我们泪眼婆娑，大家互道珍重，依依惜别……阳光下，依云坐上了农场的卡车，我们目送她渐渐地远去。 依云走了，宿舍里一下子空落落的。我和锦汐变得沉默，只有萌萌的情绪未受影响，每天依旧是很开心的样子。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萌萌和当地公安局的一名警察相恋了。 我问萌萌：“你想好了吗，要是嫁给那名警察，你就要在这偏僻的地方生活一辈子，你不会后悔吗？” 萌萌说：“大都市有它精彩的地方，乡村小镇也有它的宜人之处。我心爱的警察对我太好了，我愿意陪他在这里厮守一辈子，不管生存环境有多么简陋。” 四 北方的冬天，寒风凛冽。农场里的农活干完以后，农场革委会就把知青们派往附近的林场协助伐木工人清林。早上，敞篷卡车把我们送到指定地点，开始按照要求进行树木枝桠清理，边走边干，要穿越数十公里的林地。中午，在雪地里点燃一堆篝火，知青们把带来的饭菜在火堆上烤热后就开餐了。在繁重的体力劳动消耗下，我们又累又饿，大家都觉得火堆上烤出的饭菜很香甜。 当过知青的人都知道，人生中的任何苦和难与插队知青的生活相比较，都是小巫见大巫。 1978年，全国知青大规模返城，我和锦汐乘坐同一趟绿皮火车返回了上海，结束了我们的知青生涯。 回到上海以后，在当时的年代里，家里没有电话，没有手机，我和知青们渐渐失去了联络。知青们的消息被流逝的时间冲走，只有那如火如荼的农场生活，依然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2017年秋天的傍晚，吃过晚饭后我一个人去黄埔江边散步，我的手机响了。电话里传来陌生又熟悉的生音：“你好！你是小玉吗？”我回答说：“是的，我是小玉，你是哪位啊？” “小玉，我是锦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的知青队友锦汐啊！” “你真是锦汐吗？几十年没见你还好吗？锦汐，我好想你，想我们的知青队友们，可是我没有你们的联络方式，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你们！”那一刻，我恨不得立即飞到锦汐身边。 两个星期以后，依云、锦汐、萌萌和我终于相见了。 萌萌虽然是北京知青，却是我们最惦记的人。在同寝四人之中，我们三人都返回了大都市上海，只有她留在了小兴安岭的大山深处。 四十年的光阴把我们从豆蔻年华变成了两鬓斑白的老人。在虹桥机场，我们上海的三姐妹在电话里约好了集合地点去接萌萌，见面的刹那，苍老的容颜让我们几乎认不出彼此。 我们抱头痛哭，泪流满面。有好多话涌在心头，却不知该说什么。你还是当年的你，我还是当年的我，在这流逝的四十年里，你过得好吗？ 五 萌萌：1978年中秋节，她与心爱的警察举行了婚礼，婚后多年育有一儿一女。她在医学道路上努力专研业务，经几次进修后，任小镇医院的妇产科主任。她和警察丈夫一辈子相亲相爱，生活没有大富大贵，但也算此生无悔。 依云：回上海后进入一家国企单位，工作兢兢业业，职场上顾大局、识大体，在上级领导培养下走上了从政道路。几年后，依云与一位实力相当的小伙子走进了婚姻。经多年职场拼搏，依云夫妻走上了正处级干部的岗位。依云此生最大的遗憾是抛弃了深爱她的东北小伙子张强。1985年，听说张强打算经商但缺少启动资金，依云拿出5万元给予经济支持。5年后，张强患病手术，她再次拿出10万元给予帮助。当年依云离开张强虽情非得已，但后来在她有能力的时候，还是尽力弥补了对张强的亏欠。 锦汐：回上海以后，在一家大酒店打工，因容貌出众被一位地产富商看上，与富商相恋一年走进婚姻。后育有一个男孩和一对双胞胎女儿。七年之痒时，她发现丈夫出轨……锦汐哭过、闹过、自杀割腕过，也曾想过独自离开……在三个儿女坚决反对父母离婚的情况下，她用尽了所有的招数都无法挽回丈夫的心，无奈之下她选择了无视丈夫的不忠……没有想到，丈夫54岁那年患上了脑梗，不能再处理公司业务。锦汐立即把公司交给儿子和女儿打理。丈夫的两个情人抱着孩子拿着亲子鉴定来找锦汐分家产，锦汐给了每个私生子女1500万元，并告诉她们永远不想再见到她们…… 我的生活经历是这样的。返城以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去了一家旅游公司打工。在那里，我遇到了一位很有工作能力的导游，后来，我嫁给了这名导游。三年以后，我们开了一家旅行社，生意很好，在我们夫妻多年努力经营下，有了一定的积蓄。我48岁以后，退出了生意场所，把旅行社的生意交给儿子管理。 我们知青四姐妹在四十年的生活中，各有美好亦各有悲欢。 上海一聚让我们更加怀念从前插队的农场。我们相约，明年夏天一起回到插队的农场去看一看。 六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是在当时特殊的历史条件下，国家推出的政策。有过知青经历的人会永远铭记这段特殊的日子，它承载了知青们在艰苦生活中的历练，也珍藏了隽刻在灵魂深处的印记。 在我们知青四姐妹中，锦汐和我没有固定工作，多年经商，也曾积攒了一些积蓄留做养老。 没有想到的是，我们吃过的苦，国家不仅看到了，还与上山下乡的知青们共情，为我们在青春年华里付出的努力做出了补偿。 当知青们逐渐进入老龄化状态后，国家发布了文件，提高了上山下乡知青晚年的生活待遇，实行了“上山下乡知识青年退休政策”。对已经有固定工作身份的知青，其插队年限可以计算工龄。没有固定工作身份的知青，在缴纳养老保险后，可享受退休待遇。拿到退休金的那一刻，我非常激动，虽然每月只有2000多元，但这也是国家对上山下乡知青特别的关怀和厚爱…… 2018年夏天，我们知青四姐妹再次回到插队的农场。记忆中的农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厂部板夹泥的土房被别墅式的小楼取代，道路宽阔四通八达，沃野平畴上全是机械化大规模种植的现代化农业景象，黑黝黝的土地上麦苗青青一碧千里……我们姐妹四人激动得又蹦又跳，在农田里打滚，虽然滚得一身泥土仍然开心的不得了。 知青姐妹，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回想当年，在生活物资极度缺乏的条件下，我愿意把我最好的东西分给你——而这些最好的东西不过是从家乡上海捎来的糕点，食堂里剩下的最后一个烧饼、最后一碗面条，或者是寒冬里可以御寒的棉衣……姐妹们互通有无、彼此谦让、舍己为人，温暖的回忆一遍又一遍让我们湿了眼眶…… 在我们的一生中，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经历是青春岁月里的磨炼，也是我们一生中的财富，其中的滋味是其他人难以体会到的。在艰难的环境里携手同行，共度生活的苦，一起分享生活的甜。那年那月，你的生活我曾参与过，而我的生活你也未曾缺席。知青岁月里，在惺惺相惜中结下了深厚的姐妹情谊，值得我们永远珍惜！ 这篇文章是为参加美篇官方栏目【美篇之家】举办的活动——忆青春.我的知青岁月而作，祝本次活动圆满成功！ 唐晓翠，笔名青鸟飞飞，中国散文学会会员，美篇平台推荐的优秀写作人员，2021年“三亚杯”全国文学大赛金奖获得者。作品多见于美篇和网络媒体，多以生活中的人和事为原型，叙写人生百态，传播正能量。欢迎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提供故事线索，欢迎您走进我的故事！主要作品：《恩情》《相依》《薰衣草之恋》《今宵别梦寒》《七夕.守望》《因为我爱你》《你如春天，我如花开》《素雅之冬，在诗里重逢》《心悦，莲花》《离别》《春深望杜鹃》《再见了武警森林部队》《中国海军，逐梦深蓝》《择一人白首，等一人相爱》《喜欢，秋天》《诗意，秋天》《美篇诗词大会——因为遇见你》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