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远气笛声

奔跑歌兑

开远，在云南红河州。从昆明南高铁站乘车一小时十几分钟，就能到达开远南站。 到开远以前，我对这里知之甚少。出了高铁站，看着阳光把"开远"两个大字投射在广场上，心想还是从足迹开始向边城的丈量吧。 行走一公里，首先来到仁者村。常言道: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而仁者村背靠凤凰山，面向凤凰湖，门前流水过，庭院鲜花开，尤其是毗邻高铁站。就算是依山傍水吃山吃水，也不如高铁一响黄金万两，好一块风水宝地！ 凤凰湖分成湖区和湿地两个部分，约占地一千余亩。辽阔的水面波光粼粼。环湖四周有树林，有栈道，有花海，有沙滩，周边自然是开发着房地产，是个休闲好去处。 在湖边闲逛时，忽听得湖对面凤凰山一带有呜呜呜的汽笛声，花有花语，城有城声——这强气场、这穿透力，它就是著名劳模米轨小火车呀，那辛勤奔跑足足百年的开远守护神！ 顺着小火车的方向举目远眺，苍茫大山下成片房屋街道鳞次栉比，像是浓密毛发间露出清秀的眉眼。那就是开远老城区了！原来，高铁站只是捧红了一村一湖，而小火车则是一车一车、从无到有地兴盛出一座开远城。 想当年屈指可数的通火车的小城，现如今满街穿梭着小摩托。 我兴冲冲地来到了开远(老)火车站，才知道观光火车一天只有三班(秋冬季)，下一班要12:30才发车。 利用这个时间，游览一下老开远最著名的南正街吧。它形成于明清时期，历来为衙门政府踞所、文化商业心窍。不过现在看到的，已是打过2021款粉底的南正街了。 始建于清雍正年间的九天阁(魁星楼)上供“魁星点斗”神像，是开远文脉所在。这应该是本地通火车之前的最雄伟建筑了。 清道光十四年的奉旨旌表石碑坊，通火车前建成的。 灵泉赏荷，为开远“民国十景”之一，应属通火车后修建或完善的。 开创于民国七年（1918年）的阿迷(开远旧称)县立中学大门正侧与内侧，现在看来也是雄奇壮观。 这显然是通火车后的产物，它屹立在这里，宣告铁路带来的不仅是财与物，还有外面世界的风和潮。 只要在开远，就离不开对铁路的迷之崇拜。街口显著位置摆上十余米铁轨，就是微缩景观"开远站”了，它与万国旅社遥相呼应，摇曳着百年前万众景仰的风姿。 铁路邮局静静座落于车站一隅。远方在、离别在、思念在，只是信件没了。 街区的正当中处，一座网架结构突兀地横空，这是模仿滇越铁路标志性大花桥的样貌。 时间来到要发车的12点多，一二十位旅客有模有样地检票、上车、落座，从窗口向月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在正午阳光映照之下，时光倒流，情绪顶满，百年前的开远小火车鸣笛、摇晃、启程了！ 硬座车内部的样子。当然，还可以再添点钱选订软席车厢。 有必要简述一下这115岁高龄的铁路历史:上世纪伊始，滇越铁路开工，法国的施工技术和钢铁，中国的血肉之躯和匠心，铺筑了国内最长的一条“米轨”铁路(即轨距1米，现在世界标准铁轨宽度定为1435毫米)。 很显然，这段铁路就好比是个魔术师，让内陆高原腹地的这座小镇从村姑秒变名媛，从马帮时代一步跨进现代工商文明。 让视角回到一百二十年前吧！连公路都没有的年代，在崇山峻岭中修建这条铁路，其难度之复杂及生命代价之惨烈，使得它在当年被称为与苏伊士运河、巴拿马运河齐名的“世界三大工程奇迹”。只不过，那两大工程奇迹现如今更忙碌了，而这条气笛悠扬的奇迹却凋谢在新路飞架的大发展之间。 现在，出于缅怀与致敬，这里只开通了11.6 公里的铁路线：开远站—祥云路站—泸江河站—1909广场站—七孔桥站—南洞站—大塔站，往返约需2小时。 虽然说只有这么短的旅程，可铁路上可供叹为观止的工程技术含量却是不少的，列车会跨越小龙潭大桥、仁者三孔桥、木花果大花桥、玉林山七孔桥等几座年龄至少在115岁以上的老爷级原装铁路桥，这沧桑、这质量、这回响，也足可以感受什么是金戈铁马入梦来了。 横跨在开远母亲河——庐江河上的木花果大花桥，为下承式多腹杆钢桁架桥的代表作，其外形是这样的: 小火车的车窗视角是这样的:水东流，桥依旧，人面桃花别悠悠。 玉林山七孔桥是滇越铁路全线规模较大的石拱桥，也是高架石拱桥的代表，桥身全长 95.8 米，宽 4.4 米，桥墩最高 21 米，最低 14 米，每孔孔距10米，犹如愚公移山神话里的六条大力士肩并肩拱立在山谷间。 在小火车上伸出头看，可见右前方的开远名片、一代名桥:放在当今也许并不起眼的、被埋没和低估的石质艺术品。 除了桥梁，还有许多隧道和绝壁。据说当时开凿工具有限，许多巨石是运用"火烧水浇法″才一点点地抠出路来，其艰辛程度可想而知。 行驶在这里，难免会生出一种前辈乘客中会不会有伸出头被石壁撞上的疑问。 这种绝壁掏洞法，这般近在咫尺的白驹过隙，恐怕就连李白也想像不出来，要不然当年的神句就应是这样的了: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穴相钩连(石栈算什么？只不过是施工队的手脚架而已)。 一路上，每个小站都各具特色，每个特色都可以狂甩开远新城建筑风格几条街。这是木头材质的南洞站。 观光列车一般不停靠的玉林山站。 借用一下五十公里开外的碧色寨站(现属蒙自市，因电影《芳华》取景而红)同款风情。 本次旅途终点站——大塔。说是终点，其实火车还要原路返回。 我在返程途中的1909广场站下车。这是一个以米轨文化历史为主题的广场，以纪念这一段滇越铁路自1903年动工，至1909年的通车大吉。 说是车站广场，怎么就有点小火车陵园的萧煞风呢？ 在这个广场上:老款的车头倔强地怀旧。 凝固的浮雕沉浸于岁月传奇。 恣肆的花儿草率于路基旁这一季的春风。 远去的铿锵声颂咒般rap它曾经一趟一趟拉来的繁华与时尚。 谁在思忖着苍山古道巨龙的何去何从？或许，远去的几声残笛知道。 它曾有一个飘忽而神秘的乳名，叫阿迷，是从古居部族名称发音衍化而来的。后来人们对这个名字有股子迷惑迷离的迷信。据《开远市志》记载，1931年12月，一位叫蒋子孝的县长上报当时的云南省政府并经批准，改阿迷县为开远县，以彰“四面伸开，联结广远”之意。 这八个字，似乎完成了对一座车站小城的救赎。将这几个字镌于街心易，荡于襟怀难。开是生机，远是活法。 修葺一新的古街当口，有一组由一老一小人物构成的雕像尤为传神:那长者老胳膊老腿习惯于顺着墙碎步走;那小孩童新奇灵动想满街跑又被牵着。或者说具象一点:老者的头和脚一致，朝着他走来的方向;孩子脚向外，头朝上、朝反向、朝远方……这活脱脱表现出老阿迷和新开远的心思与状态。 "开″"远"是一番嬗变。这种迷惘也纠结在现实的困境和未来的梦靥之间。正是笼罩于"开""远″的永不同轨的世界观，决定着"开""远"究竟开多远。 个人是这样，群类是这样，史诗或预言也是这样。 别亦难！好个旅途三月天。 笛声咽！百年一梦游开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