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水流淌,文/陆建东 图/网络,2024.03.30

蒲水拾叶

<p class="ql-block">  蒲水河发源于我家乡的万佛山脉,在著名作家何士光笔下的梨花屯村,弯弯曲曲绕着梨花屯中学 ,以校园为原点,以纵贯南北的笔直公路为轴,清澈的涟漪正是那流动的精灵,在那岁月尘埃的洗涤中,鬼斧神工般画出了一道柔美的立方抛物线,向着那无尽的远方流淌。</p><p class="ql-block"> 1976年,蒲水河两岸的梨花树,在“割资本主义尾巴”的电闪雷鸣中遭受劫难。家父是生产队的会计,深知梨花劫难的背后,是消失在梨花屯街上的那一声声金盖梨化漕清甜的叫卖声,是梨花屯人背后的油盐柴米,于是拉起一帮年轻人,在蒲水河堤的山岚上,悄悄的搞起了小组承包。开荒种茶,茶中栽花,花中添秀,秀中增值。梨花在劫难中微笑,微笑中挂出果子——金盖梨,清脆可口,熟了让人咬上一口,像蒲水河流淌沁人心脾。</p><p class="ql-block"> 正当蒲水河流淌的涟漪裹挟着梨花芬芳的时候,“路线教育工作队”住村入户了,家父自然就成了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典型”,被“工作组”送进“学习班”清算洗脑。我正好初中毕业升高中,被清算取消了入学资格 。十四五岁的我,无奈的站在蒲水河边,俯视着蒲水流淌的朵朵涟漪,心里像涟漪裹挟梨花旋转翻飞似的,不是知路在何方?</p><p class="ql-block"> 曾记得,初中是在张铁生似的“交白卷”大学生时代中度过的,同学们整天除了开批判会、抄大字报之外,就由“臭老九”带到田间地头搞劳动。春天,梨花伴着我们插秧,渴了捧一捧清泉喝,饿了拿一个包谷粑啃,脏了滚一滚蒲水河;秋天,金盖犁挂在我们割谷桩兜的头上,馋嘴时趁“臭老九”不注意,摘几个下来,啃几口,站在田埂上一棵犁花树下的队长笑着说:升高中要看劳动表现哟!</p><p class="ql-block"> 初中毕业升学的时候,听说是由公社搞政审推荐,根据学校报告的毕业生名册,哪怕你根红苗正,也要查你家祖宗八代,地富反坏右子女,别提了,压根儿没有资格。对于我受父亲的清算而牵连,算是一种说法吧,比我更惨的是,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理由,比如有一个入朝参战的残疾军人的女儿,莫名其妙的名落孙山,还有梨花屯街上姓谭的和姓陈的,知名的或不知名的,此事民怨沸腾。落选的,你来找一趟,我来闹一回,有的家长陪孩坐教室,有的家长带孩子找关系,如此种种你方唱吧我登场,像高涨的蒲水河水一浪高过一浪,涌入梨花屯“区委”(与乡镇同级)。“区委”只好无奈的决定在梨花屯中学再招一个民办高中班,平息此事。恰巧有一个与书记说到话的长辈帮忙,我才幸运的进了“民办班”,后来,到了高二分为理科班和文科班,才不再尴尬的的称公办与民办了。</p><p class="ql-block"> 于无声处听惊雷!</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蒲水河两岸梨花树上挂满金盖梨(椭圆形金黄色),我卷着铺盖儿,蹚过蒲水流淌的涟漪,翻山越岭沿着泥泞小道,在梨花屯中学开启了我高中学习里程。学校坐落在梨花屯北一隅,溪水环绕,绿树葱茏,几间青砖碧瓦的楼房“工”字行东面排开。 民办班,开学虽晚,但老师拼凑却别开生面。何士光老师任语文政治两科,物理老师先后是任家慧和陈永连,还有数学老师、化学老师等等,梨花屯中学民办班亮丽的教师阵云,如春季的梨花芳馨四溢。</p><p class="ql-block"> 师生之间也许是一种缘份,这缘份,也许是偶然中的必然,或者说是必然中的偶然。不是那个特殊的时代,这样的教师阵云会在梨花屯中学诞生吗?不是恢复高考制度的春风,我们能聆听到何士光老师口中的费尔巴哈、黑格尔、契诃夫,莫泊桑、高尔基吗? 我们默默的感谢缘份。</p><p class="ql-block"> 政治课上,何老师从马克思主义的辩证唯物主义,讲到毛泽东思想的实践论与矛盾论,深入浅出,针砭时弊,画龙点睛,在批驳“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的谬论中,使我们体会到哲学精神的精妙与伟大。</p><p class="ql-block"> 语文课上,何老师风度翩翩,粉笔字活灵活现,颜真柳骨,游刃有余 。鲁迅的《孔乙己》、《祥林嫂》、《阿Q正传》,高尔基的《海燕》,契诃夫的《变色龙》,何老师的讲解板书点面结合,从文艺复兴到工业革命,从诗经到唐诗宋词,口若悬河,字字珠玑,使你如沐春风,醍醐灌顶。他那博览群书,高屋建瓴艺术才华,尤如蒲水河流淌的涟漪润育久旱的幼苗一样,滋养着梨花屯中学的寒门学子。</p><p class="ql-block"> 我清楚的记得,何老师要我们做第一次作文题目是《新学期》。他给我们的辅导独具匠心:首先明晰“党八股”之危害,不准再去抄袭什么“到处莺歌燕舞”的假大空。其次要求我们选好自己的角度,以身边的课桌为例,用数学思维的方法,观察比较课桌从正面、侧面,上面投影的不同视图,体会选择角度的重要性。他语重心长告诉我们:只有这才能写自己的真情实感,坚持“小中见大”,即抓住生活中具有典型意义的点滴,深挖活写,如画家画“星期天”和“深山藏古庙”一样,反映主题,托物言志,借景抒情。再到谋篇布局,遣词造句。我很幸运,我至今都还珍藏着被他评讲过第一次作文《新学期》。</p><p class="ql-block"> 何老师上我们课之时,正是他创作的高产期。清晨,身着一件浅蓝色上衣,脚蹬一双青色布鞋,沿着梨树荫翳的石阶走进教室,带着一支粉笔,站在讲台上面含微笑,双目炯炯有神,使人油然而生敬佩;夜晚,在梨花屯老街的木屋中,在那盏昏暗的油灯下,长篇小说《似水流年》,中篇小说《梨花屯客店一夜》,短篇小说集《乡场上》、《种包谷的老人》以及《远行》等等名篇佳作挥笔而就,蜚声文坛。</p><p class="ql-block"> 于无声处听惊雷!</p> <p class="ql-block">  蒲水河积万佛山脉的涓涓溪水而成,南枕乌江北岸,在大娄山系的山岚叠翠中,由东南向西北流淌。山是师爱的脊梁,水是师爱的乳汁,任家慧老师的物理课,给我们知识,给我们力量,给我们母亲般的乳汁。一个出生在“万家墨面没蒿来,敢有歌吟动地哀”时代的女知识分子,在那个特殊年代,勇立潮头,勇挑高中物理课,有谁敢不为之动容?站在三尺讲台上,润物细无声。</p><p class="ql-block"> 曾记得,高考能否成功,关键在数理化,数理化中难关是物理。任老师值面交白卷的初中生,从课前预习,上课倾听,到课后辅导,孜孜不倦,呕心沥血。没有教材,她鼓励我们借阅他人,先抄下来,听课当笔记旁批,作业练习量要足够,多思多问。一道斜面受力分析题,已知物体重量与斜面的倾斜角,要求其垂直于斜面的分量。课上,我听了一头雾水,下课,她把我叫到她家,从解直角三角形的边角关系开始辅导,到解直角三角形与斜面受力分析的转换应用,如春风化雨,使我至今记忆犹新。由此激发了我学习数理化的热情,一路向前,她的谆谆教诲,在我的心里犹如蒲水河流淌的涟漪,迎着初升的朝阳朵朵向前。</p><p class="ql-block"> 于无声处听惊雷!</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蒲水河流淌千年,滋润着梨花屯一草一木。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忆当年教师阵云,如银河七星北斗,想今日黉门园丁卓秀,蒲水流淌依然道阻且长。</p><p class="ql-block"> 一日春暖花开,受梨花屯中学原校长任世芳之邀,陪同梨花屯中学原何老师的同事杨贵平老师,梨花屯中学一游。虽然我同78级多数同学一样,承老师衣钵,但也年逾花甲,信步在老师“心事浩茫连广宇”的校园,驻足何老师的“梨花书苑”,思绪万端,百感交集,拙笔寄语,蒲水流淌,以谢恩师!</p><p class="ql-block"> 蒲水拾叶 陆建东</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