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大姑

明月松间

　　我的大姑去世已经两年了。

大姑是我爸爸的亲妹妹，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亲人。侄女像姑，我性格中很多成分是很像大姑的，但我总在提醒自己不要做大姑那样的女人。

大姑是个勤劳能干的女子，乡里乡亲都知道魏家二婆婆（也就是我奶奶）养了两个能干的姑娘。她们干起活来不分白天黑夜，两姊妹比赛着插秧割稻，比赛着砍柴打场。白天，他们像男人一样在田间劳作；晚上，他们又飞针走线，织衣绣花。她们带着优秀的劳动品质嫁给了邻村的青年才俊，我们以为他们双双嫁给了幸福。

姑爹是个手艺人，常年在外做工，家里所有的事务都落在大姑身上。两个表妹的相距出生，加上婆媳关系、妯娌关系、姑嫂关系的错综复杂，大姑明显不像在娘家那般如鱼得水，家中争吵不断。我的勤劳美丽的大姑渐渐失去了被人仰慕的光环。

大姑每次回到娘家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她极其疼爱娘家的侄儿侄女，每次都要带回自种的瓜果，让我们解馋。每年放假，他都要把我们接到她家，一玩就是十几天。

有一次我的脚伤了，忍痛在田里采摘桑叶，大姑见了十分心疼，把我妈妈好一通责备。那时农村女孩喜欢长虱子，大姑把我放在腿上，一边仔仔细细地帮我抓，一边抱怨我妈对我粗心大意。大姑就是这样一个心慈口快的女子，娘家的人自然是理解她的，婆家的人可能也是不能接受的。

大姑家里的吵吵闹闹的场景总是在提醒我，好好说话比好好做事更加重要，我也一直担心我会不会也会成为大姑那样的人。

大姑家里一直是富裕的。姑爹早年做手艺，后来承包了果园场，那些年他也是地方上响当当的人物。大姑一生是勤俭惯了，即使富起来了，依然是没日没夜地干活，依然是省吃俭用。这本是劳动人民的美好品质，在姑爹看来，她这是自讨苦吃。确实如此，她日日刨土，赚钱所得，不及姑爹在外面的一顿饭一场牌的开销。渐渐地，大姑与姑爹的分歧越来越多……大姑和姑爹都是他们那一辈人中的优秀人物，只不过，姑爹娶了“爱我的人”，大姑嫁了“我爱的人”。

成年之后我也常常对照大姑思考女人的命运：嫁人是要嫁给爱情的！爱人是要先爱自己的！

大姑的晚年是孤独的。姑爹在五年前因病去世，大姑不久也疾病缠身。两个表妹都在城里上班，只好给大姑请了个保姆，一是照顾，二是陪伴。大姑心疼女儿花钱，硬是把保姆辞退了。白天陪伴她的是电视，晚上陪伴她的是孤灯。

每次去看望他，都发现她一个人坐在门口，朝大路这边张望。我们走近她，那圆圆的胖脸，便笑开了花，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有时我们递给他一些小钱，她总是含泪推辞。她体谅我们持家不易。其实大姑并不需要钱，他需要的只是陪伴。

又是一个清明节，大姑的老屋大门紧闭，她再也不会在门口等我们了。

大姑走时只有68岁，回想大姑当年拼命劳作的情景，那汗湿的头发，那沾满泥土的衣裤，再看看眼前这一抔黄土，真觉得人生太过短暂，也太过无趣。

亲爱的大姑，您若再来一次，您还会这样生活吗？

怀念大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