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一大早，天低云暗，坐上从白银每天开出一趟到景泰石林的班车，票价22元，大巴在市里慢行兜客，并两次停下来“守株待兔”，因为四十多座只卖出十来张票，换我也抓狂。熬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坐上八成，剩下半路上的，还是司机心里倍儿清。车子刚出白银，天下雨了，且越下越大，气温说降就降，六月的车里，想不到有这么冷，坚持不了多久，我叫停，下车取衣服，拉箱放在底舱。</p><p class="ql-block">雨点不停拍打车窗，形成一条条雨线，天一直阴着这张脸，我心一直揪着，自带了三千多公里的喜悦和期望没了，眼睛虽不时盯着，可不知大巴什么时候进的山，连爬坡拐弯也无感。当班车跃过山顶，猝不及防的左急转右急转，我才意识过来，画面快闪快过，眼睛接不住，一会一边山，一边影影绰绰，瘴气雨雾混作一团，一会钻入两山的夹缝，一会又陷入四面山的合围，“山外有山”不重样。雨势没减弱，车子没减速，该甩尾甩尾，该踩油踩油，怕不怕另说，亢奋和渴望盖住了恐惧，同时留给我一连串的悬念和念想，真想叫车子停下来让我下去，想想得了。不能自己作主的“独自行”不可能随心所欲，除非一个人自驾或徒步。</p><p class="ql-block">班车一轮左冲右突，终于停在山底的龙湾村，村子三面环山，南面是来程，大巴刚从背后的群山钻出来，西面是目的地“景泰石林”，又叫“黄河大峡谷”，南西两面山脉相连，东面平缓，容纳村庄与园地，然后还是山，北面横断一条宽阔的大黄河。车上十来个客（大半人中途已下）望着大雨，望着黄河，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守候在终点站的一众村民撑着伞迎上来，七嘴八舌告诉你要车有车、要船有船，都可直达大峡谷，并保证能赶上下午三点半在这儿开出的回程车。游客头次来，又赶上雨天，有无缝接驳，巴不得的事，一来二去，各归各的主，散了，游客不知道眼皮子底下就是码头，它提供游船、快艇和羊皮筏子的服务，是进入黄河大峡谷的最佳配搭，尤其后者，多少人盼着顺把黄河漂了，一举两得。村头剩下我，身边拉箱成了累赘（因为不回白银），已是中午了，决定先住下，避过这场雨，好不容易来一趟，不甘心任务式打个卡，它是我此次甘（肃）宁（夏）行心心念念的第一目标。一个找客住宿的村民，用小车把我拉到他的“农家乐”，八十块一宿，入住后发现没WI-FI，液晶和机顶盒只是摆设，没热水洗澡，没电热水壶，连拖鞋衣架等小件也没有，好在房间新，床铺也新，刚开张还是未营业？反正只我一个客，合着这低廉的房钱，不作无用功理论了，在我的“自助行”计划里，包括了坐班车，包括了包容过程中大概率的不舒适。搁下行李，赶紧出来填肚子，应该是老板自家的午饭，不用等即上五个不冷不热、比拳头略小的馒头，加一小盘凉拌土豆丝，足够一人量，收二十五，别作对比，身陷“囹圄”，这价钱已经很友善了。我和许多有点小钱又爱独行的驴友一样，低欲望低要求，比如当下，有落脚点，能吃饱饭，可自由支配，齐活了。</p><p class="ql-block">天空开始放晴，不过仍飘着小雨，我迫不及待走出“农家乐”，不假思索倒回几公里，念念不忘进来那片山，以及山下那片风景。就我矫情且“不嫌事大”，非要双脚走一遭，这旅程才完整。到了山顶，看见一个很大的圆形玻璃上盖，进来时我未看见，车子也未停留，售票处？观景台？见有围栏，我没上前探个究竟，就此原路返回，开始下山，等于折腾了两次，扯不上半毛钱的意义，纯是自己的任性和偏爱，加上有大把的时间。下山的第一个拐，竖起一块黄底的路况牌，标注危险和连续急转弯两个黑色图案，并有“二十二道弯”的字样，与其说给开车的警示，在我看来更像为徒步者而立，“诱惑”你好好摩擦这片山。我是山底倒着来，先“剧透”了，新开的两千多米盘山道，除了山底一小段铺上沥青，其余绝大部分是原土，沙石质重，所以大雨过后不泥泞，鞋底清清爽爽的，特别适合徒步。也许“身在此山中”，说是峰峦叠嶂，我看不出有多千姿百态，山道再短再弯急，没了在汽车俯冲或“漂移”时所带来的恐慌和刺激，视觉上更看不到航拍那种千壑万沟峭壁陡崖的险状。眼前要么棕红色的山，要么棕红色的土，当中有不少石笋石柱石锥石蘑菇，我是外行，根据这两个特征，我蒙这就是丹霞地貌。又来到曾令我欲罢不能、想要下车之地，它是全路段的C位，几小时前，我干瞪眼拿它没辙，几小时后，我终于人立崖壁，面朝跌落二百多米的广袤，目睹只有出现在屏幕里那个广角镜头的大黄河，忒长忒壮丽，蜿蜒而上，至远至尽那一端，与云天相接，有多远，百千里未可知。我忽然想起王之涣的【凉州词】，“黄河远上白云间”，很吻合，不会那么巧吧，可这里古属凉州哈。黄河另一端埃着田野，绕着群山，忽隐忽现，不知向哪奔流去。再看大河上下，迥乎不同，河之北，戈壁坝滩，黄褐色的茫茫荡荡；河之南，整片宽宽厚厚的绿，“白云生处有人家”。我把目光往右平移，一道又长又陡半弯状的山墚，顶是平的，犹如一堵高耸的巨无霸城墙，连合其它面的群山，一起把龙湾村的三个面锁得死死的。一轮感性的宣泄，迈开双脚继续往下弯，弯口一个个在递减，每一个处在阳面的弯道，随着高度的降低，把山下的绿和远处的黄河越拉越近。</p><p class="ql-block">盘山道，师出无名，不如管它叫“二十二道弯”，好记且吸引，贵州的“二十四道拐”不就是被叫出来的吗？谁还认识晴隆县啊。我想，它若自立门户独成一系，此乃不遑多让的上乘之作。黄土高原的山见多了，我来来回回的乐此不疲，这一次是双脚的“上下求索”，自我感动了一回。话分两头，要不是这场雨，把我拽下来，轮不到我唧唧歪歪，有偶然，偶然中有必然吧。帷幕刚拉起，不由分说直接高潮，还不止，还有三分二同样劲爆的“戏码”在后头，阵阵的惊呼声和欢呼声延续至后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