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花事

完美的梦

文/陶陶 图/部分来自好友及网络

　　这个季节的美，是春心的萌动，是生机的盎然。在经历一冬的寒霜冰雪后，春意蠢蠢欲动。雨水过后，一波波花事自南向北席卷而来。此刻，我感觉我是最幸运的人，因为每年我不用走多远，就能经历两个春天，数场花事。小镇是春天的延长线，平原的春绚烂登场，而后悄然退去，因了小镇的等待，没了“长恨春归无觅处”的怅然，多了“不知转入此中来”的惊喜。

　　小镇的花事是从鼻子岭的山桃花开始的，车沿着下银线飞驰，穿过黝黑的鼻子岭隧道，以前这里叫“鼻子颠”，是说隧道里崎岖不平，车走在里面，上下颠簸。现在铺了柏油路，车跑起来顺畅许多。驶出隧道，眼前豁然开朗，如陶渊明笔下发现桃花源的那一瞬。漫山遍野，团团簇簇的粉红与润白，在苍褐色的山峰上蔓延而去。树木和野草还未发芽，山的青灰还被草的枯黄掩映，间或点缀一抹松的苍绿。此时漫山的粉红热烈而跳跃，不由得让人也激昂雀跃起来。隧道外有一处开阔地，站在这里，正是两山的垭口，层层叠叠的远山、盘曲蜿蜒的公路尽收眼底，是拍照的最佳点，此时，漫山的花弥散在眼前，形成起伏的花山，流动的花溪、花谷。

　　我喜欢乘车蜿蜒而下，车顺山路转弯、俯冲，有坐过山车的快感，满眼的花从眼前、身旁掠过，有我从花中来的错觉。从小我们被教育“人往高处走”，可是此时，不妨体验一下自己往下走的样子，不念过往，不惧未来。上下自如，才是最好的姿态。

　　鼻子岭的山桃山杏开过一周，石城墩的杏花就满沟满坡地竞相开放了，你赶着我，我赶着你，生怕落在谁后面。杏花如春潮般涌现，朵朵花苞是枝头的诗，古往今来，被反复吟诵。“林外鸣鸠春雨歇，屋头初日杏花繁。”、“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微风拂过，字句散落，漫天如雨。淡淡的花瓣随着浅浅的溪流翻转，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时值杏花盛放，山间公路在粉白的杏花映衬下，明媚而又悠长。公路右侧路边停满了车，如长龙，随着公路蜿蜒。却不见更多游人，只偶尔有三三两两的人走过，估计都散入林间、花海。我寻一条熟悉的小路下入沟中，沟中幽静，一丛细细的溪流潺潺，夹岸杏花，几株年轻的树，花开的密密匝匝，好似讨好谁一般。逆溪流而上，沟边、崖壁上黝黑盘错的老枝干横斜着几枝粉红不时挡在眼前。沟里百年的老杏树常见，一株株姿态各异，沉稳着，在透过高高杨树枝干的丝丝缕缕阳光里疏影横斜。年年岁岁，在溪流的浅吟低唱中缄默不语，宠辱不惊。而我的惊叹是打扰它们的入侵者。我跑过去，抱一棵老杏树，粗糙而又沧桑的老干，我双臂环抱不过来。抬眼看满树繁花，不骄不躁，不急不缓，一棵树，满树花，禅定的姿态。

　　杏花繁盛不过几日，短短的花期要爆发出积蓄一整年的力量。春色明媚，陌上花开，漫漫粉红中几片鹅黄点缀。阡陌纵横，俱是看花人。“一年之计在于春”，那勃勃生机也是内心的张狂。雪小禅在微信里说，“我要做一个张狂的看花人”，不觉莞尔，谁不是呢？

　　如果开得满坡满谷的杏花是张狂，那么石窝的杜鹃就是惊艳了。沿着石窝长城下的山谷向上，就可以看到漫山的迎红杜鹃。白居易曾经写过“火树风来翻绛艳，琼枝日出晒红纱。回看桃李都无色，映得芙蓉不是花。”这样的诗句。

　　见过黄山顶上的杜鹃，见过井冈山的杜鹃，一片片，一丛丛，一望无际。娇艳欲滴， 热烈似火。而石窝的杜鹃更生动，在莽莽苍苍的山坡上，一团团紫色的杜鹃伴着白桦树竞放，美的惊心动魄，像一片片紫云掉落在山中。倏忽间想起张爱玲描述茶花的句子：“它不问清红皂白，没有任何预兆，在猝不及防间，整朵整朵任性地鲁莽地不负责任地骨碌碌地就滚了下来，真让人心惊肉跳”。那“滚”下来的姿态，用在此刻杜鹃花的盛开上更贴切。那一朵一朵孤傲的小喇叭伶伶地站在枝上，在五月初暴躁的艳阳里旁若无人。一枝枝簇在一起形成一个大花团。屏声静气地望着这傲然的花朵，里面装着多少倔强呢？

　　这个季节，草未全绿，树渐鹅黄，蜿蜒的长城在这片色彩中沉稳而又庄重。见过晨光熹微中的长城伴杜鹃，见过丽日下长城映杜鹃，也见过西山含日过程中长城掩杜鹃。而此刻我想象当满月在长城升起，山杜鹃的花苞在枝条爆开。

　　山杜鹃慢慢谢去后，漫山的绣线菊开始接棒，而此时，山中的野花好像得了风的信息，唱着跳着，蜂拥而至。峰峦、山谷融进了更多彩的海洋中。

　　花开有期，别走得太慢，花会凋谢的！我在山中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