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陪伴我长大的书,我却从来没有翻开过

沈炜

<p class="ql-block">我从小是在书堆里长大的,蹒跚学步时,摸着柜子这头走到另外一头,抬头看见柜子里满满装的都是书。</p><p class="ql-block">父母没时间看管,我被送到宁波城里,寄养在奶奶家。爷爷是宁波农技师专(万里学院前身)老师,解放前出任过嘉兴图书馆馆长、柴桥镇镇长,解放后与徐季子等人参与筹备浙江农业大学宁波分校,一生奔波,唯独没有丢下满屋的书。</p><p class="ql-block"> 爷爷的书主要是文学类读物,这和他教语文有关系,从诸子百家到新文化先锋的经典著作最为常见。鲁迅应该是他的“心头好”,从鲁迅专著到各类鲁学研究,占了一个书柜容量,有一年市里评比“甬上十大藏书家庭”,我一个叔叔说光凭这些“鲁迅”就能上榜。我事后也问过奶奶,为啥不去参加评选,奶奶说,“书是用来自己读的,不是给人家看的”。</p><p class="ql-block">还有一部分是他年轻时候求学用的书,发黄的书页,都是一些线装古籍书,每一册拿在手上都软塌塌的,有一种里面知识太沉重把书都压弯的样子。这些书是很多连题目都看不懂,还好有一本《唐诗三百首》算是老少咸宜,但是里面很多字和我学校学到的居然不一样,后来知道那个是繁体字,爷爷后来给了一本比我在学校用的大一倍的大辞典,看不懂的我就去翻查。后来差不多的繁体字基本都认得全,那时也就上小学五六年级。</p><p class="ql-block">因为是回乡下读书,只有每年放假才可以去爷爷家看到那些书,每次去看到爷爷不是卧在床上看书,就是躺在竹塌上看书。我也是试着东翻翻,西找找,看看这书里面的内容到底有多大的魅力,但是只要我一翻动过那些书的任何一本,他都会事后知道。原来书装在书柜里,书柜装在他的心里。</p><p class="ql-block">有一次去我注意到书柜上多了几行字“图书恕不外借”。对此我深有体会,自己有收藏唱片磁带的爱好,这么多年搬家多次,唱片和磁带基本“一个都不少”。但凡好在朋友家看到好的唱片,基本都是再行购买,从不开口索借。唱片如此,书籍也如此,这也是爷爷那么多年,家中图书没有散轶的缘故吧。</p><p class="ql-block">不能借那就拿吧。爷爷去世后,近万册图书都捐赠给了宁波万里学院。在学校来拿书前几天,奶奶偷偷跟我说,你自己喜欢的挑一些走吧。我环顾了那些曾陪伴我长大的书籍,在爷爷生前我基本上没看过几本,那么在他去世后,也没有必要再去惊动他们。奶奶说,爷爷年轻时候的读过的书可以拿走,这些资料学校图书馆用不上的,可以留个纪念。</p><p class="ql-block">多年后,我受邀到万里学院做音乐讲座,想去看看那些书,馆长说,书籍放在各个类别中,短时间内,按照书名不一定找得到。我想,那就等我自己来写一本书,再捐给万里学院,以后让它在图书馆里和爷爷那些书相遇吧。</p><p class="ql-block">我曾问过父亲,爷爷看过那么多书,可有留下啥著作文章。父亲回忆许久,说年轻时看到过一本诗集,不过都是一些打油诗。或许正如奶奶说过,读书不是为了卖弄知识,他只是一个人的一种修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