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岩科穿越至夯久照

海纳百川

3月21日，当我发帖周末徒步穿越岩科至夯久照的时候，有驴友质疑“天气预报周六、周日都有小雨或中雨，天气不好怎么办？” 有的人则说：听从安排，怎么安排就怎么走！

岩科和夯久照是吉首市的两个村寨，岩科属于矮寨镇，在洽比河村的对面。夯久照属于原已略乡，在过去吉首至保靖夯沙唯一公路的中间地段。这两个山乡，都是位于不同的崇山峡谷之中，村前寨后悬崖峭壁耸立，四周山竹森林茂密，谷中一条溪河穿插而过，溪两岸一片坝子地形，水田纵横，春季满谷油菜花飘香，秋日一地稻谷穗金黄，勾勒着一幅幅壮美的田园，与大龙洞风光一样，是休闲自驾游的天堂。

岩科苗寨是我祖母的故里，杨姓人家，据说过去有些田土，祖屋居于依山而建的寨中一处突出于寨前的如观景台的山坡上，寨后是一段很长的高大如墙的悬壁，正对面的岩壁之上是我老家排料乡龙孔村的地界。祖母过世较早，留下三子一女，都是曾为国出过力、为社会做过事的人。直系的孙辈人中谁也没有见到过祖母，她应该是家族中最辛苦又没有享子孙后福的人，她的伟大永远值得后辈感激。

很小的时候，我曾随父亲去岩科村做过客，亲戚家是座两层楼还有吊脚楼的木房子，所在的那个山坡顶边好像挨着一处村小学。那个地方突兀在山村前，几棵挺拔茂盛的大树高耸入云，就像这个村寨的旗杆一样雄势地傲立于天地之间。山坡之上视野极其开阔，让人特别舒心，久立其中，就有股热爱江山、拥抱自然的激情冲动。后来，多次户外经过岩科，无论它怎么变迁，对它的印象，还是停留在童年的记忆里，新的岩科村如过眼云烟，挥之即去，难驻心间。

夯久照村，八年前我曾与友人们一起走过，山坡边稀稀拉拉几户木房子的人家，通往村外的路是处如隘口的溪涧，在村寨的左下方。隘口宽约15米左右，一边是悬崖峭壁，一边是陡峭山坡，两岸树木郁郁葱葱，古老苍劲，一直生长到小溪中，让人分不出是溪流或是荒坡。溪面一半被水淹没，虽然是不深的流水，但赤脚也能过河。一半如沼泽地一样，水沙相间，看似能走，踩上去却常会下陷湿身。人们进出寨子，大都是从河床陡坡的那一边依着高大挺拔的大树穿梭而行。水大的时候，估计进出寨子都很困难。不过，这种情形很少，山里的水只在大暴雨时才涨，来得快也去得快。

站在隘口处，就会让人生出一种进入古战场的想象：一骑横刀立马关前，背后溪中遮天蔽日的大树暗藏玄机，大树之后莫测的山谷似有千军万马。若你疑惑停滞不前，久闻那潺潺水声，仿佛清脆之中隐隐约约如在弹奏十面埋伏一般……

春日的户外活动是诱人的，驴友野渡横舟和田鸡儿先后在洽比河边露营，听闻我们要来，他们汇合后一个劲地发着美片诱惑着我们，并友好地表示，一定会等着我们的到来。

23日出发，到达矮寨大桥下差不多是上午十时，联系田鸡儿、野渡横舟两人，他俩都因受天气预报的影响，担心有雨于昨晚提前回家了。电话沟通嘲笑他们的时候，他们一个劲的埋怨着预报的不准确。

感谢老天对我们的眷顾，天气并非预报那样，而是天空晴朗，到处春暖花开。

我们对天气的评估还是正确的：即便有雨既不会持续，也仅仅可能是局部。因为，预报的气温连续两天都在24度以上。普遍降雨，气温不会那么高。户外走得久了，对自然的一些常识也就成了我们出行的可靠判断。

岩科村的村民大部分都搬到公路沿线建房，依山而建的旧房遗址大都变成了耕地，只有一道道古老而精致的保坎和零零星星的一些房屋，以及从下而上的几道宽大而斑驳的石板路在告诉人们，这里曾经是个繁华的村落。

祖母家的故居附近还有几栋古老的木房子，大树依然茂繁，强劲参天，只是，过去的那些亲情、乡情犹如苍天的轮回，无法再寻回到曾经的从前。一些才长成的粗壮树木隐隐约约婆娑在大树四周，把祖母家那一片地方笼罩在无限的春色之中。

我一个人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似在追赶历史年华，又似在寻找过去的自己。同伴们三三两两，在一处处古建筑遗址，一丘丘开满油菜花的土地，或一棵树下，一块岩石上，努力地把自已与春柔和，感受大地的温暖。

登上高处，回望岩科苗寨，满坡的油菜花黄陪衬着一峡谷的春色，一条溪流从苗祖圣山吕洞山方向婉转而来，正前方的悬璧之上勃然生机，白云深处正是我的家乡排料。望着这父亲的山，母亲的河，我呆呆地凝视着自然美丽画卷，这山山水水，无论熟悉或是陌生，往来或是少走，都是我灵魂深处永远应该铭记的地方！

岩科村后，四周悬崖峭壁，只有一处垭口通向山的深处。垭口下方群山环抱之中是块如丘陵状的坝子地形，寨后悬璧下修有一条小水渠，泉水清澈灌溉着山下的一片片肥沃土地。

垭口之下的这一带缓坡和田土上，一大半的面积种植着茶叶，正值成熟期。另一半则种着油菜，花期正浓。由于今年春节后的一场冰雪影响，茶叶尽管绿意盎然，品相却不怎么好。摘茶的人很多，男、女、老、少在田间地头忙碌着，采的还是一叶一芽的鲜叶。我与一中年男性茶农闲聊，他们已在茶园里采第三道茶了，前些天的鲜叶每斤100多元，现在的价40元至80元不等。他们一家有5、6个人在采茶，平均每人每天采鲜叶5斤左右。

采茶也要赶时节，只有明前茶才能卖个好价钱。清明一过，茶叶渐渐就不值钱了，鲜叶十几元一斤，茶味也没有明前茶好喝。湘西州茶叶种植面积较大，茶农很辛苦，如何保质保量保价，是个不容忽视的社会问题亟待引导和解决。

细聊中，茶农姓石，与我同宗，是岩科寨的人。他们寨子大部分人姓石，是从排料芷耳迀过来的。字辈上是我们“开国成家远”中的“成”字辈，与我“远”字辈相比，辈份要高两辈，大概是人员发得比较快所致。

我们一路走玩，一路在田间地头采野胡葱、鱼腥草，偶尔还采得了一些蕨菜和撒落在地边的青菜苔。春季出来户外，这些收获，常常就是我们正常的标配，也为我们的晚餐收集了许多难得的美味食材。

田土的尽头是一片峡谷，地势要比垭口矮一些，峡谷陡而险，森林茂密，荆棘密布。虽然没有看见有什么溪流，站在密林深处，却能听到溪涧里不时传来“哗哗”的瀑水声，沟谷两岸悬岩耸立，有些阴深，一般没有特别需求，大部分行人都不会和不愿去那些地方探个究竟的。峡谷的尽头，那是夯久照的方向，这一带荒无人烟，山高林密，沟谷连绵，每个山头，每一处峡谷或树林里，到处能聆听到鸟儿们的欢唱，独唱与合声此起彼伏，无论喜欢与否，任何生灵都奈何它们不得。

山中到处是高大的青松，粗壮而直，有形而畅展的上枝，形成一棵棵有情的迎客松，随着春风召展地迎接着往来的行人。各种杂木竟相生长，最多最吸引人的是一种叫“土将条”的杂木，如油茶树那么直和坚硬，有的长得比小孩的脚还要粗壮。玩转地球介绍说，这是上好的杂木，也是上等的柴火。只是他从没看到过这树居然长得那么大，而且满山遍野。老鬼嫂子则说，这树快要开花了，那个香味远远地就可以闻到，一香就是满山满谷。这树，我当然是识得的，在农村，过去用来作刀和锄头的把柄，与油茶树一样是农家人的最爱。

初行的山路是一段土路，在林中迈步，或是在一段段杂木和山竹围成拱型的“时空隧道”中穿越，脚下的树叶或粉红的松针如地毯一般铺着厚厚的一层，踩在上面极其膨松，“嚓嚓”的声响也成为了我们难能的享受，让人流连不舍。一些硕大的松球零散地撒落在地上，一排排、一行行从路的这头一直到路的远方，仿佛童话世界里漫山的蘑菇。许久没有出来户外的喜相逢边走边赞叹着这山路的稀有，然后，每一道弯，每一处值得的风景，她就会与驴友大山深处等人拍个不停，A面、B面照完外，有时还要再来个侧面或特写。而我，走在队伍的后面，一面录着视频美景，一面及时地转发在群里，希望把这一切美好尽情地与友友们隔地分享。

驴友雨中漫步与夫人一起从吉首自驾来寻找我们，还特意给我们买来了馒头和煮上了自家的山鸡蛋。我要他们在夯久照的寨口等我们，估计是看到我发的图片美妙无比，他便在群里问起了我的位置，大概是想从夯久照那一头走过来与我们汇合。可惜我一时玩性十足，并没有关注到他在群里发的消息，让他错失了一段美丽风景。

我们走的山路这一边处于半山腰中，大树遮天蔽日根本看不到山上有什么，只从前方偶尔的间隙处知道，陡坡上面尽是悬崖峭壁，有的似峰，有的如洞。不过，不靠无人机来拍摄，谁也感受不了它奇特的模样。

透过婆娑的树林，路的另一面峡谷风景时隐时现，那一处处绝壁，一座座峰峦，无不激动着我们的心情。这样的山路很久没有走了，这样的风景新鲜别致，大家都感到特别的开心。

到了一处小溪沟，一条大石板铺路为桥，也使山路截然分成两段泾渭分明的路，先前的土路从这里开始变成了石板路。山野之中的路一点也没有毁损，平整而结实，像百年的老路，比一些村庄上的石板路都要好上许多。一些路上铺满了一层树叶与松针，如同雪藏铅华，一些路面青涩地裸露在那里，仿佛述说历史的沧桑。只是，这路无论再怎么好，都鲜有人走了，也许，采药的人偶尔来过，也许，什么人都不曾来过。

看着这路，猛然间让人怀疑过去这山里是不是有什么宝，不然，路怎么会值得铺垫得那么好？同时，也让人感慨，过去人们的修路搭桥是那么的精细和执着，这陈旧的老路，历经风雨，跨越若干时空，风采依然！走过许多茶马古道，哪曾看到过山野之间有如此古老的繁华记忆？我问青天，这路就这么荒废了么？只有阵阵风儿从我耳旁吹过，如若不经意地吹过无数更替的树叶一样，把多少历史传说吹散在风里……

下到山脚，又是一坝田土，种蔬菜的，种油菜的，种茶叶的，荒废的，都有。到处又见采茶人，拖儿带女，大人在茶弄里采茶，小孩们则在田坎边戏耍，见有人来了，故意地大事说话并向我们奔来，或许是在野外呆得太久，来一个生人便是他们的欢喜，他们想走近却又敬而远之地看着我们这一拨人，稀奇新鲜却又疑惑重重：这些从深山里拱出来的人是干什么的？

从穿着上看得出，这些小孩有许多人都是城里的，或已生活在城市里很多年，他们是乘着周末随父母回乡下帮爷爷奶奶或外公外婆来采茶的。初来乍到，他们或许稀奇这旷野的自然，迷恋难得的野性十足。呆得久了，便又厌恶起这太粗犷的山野，感觉它们居然连一点现代气息都没有而让人乏味。也一如我们，常常走进一些认为的田园山乡，非常羡慕。可真要让自己去住上一年半载，怕是谁也承受不住。或许，这就是生活的差距。人总归是向往繁华的，就如溪流终归大海一样。这也与我们的乡愁类似，它永远都是用来祭奠和回忆的，任何人都再也无法找回。

走过这片田地就到了夯久照，几年不见，夯久照变化很大。原先稀稀拉拉的木房子大部分变成了砖木结构的楼房，而且密密麻麻一直起到了河边。

通向村外的河床小道被拓宽了并修了公路，路坎高过原河床约四、五米，与悬崖那一处的河岸之间自然形成了一条河坝，虽然河水比过去丰盈了一些，但却少了原来的韵味。河中原先的一些大树只剩下几颗被水泥路面包裹着，让人担心它们的未来。两岸坡边树木依然郁葱，绿油油地焕发着生机，遮天蔽日，是一处天然的幕帐，更是一处难得的休闲之所。尽管，隘口处与原先原生态的风光有所区别，但是，大家还是觉得很美，一些人就约着，夏天就来这里避暑。

到达的时候，只见雨中漫步一把户外椅摆在临河的大树边，一个水杯，几样零食，非常惬意地在那里享受。见我们到来，他热情地向我们介绍公路边敞开流畅的一股胶管自来水，说那是极好的山泉水，是从山上接下来的，非常清澈甘甜。洗了一把脸，试着尝试了一下水，果然极佳，我们所有人都不愿喝自带的水了，直接地就着水管来了一个痛饮，然后，大家便是一片赞不绝口。这水是从近乎无人区的海拔800米的山上而来的，山上的沙石泥土混合，这样的环境之水，自然纯净无比。

与岩科村四周是高耸的悬崖峭壁不同，夯久照村的四周大部分是大山坡，满山松杉滴翠。虽然不是陡峭的悬壁，但是许多山顶上都会耸立着一座或两、三座奇特的石峰，有的似刀峰，有的似孔雀开屏，有的如姊妹峰……或许是偏僻了一点，没有人注意到这别致的景色。或许是崇尚外面有名气的景点，人们遗忘了这处美丽的风景。

闲坐了好一阵，大家才不舍地离去，因为远方有景，还等着我们。一行人收拾好行装，便朝着吕洞山下又一处美丽的地方一一一夯吉苗寨奔去。

（海纳百川2024年3月28日于花果山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