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学书手记（4）

自由灵魂

2023年12月24日，冬夜，遇王羲之《平安帖》。

王羲之平安帖有两件，一为行书平安帖，二是草书平安帖。

🍎行书平安帖

王羲之此《平安帖》，亦称《修载帖》，与《何如帖》、《奉橘帖》裱在一张纸上，也称《平安三帖》或《平安何如奉橘三帖》。

此帖凡四行，共二十七字。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

💦释文：

此粗平安，修载来十余 日，诸人近集，存想明日 ，当复悉来无由，同增慨。

💦译文：

最近稍微平静安定一些，修载来此十来天，大家都聚集在一起。估计明天无法再像近几日一样都在一起聚会，心里都多了些遗憾。

《平安帖》是写给亲朋的一个便札。信里提到的修载名王耆之，为王羲之的堂兄弟。

💦赏析：

（1）

此帖结字基本取正局。不作过多欹侧，容易形成排布。排布也即状如算子。所以，处理好变化十分重要。此帖中，最明显的变化是轻重变化。整体看，帖右上部分轻，左下部分重。逐行看，第一行的轻重变化不大，但每个字的内部很有味道。如“安”字，每一笔都用曲，中横的弯曲更明显，整个字又稳如泰山。“载”字的土字头写法奇，车旁好像塞在半包围的框中。“来”、“余”的笔致变化，真有纸上舞蹈的韵味。第二行的轻重变化明显，一看即知。到第三行，行笔开始加快，写得随意了些，用了草书写法。

从帖中可以揣度，王羲之写《平安帖》时，心情是相对平和甚至是欣悦的。字很秀，很美，很挺拔，没有太大的波动。像“明日”这样的字，很流美；像“当复”，有凌空欲飞之势，这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习书者在临帖时，虽主要是临字，但在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临情绪，临节奏，临心态。此帖雄强潇洒，颇能体现当时的魏晋风度。用笔法度严谨、沉稳精到，又不失自然轻灵、明快畅达。观此幅作品，无一丝渣尘，若白璧无瑕、若精金美玉，其境界之高，非可强为，实乃王羲之心手双畅之作。

羲之变法，踵事而增华，变朴拙为姿媚，但其离古未远，大朴未散。此帖既有娟美之处，又不失古拙遗风，可谓朴拙相生，得中和之至美。

（2）

此《平安帖》有两个特点。

一为用笔。《平安帖》用笔峻利，沉著潇洒，俊宕清健，体势丰满，尤其是尖笔的起讫牵带，丰富多变，饱满完整，实为行书楷则。王羲之新体行书，除摆布黑色点画之外，也照顾到白底的空间，把这两者安排适宜，悠游于二度和三度空间，使得点画荡漾空际，回互成趣。王羲之所表现的书法造型，如孟子道性善，庄周谈自然，纵说横说，无不如意。张怀瓘云：“惟逸少笔迹遒，独擅一家之美，天资自然，丰神盖代，且其道微而味薄，固常人之能学，其理隐而意深，故天下寡于知音。”意谓要了解王字不易，它是理性和感性交溶下的产物，像是一个机智的导演，在幕后活动，而不显出其威临和统治。

二为造型。明项穆云：“天圆地方，群类象形，圣人作则，制为规矩。…‥古今论书，独推魏晋，然晋人风气，疏宕不羁。右军多优，体裁独妙。”在王羲之行书的字里行间，能感到静谧、和谐、清逸之气，除行书字势特色，每行中字群的经营，字形的大小，起伏波变至高峰而止的章法，更像是长袖善舞的舞者，尽情尽意，随意驱遣点画。以此《平安帖》举隅其造型，奇在骨格之神异，其平直画虽多，各有异态，同为长竖，“平”字悬针，有若引绳，而“来“字微拱，“十”字则左拂；同为短竖，“修”字各有粗细。同为横画，“安”字侧锋下拱，姿态妩媚，“集”字长横甚细，“存”字之横则粗，此其所以奇也。而骨体廉峻，筋肉附之，此其所以丽也。章法布局疏密得当，雍容之态，酣畅之情，可为行书之典范。

🍏《草书平安帖》又名《告姜道帖》，或《告姜帖》。最早见于北宋著名丛帖《绛帖》，后经《宣和书谱》著录，当时共有九行，后被一分为二。上帖是前半部，为绢本，纵24.5厘米，横13.8厘米，共4行，41个字。《草书平安帖》上未有作者名款，史上多认为是王羲之所书。

延展开这幅草书帖，41个字的周围盖满了几十方收藏鉴赏印章，可见其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曾屡次易主。

明中叶，此卷被文征明发现。嘉靖二十年，文氏父子将之刻入《停云馆法帖》中。停云馆摹刻此帖12年之后，84岁的文征明在本帖之后用隶书书写了长跋。

若干年后，这件草书《平安帖》辗转成了皇家藏品。乾隆五十五年四月，乾隆在黄绢后隔水上为此帖做了释文，又在后面的副隔水上书“可亚时晴帖”数字。乾隆帝盛誉该帖“可亚时晴”，媲美“三希堂”瑰宝王羲之《快雪时晴帖》。

💦释文：

十二月六日。告姜道等。岁忽终。感叹情深。念汝不可往。得去十月书。知姜等平安。寿故不平。复悬心。顷异寒。

💦译文：

十二月六日，告姜道等诸人，岁月如逝，转眼又快要到年终了，深为感叹。我很想念你们，但又不能前往见你们。收到你们去年十月的来信，知道、姜等人的近况尚好，只是寿的旧病尚未恢复，令我十分担忧。最近天气异常寒冷。

帖中所提“姜”，有学者考察乃为王羲之之女，即王羲之《十七帖》、《儿女帖》所言“吾有七儿一女”之“一女”。其女字孟姜，也颇工书艺。

💦赏析：

草书《平安帖》笔法圆劲古雅，意趣悠闲逸裕，体现了王羲之草书耀文含质，意气风发的意趣。

2010年11月王羲之高古摹本《草书平安帖》在北京嘉德秋拍夜场以2.75亿元为一买家竞得，总成交价3.08亿元。

帖里的平安，是个好词儿，也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祝愿之一。有人言：万事如意，总是太虚，平安呢，却是最现实的。

临帖“平安”二字。

2023年12月27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