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理诗鉴赏之八十三】辛弃疾《送湖南部曲》赏析

自由关东行者

不妨风雨破吾庐

——辛弃疾《送湖南部曲》赏析

自由关东行者

送湖南部曲

辛弃疾

青衫匹马万人呼，幕府当年急急符。

愧我明珠成薏苡，负君赤手缚於菟。

观书老眼明如镜，论事惊人胆满躯。

万里云霄送君去，不妨风雨破吾庐。

【诗作者简介】

辛弃疾（1140～1207年），原字坦夫，后改字幼安，中年后别号稼轩 ，山东东路济南府历城县（今山东省济南市历城区遥墙镇四风闸村）人。南宋爱国将领、豪放派词人。他生于金国，青年时参与耿京抗金起义，擒杀叛徒张安国，回归南宋，先后在江西、湖南、福建等地为守将，创制飞虎军，以稳定湖湘地区。开禧北伐前后，宰相韩侂胄接连起用辛弃疾知绍兴、镇江二府，并征他入朝任枢密都承旨等官，均遭辞免。宋恭帝时追赠少师，谥号“忠敏”。辛弃疾一生词作成就突出，艺术风格豪放，题材以爱国抒怀为主，现存词六百多首，有词集《稼轩长短句》等传世。

【赏析】

这首七律诗是平水韵七虞。唐宋诗人写格律诗不像明清诗人那样讲究格律章法，而更强调诗歌的意境和内涵。因此，这首诗有平仄出律和韵脚出韵的问题。在此，提示一下读者。

宋孝宗淳熙八年（1181年），辛弃疾被弹劾罢官，退居带湖（今江西省上饶市城外）。数年之后，他当年任湖南安抚使时创建的“飞虎军”中的老部下来拜访，作者回忆了当年与部下共同的经历和壮举，临别时写了这首诗相送。诗人既鼓励老部下继续卫国效力，同时也表达了自己在遭遇罢官后，初心不改，壮志不移的爱国情怀和坚定意志。

从诗的内容来看，拜访辛弃疾的军人是位军职较低的军官，却是一位作战勇猛的壮士。首联：“青衫匹马万人呼，幕府当年急急符。”这开头两句诗，气势突兀高昂，如疾风破空而来，将军府下达了紧急的命令，这位身着青衣的壮士接下军令，跨上骏马，在万众欢呼声中腾跃向前，表现出惊人的勇敢。而这位勇猛的武士就是辛弃疾的老部下，专程来看望辛弃疾的军人。“青衫匹马万人呼”，化用了杜甫《送蔡希曾都尉还陇右》诗句：“身轻一鸟过，枪急万人呼”。这位壮士完成了怎样的军务，首联引而不发，以便开展下联。

承接首联，颔联回忆辛弃疾在任湖南安抚使时，创建“飞虎军“的往事：“愧我明珠成薏苡，负君赤手缚於菟。”辛弃疾在湖南安抚使任中，只有两年。为了抗金复国大业，他不仅建成一支湖南飞虎军，成为铁马金甲一应俱全的劲旅；而且还动用官仓储粮，以工代赈，浚筑陂塘，使农田收到灌溉之利。明明是在推行利国利民的善政，却引起朝廷内主和派的警惕和反对，他们编造证据，诬陷辛弃疾“奸贪凶暴，帅湖南日，虐害田里”等罪名，导致辛弃疾被罢去湖南安抚使的官职。辛弃疾在这联诗句中，引用了马援“薏苡”案的典故。《后汉书·马援传》载，东汉开国将领马援在征战交趾（今越南北部）时，常食薏苡，以其能胜瘴气。及还朝，带回一车薏苡。马援死后，有人上书皇帝诬陷说，马援从交趾运回的都是明珠文犀等宝物。辛弃疾乃借马援的典故，驳斥朝中有人对他的诬陷。东汉开国将领马援在征战交趾（今越南中北部）时，常食薏苡，以其能胜瘴气。及还朝，带回一车薏苡。马援死后，有人上书皇帝诬陷说，马援从交趾运回的都是明珠文犀等宝物。诗中的“薏苡”，乃辛弃疾借马援的典故，驳斥朝中有人对他的诬陷。

据刘克庄《后村诗话》记：“辛稼轩帅湖南，有小官，山前宣劳，既上功级，未报而辛去，赏格未下。其人来访，辛有诗别之云云。”联系这联诗句，原来这位壮士赤手缚虎，立了功劳，但辛弃疾此时却受谗去职，以致没有给部下应得的赏赐。“赤手缚於菟”，并非是辛弃疾的老部下真的缚获一只老虎，而是喻指作战立功。立功未获奖赏，辛弃疾觉得遗憾，辜负了壮士。那么“愧”从何来，可见作者所“愧”的，是自己部属有功未能把奖赏落实，不是在政治军事措施上有了差错。第四句“负君赤手缚於菟”，正是点明了“愧”的原因。从诗的一“愧”一“负”当中，可以看出作者关怀部属而不计较个人荣辱的高尚情操。

颈联是诗人的自况：“观书老眼明如镜，论事惊人胆满躯”，表明自己惯于看书的老花眼，其实明如宝镜，有知人之明；自己在论事方面，有胆有识，敢于挺身而出，仗义直言，不像有些人那样畏首畏尾，顾虑重重。诗人赤心为国，始终抱着恢复中原抗金必胜的信念，在孝宗乾道元年（1165年），他上过《美芹十论》，就宋金双方和与战的形势作具体分析，指出对金的斗争应积极争取主动，不要让“和战之权常出于敌”。他痛斥秦桧媚敌求和所起的摧抑民心、销沮士气的极坏作用。在乾道六年，他又对向主战派宰相虞允文献过《九议》，指出抗击金人恢复国土，是关系国家和生民的大业，不是属于皇帝或宰相的私事。他的议论，英伟磊落，在当时主和派当权的时代是颇为惊人的。即使在淳熙七年他创建湖南“飞虎军”的时候，也曾经受主和派的阻挠和指责，甚至诬为“聚敛扰民”，但他敢于顶住这股压力，为了国家，根本不顾个人的利害。诗中的“胆满躯”三字，正表明他之所以受诬陷罢官的原因。

“万里云霄送君去，不妨风雨破吾庐。”尾联两句，着重点明送别之情，祝愿部下鹏程万里，直上青云。最后写自己送部下的心情，只要被送的壮士有广阔的前途，到后来能为国效忠，建功立业，即使自己遭受政治上的挫折，在风雨交加的日子里，忍受“破吾庐”的困厄生活也心甘情愿。这句诗，化用杜甫诗“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句意，“不妨”两字，展示诗人先公后私、先人后己的优秀品质，表现一位久经沙场锻炼的大将军热爱部属的可贵精神。

读辛弃疾《送湖南部曲》这首诗，再次验证“心底无私天地宽”的人生哲理。心中时时刻刻装着国家民族的人，实心实意为百姓谋利益的人，不可能以权谋私，更不能贪赃枉法。私利熏心的人，心眼必定很小，小如针眼。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经受大风大浪？怎么可能临危不惧？怎么可能奉献牺牲？在国家民族面临危难之际，这样的人，要么是逃兵，要么是叛徒，要么是汉奸！看人要看心，无私的人才堪当大任！

【注释】

1、部曲：古代军队的编制单位，大将军营五部，校尉一人；部有曲，曲有军候一人。部曲也借指古代豪门大族的私人军队。诗题的“部曲”是指辛弃疾的部下。2、青衫：青色的衣衫。唐朝文官制度规定，文官八品、九品的官员穿青色的官服。引申含意，泛指官职卑微的人。3、幕府：古代将帅办公的地方，后也泛指衙署；借指将帅。4、符：这里指军令文书。急急符：紧急军令文书。5、薏苡：是一年生草本植物，归类禾本科、薏苡属。薏苡果子可制作成菩提珠子，工艺价值大。薏苡秸秆是优良的牲畜饲料。薏苡米可入药，具有健脾胃、补肺气、袪风湿、行水气、镇静及除拘挛等功效。6、於（wū）菟（tú）：虎的别称。《左传》宣公四年，楚人“谓虎於菟”。7、胆满躯：满身是胆，借指英雄豪气。5、庐：茅草房，泛指简陋的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