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姑娘

山高人为峰

　　我工作的地方有一座茶城，茶城里面有许多南方姑娘。

小莲是疫情之后过来的，她是一间茶室老板的一个远房亲戚。春节过后的三月份她的家乡疫情严重，老板一时半会儿过不来，就把她叫到店里临时帮忙照看一下。

小莲说她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出来闯荡了，酒吧，歌厅，商场，酒店都待过，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看惯了各种各样的事。我说她少年老成，人小鬼大，她说她见多识广，阅尽繁华。她说她干的最久的是在一家不大不小的饭店里，有的客人衣冠楚楚却爱财如命，斤斤计较，一块两块的在那儿墨迹。有的人其貌不扬却出手阔绰，一甩手就是几十元的小费。小莲说她最不喜欢那些小家子气的男的，用北方话来说就是不像个爷们儿。

小莲说寒假的时候饭店里来了几个勤工俭学的大学生，其中有个男孩子特别腼腆，她就特别喜欢逗他，还让他下班后骑着单车顺路送自己回家。她说有一次天上飘着雪花，她坐在他的车座上，让他给自己唱周传雄的《寂寞沙洲冷》，那年的冬天大街小巷都在播放这首歌，雪很大，他唱得很好听，突然间就不冷了。我问小莲你是不是喜欢那个男孩子，她脸颊一红说：才不呢，只是后悔自己没上过学，愿意和有文化的人在一起。

小莲说当时在饭店里她是主管，还管着五六个和她年纪相仿的服务员，那些小姑娘就不如她聪明。有一个小姑娘就被经常来店里吃饭的一个客户的花言巧语给迷惑，那个人许诺她会让她来自己公司上班，并且包吃包住。那个小姑娘就信了，小莲说她们劝都没劝住，后来也不知道那个服务员怎么样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小莲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兜来兜去还不是那点儿花花肠子，肮脏，龌龊，恶心，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还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我说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你想的那样的，比如说我，她立马反驳说：你也一样，男人都一样，只不过有的人胆子大，有的人胆儿小，有的人实力允许，有的人没有那个实力罢了。你敢说你见到漂亮女孩儿不动心？你敢说你没有花花肠子？虚伪！她这么一说我倒有些心虚起来，立刻岔开了话题，我问她你的大名叫什么，你的父母为什么给你起名叫小莲？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狡黠一笑说她就叫小莲，名字是父母给起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以为她是嫌自己的名字不好听比如林阿莲，叶小莲什么的，故意不跟我说。我说“莲”这个名字其实挺好的，你知道《爱莲说》吗？“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她说她当然知道，只是没我背得那么熟，只记得那句“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有时候我和小莲需要去地下仓库提货，地下室里灯光昏暗，小道错综复杂，我是个方向感特别差的人，常常紧跟在她身后，她也因此嘲笑我说我一个大男人胆儿这么小。我说是怕你害怕，要随时护着你，结果有一次我们在一个库房里没找到东西，她去另一个库房我还在原来的库房找，大老远只听她大声喊了一下，我绕了半天才找到她，她惊魂未定地坐在库房的门口指着一个角落：“老鼠！”

第一场雪花落下的时候小莲已经离开了茶城，不辞而别。老板说在另外一个城市开了家分店，把小莲安排到那里当店主去了，我想着这个丫头走的时候连个招呼都不打。老板从柜台里拿出一盒糖果和一封信，说是小莲留给我的，我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打开了那封信：

嘿！大高个儿，糖是留给你家闺女的，不许偷吃。我去另外一个城市当老板了，以后我要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店，欢迎你来我的店里买东西，我给你打六折。其实你也不是太坏，算是男人里面比较好的，不过花花肠子虽然没有，但花心总是有的，要好好对待嫂子。有缘再见吧，那些糖是我最爱吃的，你如果实在忍不住就尝一块吧，再见！

——聂倩莲

原来她的名字是聂倩莲，这名字挺好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