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仰望星空,追溯流去的记忆,这是一篇由我的妻子作序,讲述的是我与我母亲的故事。</p> <p class="ql-block"> 山长志,字有仙,号山之虎笑,有仙斋斋主,1950年生,沈阳人,毕业于沈阳化工大学,高级工程师, 爱好书法、绘画、烙画、石磨画、篆刻,版画,旅游。</p><p class="ql-block"> 历任沈阳石油化工设计院院长兼党委书记;沈阳装饰材料总公司总经理兼党委书记;沈阳化工设备总厂厂长;沈阳石油化工二厂厂长;沈阳达斯克化学有限公司总经理等职务。</p><p class="ql-block"> CETV中国教育电视台水墨丹青书画院会员。</p><p class="ql-block"> CETV中国教育电视台名家讲堂栏目艺术顾问。</p><p class="ql-block"> 著有 :散文集《致青春》《埃及之旅》《火针刺绣专集》《石磨画专集》《有仙斋篆刻》等作品。</p><p class="ql-block"> 石磨画作品,荣获2022年盛唐系列“华夏杯”全国书画大赛三等奖。真绢布烙画系列作品-竹,荣获2024年CETV中国教育电视台泼墨中华情书画展“新时代最具创新艺术家”称号,篆刻作品《一鸣惊人》在2024年CETV“第四届水墨丹青书画传承大赛”荣获金奖。</p> <p class="ql-block">奶奶:李相琴</p><p class="ql-block">生于1898年,享年87岁。</p> <p class="ql-block">父亲:山魁名</p><p class="ql-block">生于1924年,享年七十六岁</p> <p class="ql-block">母亲:李淑珍</p><p class="ql-block">生于1922年,享年六十三岁</p> <p class="ql-block">大哥长仁、二哥长义、三哥长礼、老四长志、妹妹长荣、六弟长信、七弟长青、八弟长伟</p> — <p class="ql-block"> 序</p><p class="ql-block"> 纵观中国上下五千年史,无论帝王名士,还是井市百姓,通篇是孝道与普通的母子情深。唯有《左传》记载,郑庄公的掘地见母之说,讲述了另类母子关系,最终还是在人造"黄泉"重述人伦亲情。不难看出,郑庄公的做法有些做秀,是一种政治需要,用现在的说法,有炒作之嫌。</p><p class="ql-block"> 长志这篇文章是讲述现实生活中,迫于生活的种种压力显现的一种另类母子关系。此文真实的体现了这种状态,其中以生动的笔触,细腻的描述,清晰的脉落,娓娓道出了母子之间情感的起伏,发展。最终,随着人生经历的成熟,双方终是相互谅解,感情获得回归。虽是叙述母子间独特的矛盾,却并无埋怨之意。回顾一生的经历,充满坎坷,却不失奋进向上的努力。</p><p class="ql-block"> 文章的终篇发出"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感叹,感情真挚,发自胸臆,掩卷思之,浮想连篇。虽同是另类母子关系,却与郑庄公的政治争斗和需求绝无相同之处。现实生活中,每个个体都是与大的社会形势无法分割,在各个不同的形态下,个人的生存状态会随之发生变化。社会生存状态平稳,人的情感也随之平和,人性也趋于常态。</p><p class="ql-block"> 申济</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我与我的母亲</p><p class="ql-block"> 我与我的母亲虽为亲生母子,但在我的生活中,从没感受到过与生俱来的亲生母子之情,情感纠葛伴随我们母子终生。</p><p class="ql-block"> 我的母亲李素珍生于1922年,如果还健在的话,应该102岁了。在我记忆中的母亲, 中上等身材,长方脸,棕色皮肤,不算细腻,五官端正,大眼睛,双眼皮,两眼有神,长年梳着一头短发,一看就是一位精明干练、俭朴率真的人。 17岁上嫁到山家,一生生育十一胎,留有七子一女, 虽然这么多的子女,长年操劳家里繁重的家务活,并没有影响自己商店营业员的工作,还被单位评为先进工作者,直到60周岁退休。母亲的文化水平不高,只读过两年书,但勤奋好学,在工作中记帐、打算盘都没问题,这是她要强好胜的性格所然。正常顶班的工作和现在人难以想象的繁杂家务活并没有压垮她,人前的她,说话口齿伶俐,语音清脆,走路颯颯生风,洒脱自信,从没见到她疲惫的状态。她为人热情诚恳,助人仗义,自己吃苦耐劳,勤俭持家,亲友们都很称道。她的另一面是性格刚烈,脾气急躁 ,与人相处不让份。不知是性格导致了高血压,还是这种体质决定了性格,在1985年正月时,就溘然长辞,享年63岁,今天看来,不能算是长寿。</p> <h3> 我是家中的四子,父母亲取名为长志,乳名四柱子 ,有三个哥哥一个妹妹三个弟弟,正处于兄弟们的中间位置,也许是母亲工作太忙,也许是三哥年龄与我相距太近,也许是母亲没有奶水……,总之,不知是何原因,当我出生一个月零五天还在襁褓中时,就被送到了老家的一高姓奶妈家奶养,一直到三岁,因奶妈家出事,才被奶奶接回家中。</h3><h3> 正是幼年的漂零,没有人告诉过我的准确生日究竟是哪一天 ,奶奶告诉我是农历7月13,奶妈告诉我是农历6月15,由于不和母亲在一起生活,一直也没有机会问母亲,直到1998年我去看父亲,才问父亲我的生日究竟是那一天,父亲拿出老户口本让我看,上面标注的是1950年6月10日,我想,这个生日可能是准确的。但刚参加工作时,我不知道自己确切的生日,在填表时就自做主张的填上1950年8月10日,这成为了我的终生法定生日。</h3><h3> 我虽然没有吮吸过母亲的乳汁,没有享受过她怀抱的温暖和溺爱,却几乎完整的继承了她的秉性,争强好胜,性情急燥,刚烈义气,分毫不让。</h3><h3> 也许是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生活的艰难,也许是母亲生活的担子过于繁重,也许是母亲把我奶出去后,没有在身边亲手哺育生长出亲情,也许是母亲与奶奶的婆媳关系不睦波及到我,用现在的话说,我被家庭和母亲边缘化了。用老话说,好象我不是这一窩里的。而我也一直认为,家,就是无比疼爱、呵护我长大的爷爷与奶奶,就是那个带给我童年无穷快乐的乌伯牛的老院子,小伙伴,大野地,小河沟。</h3><h3> 自从出生以来,没和母亲在一起生活,自然也就对母亲没有太多的印象。直到我7岁那年的农历腊月23,随爷爷去辽中县内赶集,凭着一个孩子对母亲的直觉意识,跑到母亲的工作杂货商店去看她。对于一个乡村长大的孩子,店里有极大的吸引力,又在农历年根儿底下,一进店门,店里的李大爷先看见了我, 就说,四柱子来啦,快过年啦,拿几个鞭炮吧。我心里一阵窃喜,那正是我最想要的,我盼望着母亲会多给我拿几个,期待着等她说话,谁知,她听后, 脸上立刻布满乌云,阴沉的说:"拿什么,赶紧回去!" 我小小的心里顷刻凉了下来,当时最大的愿望破灭了。我从来不知道怎样向母亲撒娇,去达到自己的愿望,看到她冷冰冰的面容,噙着没掉下的泪水,低下头失望地走出了商店,空着手和爷爷回家了。</h3> <h3> 那是我记忆中第一次与母亲的交往。 母亲当时冷酷的表情和话语,成为一块无法溶化带有尖锐棱角的坚冰,一直停留在心中的某个位置,时而释放着寒气,剌痛着我的心。那是我有记忆后与母亲的第一次交往,本来就有些生疏的母亲,那一次在我心上打上了的很深的烙印,成为我幼小的心灵上难以痊愈的裂痕,它横亘在我们母子之间,难以逾越,注定了我一生与母爱无缘。</h3><h3> 我自出生一个月零五天离开母亲起,8岁前,一直生活在乌伯牛老家,先是由奶妈家奶养三年,后被爷爷奶奶接回家。爷爷奶奶把我当成掌上明珠,对我呵护万分,乡下的广阔天地中,有一个孩童无穷的乐趣。秋天时与小伙伴们对着大燕喊话,让它们变幻队形,夏天时,跑到村边河泡里洗澡、打水仗,冬天在冰上打出溜,在火盆里烧豆子,春天就更开心了,憋了一冬天的孩子们疯跑到春风里,挖新长出的野菜, 在东风中放风筝。老家的日子带给我无比快乐的童年。</h3><h3> 可是,到了1958年,农村成立人民公社,因爷爷家的院较大,房子多,院内还有水井,就被生产队用做队部,爷爷奶奶和我自然也就到县内父母家住 。从此,结束了我无拘无束 快乐的童年。</h3><h3> 那时,父母的家住三间砖平房,父母和兄弟妹妹们住东屋,中间是灶间,叫外屋,爷爷奶奶带着我住在西屋的南炕,北炕租给一个韩姓的老太太。从农村的大房子,搬到憋窄的一铺小炕,特别是来到我心存芥蒂的母亲身边,做为一个小孩子心里是很不爽的。</h3><h3> 幸好,日子还是各过各的,我仍每顿饭与爷爷奶奶一块做了吃,晚上在西屋爷爷奶奶的炕上睡,仍是两家。但我隐约听说和感到,母亲与奶奶婆媳不和,相互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这种矛盾的关系自然也波及到爷爷了。</h3><h3> 一天早上,我和奶奶还没起炕,母亲和爷爷都在外屋拉着风箱各自做早饭。忽然,听到爷爷大声的嗨叫声 ,奶奶赶紧下地出去看,我睁着眼睛往开着的门那边看,母亲正拿着风箱盖板砍爷爷 ,爷爷边喊叫,边捂着脑袋躲避。奶奶的阻拦,母亲才住了手,嘴里依然不依不饶的骂着,一时间,外屋里柴草满地、鸡飞狗跳一片狼籍。这一幕,真的把炕上被窝里的我吓坏了,本来就与母亲疏远,这回真的让我惧怕了。连我平日里最崇拜的爷爷,她都敢打,我一头钻到被子里,蒙上脑袋不敢出来,好象是怕母亲会追打到西屋的炕上把我也打上一顿。这一幕,也深深的烙在我的记忆中,也是我长大前,惧怕母亲的开始。</h3> <h3> 后来听奶奶说,其实也不为什么事,只是那天母亲心情不好,竟把气撒在爷爷身上了,奶奶叹着气,说着这件事,我听了,对母亲的隔阂变成了对母亲的恐惧。平时,我尽量绕着她走,实在躲不过与她在一起时,不敢看她的眼睛,身上竟轻轻发抖。这就是我小时候对母亲最真实的感觉。</h3><h3> 一个男孩子天生的顽皮与淘气,在我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而爷爷奶奶对我的溺爱让我更加调皮。在家里的压抑,令我在学校里活跃好动,是老师们头痛的角色。二年级的一天,我把班里的一个女同学的书包摔了,恰好里面有一瓶墨水瓶,摔坏后,把书包也染了。在当时,这是大事一件,那女孩跑来拿着染蓝的的书包到我家哭着找我母亲告状,母亲闻听大怒,准备好好的教训我。而我还不知道,照常放学回到家里,哪里知道一场暴风雨在等着我。</h3><h3> 那天吃过晚饭,突然听到母亲在东屋大声喊:"小四柱子,你给我过来!" 这一嗓子,我当时发蒙,脑子里一片空白,腿发软心发虚的走了过去。爷爷奶奶更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便阻拦,开着西屋门听着动静,也着实为我捏着一把汗。一进东屋,看这阵势,心里就更怵了,只见母亲坐在炕头的炕沿上,父亲坐在炕梢的炕沿上,炕里坐着三哥、妹妹和六弟,那时六弟刚四岁,我身后靠墙有两把木椅,大哥、二哥分别坐在那里,那时七弟还被母亲怀着,也就自然没有八弟 ,我怯怯的站在南炕的对面门框旁 。这三堂会审的架势,居然聚集了一个不少的全家人,再一看大家的表情,更让我不可捉摸,母亲蕴怒的脸色,南炕上哥弟妹有些讥笑的表情,而大哥、二哥一脸严肃。让我不知所措的站在地上,靠着门框,勉强支撑着身子不倒下。在全家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等待母亲发话的这一刻,又沉闷,又冗长,又无助,我只感到口内发干,听着我人生第一次遭遇的审判。 忽然母亲大声发问:"今天你犯什么错误啦?"我稍加想一了下,就说:"没犯啥错误呀,"母亲 的语气更加严厉, 尖利的语音骤然提高了分贝,"你把谁的书包摔啦?"我一听,当时就出了一身冷汗,原来东窗事发,被人告状了,我的大祸临头了,本来就十分惧怕的母亲,此时又摆下这等阵势,一个十岁孩子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我禁不住浑身发抖,可能已吓得面无人色了,几乎要瘫软下来,我紧紧靠着门框,那是我唯一的支撑。当母亲再问一句时,我心里又猛的一抖,一个禁不住,不争气的尿已经从裤腿子里淌出来啦,地上当时湿了一片,这时坐在炕上的三哥妹妹和六弟看到地上的尿,哄堂大笑,还吵着,看哪,他都尿裤兜子啦!我此时一动也不敢动,在众人面前,出此窘像,又是恐惧又是羞愧,真要有个地缝一定会钻进去。母亲看我尿从裤兜里淌出来啦,可能也觉得有些太过份,再吼下去,也许我会吓出毛病,就没再大声喊。 可我簌簌发抖的身子怎么也止不住。母亲又说了一句,"跟你奶奶学不出好来!"---这成了她今后训斥我的口头禅,把对奶奶的怨气发泄到我的身上。---又说,"过去吧!"我竟吓得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楞在那里。她又说,"还不滚出去!"这回听明白了,我如同听见了特赦令,顾不得软了的腿,湿了的裤子,在东屋的一阵哄笑声中,踉踉跄跄地跑回西屋,一头扎到奶奶怀里,爷爷叹着气,心疼的帮奶奶换下我的湿裤子。</h3> <h3> 那一次,我竟没有掉下眼泪,只是不明白,为何大家都管她叫妈,而独独对我这么狠呢?大家都坐在那里,只有我站在地下受审,我在出洋相,让大家耻笑我,小孩子也有自己的自尊心,这样伤害我,羞辱我,虽然没有挨打,可要比挨打更甚,嘲笑声好象鞭子一样,抽打在我心上, 这伤口是终生难以愈合的。在幼小的心灵里,对母亲的隔阂此时转化成了忌恨。这种忌恨,伴随了我不少年。我知道,只有爷爷奶奶用微薄的力量呵护着我。也许只有长大后,才能抗得住袭来的风雨。</h3><h3> 父母的房子是背靠马路面朝南,院子的大门开在房子的东边,因为我和爷爷奶奶住在西屋,每次出行时必从东屋窗外路过,由于我很惧怕母亲,每当出行路过窗外时,就怕母亲看到,内心产生一种恐惧感,时间长了,我摸索出一个办法,再出行路过东屋窗外时就深深地弯下腰,几乎是爬过,不让上身露到窗户外边,这样就避免被母亲看见,这样做时间一长 ,奶奶发现了我的行为,她跟爷爷商量,在这里住,四柱子每天担惊受怕,我们换个地方吧。由于母亲和爷爷奶奶的矛盾也在不断加深,夹在中间的父亲非常难心,他整天生活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中, 父亲听了爷爷的想法, 很痛快地就答应下来。</h3><h3> 记得在1961年下半年,爷爷奶奶和我搬到离母亲家不远的族人三大爷家,租住在里屋北炕,从此在日常生活中,我就远离了母亲,解脱了我每天紧张、恐惧的情绪, 感到轻松与解脱,仿佛放飞了天空的鸟儿,再无羁绊。与母亲的距离也就拉得更远了。埋在心里的忌恨,暂时封闭了起来,藏在心房中的一个角落。 母亲对我的威慑并没有使我变得懦弱,相反,令我的性格更加强悍,几乎与母亲的刚烈不相上下。 随着我的成长对母亲的恐惧变得淡薄,因为,从心理和身体上,已经渐渐强壮起来,所谓翅膀渐硬了。</h3><h3> 由于爷爷奶奶和我与母亲的不和谐关系,我终生也没和父母在一起过过一个年。在父母西屋住时,到了过年 ,我眼巴巴看着东屋父母和兄弟妹妹热热闹闹大呼小叫的吃年夜饭,而我和爷爷奶奶在西屋默默地吃着我们三口人做的年夜饭,不知我的爷爷奶奶是何心情,反正我的心里是冰冷难过的,多少年后,想起当时的情景,心里的怨气还压不住的升起,虽然当时没想的太多,现在想起来,为什么父母就不让我们一起过年呢?我与其他兄弟姐妹都是一母所生,怎么我好象不是这一窩里的呢?在我没有结婚之前,几乎也没有回去给父母拜过一次年,他们也不招呼我,我也不去,就这样好像在他们心中没有我,我在心中也没有他们。斗转星移,我结婚后,在沈阳工作,住在岳父岳母家,由于以前,平时也没有回去看望父母的习惯,婚后平时也不回去看望父母,不过和以前不同的是,奶奶晚年和父母在一起生活,在每年过年的时候,带着妻子和孩子在初三那天去辽中给奶奶拜年,自然顺便也就给父母拜个年,其实这种拜年也是理性的仪式,并不是发自内心感情的行为。</h3><h3> 再回想起来,这一生我从来没有与父母在一块吃过一回年夜饭。而中国人--特别是咱东北人,是最重视这个阴历年的。我的年,终身都是个无法补偿的缺憾。</h3> <h3> 1962年随国家经济形势的好转,老家生产队盖上了新的队部,爷爷家的房屋院落腾出后,爷爷奶奶带着我又搬回到老家,我也从辽中县里的小学转到老家邬伯牛村小学,1964年 , 我在老家考上县里的中学时,仍然住在距县城8里地的爷爷奶奶身边,无论寒署,都要骑上爷爷给我买的自行车,去上学,冬天耳朵冻得好象猫咬一样,以至生了冻疮,一遇大雨,泥泞的道路无法前行,拿着个棍子不停地清除轮子上的泥巴,或是干脆扛起车子,走到国道上,放下车一看,肩膀上压出一片紫色。放学时,无论遇上什么样的暴雨、大雪、狂风,都要顶风冒雪骑车回到8里地外农村的老家。从风雪中,走进爷爷奶奶住的草房,那里有做好热乎饭菜,有望眼欲穿盼望我回家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我的白发苍苍的二老,那里永远是我真正温暖的家。以后,无论走遍天涯海角,那里是我终生的精神家园,我的梦里老家,永远留在那间草屋里,那铺小炕上。</h3><h3> 那时上学要带中午饭,就是两个苞米面窝窝头和一块老咸菜疙瘩,学校里没有喝的水,天天就这么干着啃完干粮,填饱肚子。有同学问我,你妈不是在县里吗?怎么不回家去吃?是啊,我也问自己,为什么不回家吃? 每天我从农村到县里上学都是要路经母亲家,可我没有就近住在母亲家,中午也没有回到母亲家吃上口有干有稀的热乎饭,她也没有招呼过我。我也不曾奢望过,因为我知道,那里没有我的一席之地,饭桌上没有我的一双筷碗,我不知道母亲的饭菜是什么滋味 ,这里不是我的家,我与母亲其他的子女不一样,在母亲的心中没有我的位置。</h3><h3> 到了1966年,文革已开始。学校停了课,学生们也不再上学。那时,城乡差别很大,户籍是最为关键的事。当时我的户口一直还在乌伯牛的乡下,就是说,我是农村户口。此时,我已长成16岁的大小伙子了。我虽不长在母亲身边,但听说,父母也开始考虑我的去向问题了。因为,县城属于城里,户口为非农业户口,农村为农业户口,如果要是农业户口,中学毕业,没有考上高中就只好在农村务农种地啦,户口在县城里,属于城里人,如果没考上高中,可以在县里找工作,这是政策的规定,也关系到我今后前途和命运。那一年,父母把我的户口从老家农村转回到县城里, 我成为城镇人口。到了1968年,全国的知青下乡,我做为城市知识青年下乡到辽中县潘家堡公社长岗大队当了知识青年。户口随之也转到了青年点。这时,我隐约的感到,父母心里还是有我四柱子的。在我命运去向的大事上,为我策划与着想,并办了实事。我对母亲的隔阂也淡薄了许多,终究,我是长大了,懂了一些人生的道理。</h3><h3> 我下乡到青年点,对农村的生产生活并不陌生,因为早在署假时和停课期间,就到生产队替爷爷干活挣工分,地里的活,我是一把好手。我有一副好身板,又年青力壮,成为生产队的打头的,这样可以吃得饱。 我想,人生在世总要有些技术含量啊,不久,我跟上一位木匠师傅学起木工活来。不是自吹,我是个心灵手巧的人,不久,就能独立打箱子、柜了。也是向父母显示自己的手艺,表示已成人并会干话了,回家张罗起来,为家里打造了一对座柜,就是可当座凳的小柜子,柜门还画上了兰花。打柜期间,母亲坐在炕沿上,看着我已长成的健壮的身躯,灵活稔熟的标准的木匠动作,感叹我的长大成人。也许想起我小时的往事,也许是心中久远的纠结,自言自语的说,唉,再苦再累也不能把自己生的孩子送给外人奶养啊。 听了母亲这话,我心中也一热,虽然没有搭话,却也明白了母亲的心思,她一定在后悔把我推出去的决策,使自己的亲生儿子与自己有那么大的隔阂,如今儿子长大了,却与自己若即若离。母亲的这话,好象一股暖流,进入我心中,也起了微妙的作用。忌恨的坚冰在暖流中渐渐融化,用成人的眼光看孩童时代的事,总是不同。尽管隔膜还在,必竟是我要用成人的方式处理一切事务了。</h3> <h3> 1973年爷爷去世,我在青年点干活,不能回来陪奶奶生活,由于奶奶和母亲之间的矛盾,又不能住父母家,最后父亲决定让大哥从肖寨门村搬到奶奶家,和奶奶一起生活并照顾奶奶,</h3><h3> 到了1974年,我从青年点抽调回辽中县化肥厂当上了工人,虽然工厂离母亲家不远,但仍然与上中学时一样,在工厂宿舍住独身,每当有人问我时,美其名曰,以厂为家。其实,谁人不渴望有个完美的家,谁人不渴求温暖的母爱,可是上天不赋予于我这些,我也就只能独自望洋兴叹了。由于在工作中经过自己的努力,工作不久就被组织安排到厂保卫科工作并被任命为保卫干事当上了干部。这期间下班后,晚上有时也常回家里看看母亲,唠唠我工作上的事,虽然有时母亲对我说的事,有些不屑,但时间一长,我和母亲的感情距离逐渐拉近, 不再形同路人。</h3><h3> 1976年,由于自己的努力,我被化肥厂推荐上了大学,12月份,我离开工厂,来到了沈阳化工学院,成为一名大学生,我也是我们家族的第一名大学生。 此时,父母不再把我看成不可救药的顽皮孩子,而是自知努力,奋进要强的青年了。我告知父亲,上学的同时,还被批准入党。父亲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他说,哪有天底下的好事都让你摊上呀!母亲此时也对我刮目相看了。其实,母亲常常挂在嘴边的上那句话:"跟你奶奶学不出好来!"这句话,给我太大的刺激,在我已懂事后,则时刻成为不断激励我的动力,给奶奶争口气,不能让奶奶因为我不成气而落埋怨,是我最原始的意念。这句话,从负能量,转化成了正能量。在不懈的努力下,我在青年点争取回了城,进了县工厂,在工厂的出色表现,从工人成了干部,入了党,被选送上了大学。 </h3><h3> 那一年,我26周岁。但是,上学的另一个实际问题是要拿钱的,也就是生活费。我实在怯于向父母开口,我知道家里经济不宽裕。这时父母开口说了,就是当裤子当袄,也要供你们上学!从此,每月,父母要拿出10元钱给我。我知道,这是父母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钱。在人生命运走向的关键时候,母亲再次义无反顾的支持了我的正确选择 ,为我的人生坦途,垫上了一块坚实的铺路石。</h3><h3> 当我每月从父母的工资中接过这10元钱时,就想,我一定会还上你们的,心情格外复杂,我真的不希望用父母的钱,可又实在出于无奈,这种心态可能还是与母亲的情感上的距离有关吧。 </h3><h3> 三年的大学生活很快结束,我再也不用伸手向家里要钱了。由于我的未婚妻家在沈阳,毕业后我就被分配到沈阳助剂厂工作,从此我就正式走上了社会,建立了自己的生活。一步步当上副厂长、厂长,上世纪80年代就走出国门,从工作考察到旅游观光,出访近40个国家和地区,改革开放初期就谈成沈阳市的第一家生产型合资企业,同时也游尽了祖国大好河山。总之,取得这一切进步与成绩的原动力,与小时候和青年时,母亲经常训斥我那句话:"跟你奶奶学不出好来!"时刻在内心深处形成的一股力量,是分不开的。在我的一生中,或许缺少了些什么,可是,天道酬勤,老天又补偿了我很多、很多。</h3><h3> 1980年大哥大嫂到县城里工作就搬到了县城,这时奶奶已80多岁,不能自己生活,在沈阳我又住在岳父岳母家,自己也没有房子不可能把奶奶接到我这里生活,在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奶奶不得不到父母家度过晚年,从此奶奶与母亲接触的距离又一次拉近,母亲与奶奶之间的矛盾又逐渐再次爆发,在此期间,我经常去母亲家看望奶奶,每次见到奶奶时,奶奶就告诉我母亲对她的无礼,每次我看到奶奶的委屈,不仅心疼奶奶,对母亲的做法更是十分气愤,再次加深了母子间的感情隔阂。</h3> <p class="ql-block"> 有一次,回去看奶奶,正赶上母亲与奶奶吵架,当时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就和母亲吵起来,母亲一看我帮助奶奶,就更加发狂,从外边拿起抓钩子进屋刨奶奶住的炕,我也不让份,拿起搞头就要砸母亲房子的玻璃,这时奶奶过来把我拽住,我一使劲把奶奶甩了一个大跟斗,此时我就放下镐头去扶奶奶,随后母亲就在院子里大声高喊,我四儿子打我啦,左右邻居都出来看,这时我已把奶奶扶到屋里,再也没出去和母亲争吵,母亲看我在屋里再也没有出来,他也就不再吵啦,就这样结束了这场战争。晚上我坐晚车回到了沈阳,通过此次的吵架, 本来已经接近愈合的裂痕,又加深了。已花甲之年的母亲竟对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为何如此无情?爷爷和奶奶是最爱我的人,他们也是我一生中最爱的人,没有他们,几乎就没有我的今生。爷爷过世了,我尚无能力供养孤身一人的奶奶,看到奶奶的痛苦、委屈,我的心如同刀绞一般,我要尽我的一切,为奶奶抗争。再说,就是一个路边老人,也不能如此对待呀。我心里原来对母亲熔化了的忌恨,又升腾起来了。</p><p class="ql-block"> 1985年春节初六,母亲得了脑出血住进医院,期间我去医院看望她,此时母亲已不能说话,舅舅在场就对母亲说,四柱子也回来看你了。舅舅的这一个"也"字,表露了我与其他兄弟妹妹的区别,这一个"也"字,不知是告诉母亲我与她的和解,还是在她人生最后阶段,对她给予奶奶不合适的举动的谅解。舅舅说完,我看到母亲的眼皮轻微的动了一下,这是母亲对我最后的反应了,从此再也没有听到母亲的声音。住院21天后,母亲去世,从母亲有病住院到给母亲送葬,我内心真的没有悲伤的感觉,也没有掉过眼泪,只是有着无尽的感慨。母亲过世了,她对奶奶的做为,我无法原谅。 我与母亲之间的情感沟壑,终生也没有抚平。</p><p class="ql-block"> 如今我也年过花甲,到了母亲过世的年纪。回顾与母亲的是是非非,似乎有了不同与前些年的感受。当年,她把我奶养出去,也许有她的难言之隐,正是不在身边,疏远了母子的感情,必竟她是我的亲生母亲,在我人生最关健的结点上,给我以必要的支撑,尽管是父母应该尽的义务,在我这种特殊的关系看来,还是要感激她的。我与母亲关系的最大分岐之处,除了我被奶养出的原因外,主要在是对待奶奶的态度上。奶奶是我最亲密的人,谁要伤害她,我决不原谅他。我的态度,无可厚非。母亲与奶奶婆媳失和,我与奶奶无比亲密,母亲将对奶奶的怨气转嫁到我的身上。细想起来,婆媳关系也是一团乱麻。都说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婆婆娘们的事,谁能说得清呢。母亲生活的年代,生活的压力是很大的,她与父亲全力支撑着这个十口之家,实属不易。有时她一夜之间做好一条棉裤,第二天照常去上班。母亲虽然家中不富裕,可对亲友是仗义疏财,从不小气。而对自己则是克勤克俭,分文必算的,种菜养猪养鸡,贴补家用。</p><p class="ql-block"> 母亲过世后,我年纪渐大,也领悟一些人生之事。不再纠葛无谓的往事。我经常回家看望父亲,当他在广告上看到他需要的东西,给我来电话时,也许我们认为是可笑的,可我总是马上去买来给他送去,并尽可能给他一些钱----尽管他此时对钱已经不那么需要了。我只是为了一种情感的弥补和投入,去慰藉他已苍老的心。父亲也很感动,说过不少在他晚年我经常去看他,他感到很欣慰的话。也许,他想起了以往的许多事。如果母亲的寿命能更长一些的话,我也一定会对她很好的,让她在晚年得到安慰和安心。然而,时光不会倒流,人生在世总会存在着遗憾,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古人留下的感慨,其实,我们何尝不是呢?</p> <p class="ql-block">父亲与母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