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病（王慧敏）

秋日暖阳

　　睡不着。躺了近两个小时也睡不着。听着助眠音乐，时不时咳嗽几声。

咳嗽，持续了将近三个月，最近愈发严重。白天几乎不咳，一到晚上就咳得厉害。去医院复诊抑郁症时，顺便挂了个胸外科的专家，挂号费30元。30元，在附属医院属于最贵的出诊费了。但贵未必好。医生的年纪看起来和我相仿，听我说完症状后，让我拍片子，我说不想拍，感觉肺部没问题，干咳，胸口不疼，怎么也不像肺部有问题吧？况且年前拍过一次，并无大碍。大夫说，不拍片，那无法确诊。我说，能否用听诊器听一下呢？大夫轻描淡写地说，没带听诊器。我实在不好开口说，小门诊的大夫用听诊器听一听就能判断出是什么病因，怕伤了大夫的自尊，就含糊地说道，听说咽炎也能引起咳嗽。那位副主任医生，看了我一眼说，咽炎不在他的治疗范畴，让我挂个耳鼻喉科看看。我已懒得争执，有什么用呢？但我想碰碰运气，都说真病假药瞎医生，万一我买点什么药就能管用呢？于是，我和大夫商量，能否给我开点药。大夫问我，开药也行，就是那个药可不好喝了，你要不？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再说，我不相信药能有多不好喝，就干脆地说，要！大夫这次没含糊，三下五除二把药开好了。我拿到药一看，是附属医院自己研制的药，药名没记住，一瓶快喝完了也没记住，但上面的作用我记住了——治疗因支气管炎和咽炎引起的咳嗽。哦，这大夫还是很稳妥的，没给我开别的疗效不明的药，开这个药命中的几率很大。

但我还是低估了这瓶药的难喝程度。一入口，氨水的酸味和酒的辣味直冲脑门，烧灼着喉咙流到胃里后，又感觉立马把胃烧了个大窟窿。我每次皱着眉咬着牙干到肚里后，就得赶紧吃一大口面包或别的吃食压压味。再难喝，我咬牙坚持着，希望能管用。我本就衰弱的神经经不起咳嗽的叨扰。起初管点用，后来有一两天居然不咳了。我很高兴，心想不管怎样，还是见效了。可好景不长，兴许是天气多变，受了风寒，我又开始咳嗽，并严重了许多。每天半睡半醒间，间或咳嗽几声，梦呓一般。尤其是今天，不停地咳嗽，睡眠功能也开始罢工，越躺越清醒。我索性拿出手机，准备趁着给二小子复查嗓子的时候顺便给自己也挂个号。

我打开微信，登录上解放军医院的公众号，准备挂号。我惊讶地发现，就诊人里除了没有我家人们都在。算起来，从我第一次带爱人到301医院看病到现在已有近五年的时间了。这五年里，我带爱人检查过前列腺，带父亲做过黑痣切除术，带母亲做过肺部CT观察肺部小结节的变化，带小儿子看了嗓子做了息肉切除术，给大儿子挂了治疗鼻炎的号，给妹妹挂过运动康复科的号。唯独没有自己的就诊信息，不是今天实在睡不着挂个号，我都不晓得301医院公众号的就诊人里居然没有自己的信息。

这些年，我忙着照顾家人，忘了自己。2013年，我生完孩子后，月子里受到惊吓，患上产后抑郁症，我吃不下睡不着，一个月子瘦了二十斤。自此我的身体亏空，就没补起来过。刚生完孩子的头几年，我一度走路都打颤，写字握笔都没力气。但我从来都没好好看过，想起来就吃颗钙片，当然大多数时候是忘记了吃。2018年冬天，我做副乳切除术，当时有同事提醒我去北京做手术，我觉得一个小手术没必要去北京大费周章，就在本地的附属医院做了。可我错了，做手术引流口留下的两个疙瘩一到晚上就痒，到了阴雨天更甚。直到去年夏天，我带母亲到北京天坛医院做脑膜瘤手术时，实在忍受不了痒痛，抽空挂了个号，抹了点大夫开的激素药膏才有所好转。没好彻底，因为爱人看我抹的管用，他拿去抹了他的痘印。我有所好转，也怕花钱，就一直没买。说起来可笑，那支药膏只有二十多块吧！我给孩子买补钙补脾胃的药时，一个月花费一千多，竟然眼睛都不眨。

这些年，我好像很少专门去医院为自己看病，大部分的时候都是陪家人看病，顺带自己挂个号。就连我去年的抑郁症复发，也是拖了一个多月，带二小子去看过敏时，顺带挂了个号看的。大夫说我，失眠两周就应该来的，责备我拖了一个月才来。自此。我开始了一个月一次的复诊。有不少领导同事亲朋好友，问我为什么不去北京看看。我的回答是，去哪都一样，都是那几样药。其实我不确定是不是效果一样，但我确定去北京的花费更大，一个月一次的频率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这些年，我兢兢业业工作，全心全意照顾孩子。对工作，我无愧于心。因为工作我把病都犯了，我对得起我的职责。我犯病前负责的最后一项工作是全区第一也是全市的典型。对孩子，我问心无愧，尽到了一个做母亲的职责。我几乎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给了他们，陪伴他们，督促他们，目前两个孩子表现优秀。对父母，我虽有亏欠，但在父母最需要我的时候，我都在身边，并冲锋在前，也尽到了儿女的孝道。对爱人，我努力照顾家庭和孩子，让他可以安心工作。对妹妹，在她的工作遇到难题时，我及时出谋划策。我猛然间发觉，这些年我最对不住的是自己。曾经发生的种种，因为工作也好，生活也罢，我一直在逼迫自己，让自己兀自在痛苦中挣扎。为了别人，我压抑委屈自己。其实，这一生，最该对得起的是自己。唯有自己，才是陪伴自己最长的。

往后余生，善待自己。就像《无问西东》里的那句话，“爱我所爱，行我所行，无问西东。”我的生命旅程已近一半，下半程，好好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