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又是一年春耕时

祥丰

　又是一年春耕时。拖拉机在垄里突突突地欢唱，那声音让人心安，让人感到兴奋……

五十多年前，我们一群知青从城里下放到农场，十六七岁，说是知识青年有点勉强，说是青少年倒确切些，因为那年代学校的学习基本上荒废了。青少年下放，并没有给农村带来太多的变化, 仅仅是增加了一些劳动力而已，而且这些劳动力都有些稚嫩懵懂，就象一些牛犊。

我下放的那个生产队倒是有一头正值壮年的水牛，叫雄牯，四条粗壮的腿柱子，走起来地面都发颤，脖子短而粗，肌肉一鼓一鼓，一胚一胚，健壮而肥硕，弯弯的一对大角，扛牛扁担的肩上长着厚厚的茧，迎面走来，像一位威武的拳击冠军。春耕，队里几十亩水田就靠它了。队长很看重这头牛，春耕时队里要派专人照看它，除了放牛吃青草，还要另加些精料。

看牛耕田你会觉得很有意思，技术娴熟的雄牯往往不需要过多的吆喝，从你下犁的那一刻起，来一路，去一路，泥土就在犁下翻起，象翻开一页页的书，泥里还不时蹦跳出几条泥鰍。你跟在牛后面，左手牵绹(牵牛鼻的那根绳)，右手扶犁，要牛往左，就拉一拉绹；往右，就将绹绳在牛肚侧面碰一碰；要停，就喊"哇"，雄牯心领神会，懂你的示意。

看着老农工用牛你会跃跃欲试，可实际操控起来就不那么简单了。当你学着老农工的样扶犁走起，犁却走不平稳，要么是犁头深插入泥里，牛拉不动;要么犁飘在面上，田土没翻过来，牛却拉着犁走得很快。拉了几个来回，犁一重一轻，雄牯就站着不动了，它觉得不爽。你吆喝，举起竹枝赶它走，它却干脆转过身来，瞪着眼，用角对着你。你这才领教什么叫牛脾气，也让你知道你面对的是一头有情绪的牲灵，它对你表达着强烈的不满。

队上放牛通常是孩子和女人，雄牯也经常生出些事端来，每当看到雄牯昂着头，圆睁牛眼，鼻子里发出"嗯一一啊"的声音，顺着牛头的方向看去，远处一定对峙着另一头公牛 ! 这声音既是警告，也是挑衅。不等回应，雄牯便挣脱绹绳，一下窜出几丈远，朝对面的牛冲去，咣一一当，四只牛角叉在一起，身体前弓，头勾向下，肩抵着肩拼死顶住，牛眼里喷出火来，鼻孔里喘着粗气，一时拼得天昏地暗，泥地也被蹂躏成一滩泥塘。放牛的孩子哭喊着，大人们叫骂着赶过来，找稻草，扎火把，塞在两个牛头下。烟熏火燎，受不了了! 牛一松劲，双方赶快牵住牛鼻子带开，终于化解一场斗殴。值得骄傲的是每次队里的雄牯都赢了，有一次还把对方的角都撞断，露出里面白色的软骨来。

那回轮到华妹放牛(华妹十六岁未满就下放了，个子也最小)。一大早，不等华妹来牵牛，牛栏空了，雄牯不见了。队长叫华妹去山上找。半晌午，牛是找回了，可华妹却哭哭啼啼的。

" 怎么回事?"我们问。

华妹带着哭腔急切地说:"雄牯漏出一根肠子来了。我找到它时就是那样。我没喂它别的东西!"边说边指着牛的肚子下面一截尺来长的"红肠子"，华妹想极力撇清自己的关系，因为牛是队里重要的一员。

我们一看都明白了，一时竟不知从何解释。更有几个女青年涨红着脸，背过身去吃吃地笑。唯有好恶作剧的张俫喊出来：那是牛的鸡鸡。原来一头母牛经过，荷尔蒙爆棚，雄牯跳出栅栏，循着气味去恋爱。话一挑明，憋不住了，我们一个个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流在脸上。

如果你看到一头成年牛在耕田，旁边跟着一头小牛，我可以确切地告诉你，那是小牛在学徒，将一头牛训练成熟练工，也要由牛犊伴犁学徒开始，也是在培养牛与人的默契。

又是一年春耕时，我耳边又回响起垄中此起彼伏用牛的吆喝声，斜风细雨，泥凼水凉，那是农人在忙碌。春争日，夏争时，在那个没有机器的年代，农民和耕牛们用自己的力气扛起了中国人的饭碗。而知青们则是那些伴犁的牛犊，在那之后的岗位里，他们也勇敢地扛起了自己肩上的责任！

2O24年3月修改

本文情节均来自知青农场生活，图片选自网络，只是人名等有虚构，请各位知青不要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