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连灵山“历险”记

六爷

2024—03—25 六爷 　　春分时节，万象更新，竹笋已然破土，百花竞相吐艳。正是野外踏青、徒步登山、将身躯完完全全融入大自然去切身感受春天气息的销魂时刻。于是，微信邀约与我一样退居二线的老王、老项和已经退休三年的老连一同爬灵山。 灵山，是上饶的母亲山，远眺犹如一个轮廓分明、体态丰腴的睡美人，更是上饶人民心目中的圣山。 登灵山，有很多条线路，从上饶方向前往通常有两条，一条是左溪，另一条是前汪。因左溪方向的线路已经在十几年前被政府正式开发旅游，景点大家都到过，所以这次我们选择的是前汪水晶山方向的这条线路。 从水晶山方向上灵山，比较轻松，很适合我们这些即将步入老年的人群攀登。十几年前，我就经常邀请或受邀陪同朋友、同事、家人一道攀爬至山顶，不下二十次。速度最快的一次记录是与同事老李伯二人，上山70分钟，下山40分钟。 近七八年我也经常前往水晶山观梯田美景、赏油菜花开，总因同行者或恐高或惧累，从未有一次再登到山顶。 这次，他们三人虽是我的老朋友，却都是我的初次同行人。作为发起人，慎重起见，我为他们准备了三瓶矿泉水、为自己带了一壶茶、5小盒脆饼、4小包多味花生塞进双肩小背包。 我还做了简单的行程攻略。大致是：8:30出发，12:00中饭清水老街，下午返城小麻将，17：30晚饭后各自回家。 　　8:15见老项空着手走进了我的家门，我便起身拎上背包、示意他上我的车：“走，接他们去”，按照预定地点前往京都宾馆门口，远远就看见老王肩挎背包正往京都赶，上车后继续前行接老连，稍等了片刻，就见他空着手从小区门口出来。 8:30四人准时出发，一路谈笑风生往灵山方向进发。 闲聊中才知晓只有老项登过水晶山方向的山顶，老王、老连只到过山下的水晶山宾馆，从未上过山。 不知不觉就到了前汪村，到了这里，就开始盘山公路了，车子蜿蜒前行，不久就看到了位于路边的卢家祠堂，老连示意我停车，说上次他与朋友在这里的一家民宿吃饭，味道不错，于是他与老王走进了一个人家，点菜订单，预备11:30——12:00在这里吃饭。约10分钟的连续盘山后，车子就到了水晶山宾馆停车场。 这里是登山的大本营，游客们上山都习惯在这里作登山准备，下山作停留休息。今天是周五，车子少，游客也只三五群。 我也趁空脱了秋裤，顺便问他们需要几瓶水，老王带了背包，答说他自己有水壶，项和连均表示一上午可以不喝水，无需带，太重。我犹豫着打开背包，准备卸了一瓶水，想想不重，便背上背包开始徒步登山。我顺便看了一下手表，时钟指向9:20 .从这个方向上山，起始山体很陡，迈第一步就是石阶，而且是连续石阶，大约有两千多个。我鼓励他们说，开始正式爬山了，一鼓作气加把油，前面没有这么陡。路的周边都是呈各种姿态裸露的花岗岩，植被稀疏，偶尔有几棵已经枯萎的粗壮的迎客松和雪白的梨花，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杂树。 约20分钟，便来到了平坦水晶池。此池是先民筑坝而成，水面很小、库容不大，是水晶山电站发电的水源地。池水碧绿，池边翠竹、怪石的倒影映入水中，形成一幅幽静的风景画。 池的路边，有条长长的石凳，游客可以歇息，泉水潺潺，可以洗喝解乏。 我卸下背包，询问他们是否要喝点水、吃点东西不？他们一致回应：从不吃零食。 　　这里也是游客选择线路的交叉路口，更是游客的驿站，通常途经此地的游客均会在此歇息。体力好的、敢于探险的可以选择左边竹林密布、断木残桥、鸟鸣泉唱的“好汉坡”，体力差的、不想太累的可以选择右边阳光普照、路面平坦、视野开阔的“懒汉坡”。我通常选择从左边的“好汉坡”上山，到达山顶的凉亭转折处后，再从右边的“懒汉坡”下山，这种选择的优点一是可以更多领略灵山风光，避免走回头路，二是劳逸相顾。所以，这次选择的路线也是如此。 　　离开“驿站”，抬头仰望，眼帘尽是翠绿的遮天蔽日的竹林，低头俯视，满眼全是褐黄色破土而出的春笋，竹林下偶尔也有刚被村民翻动的新鲜黄土和散落一地的笋箨。我们一路看着潺潺的流水、听着鸟儿的歌唱、闻着百花的幽香、吸着醉人的空气，时而即兴高歌、时而引喉大吼与大自然对话，虽体乏渐累，但心旷神怡。 期间，我们偶尔不约而同地坐下休息，我也三番五次反复询问他们是否要吃点东西，但都被他们斩钉截铁地回绝。 离水晶池约摸过了半个小时，来到了海拔700多米处，就经常遇到被风雪压断的、粗壮的残木枯竹阻挡着我们的去路，我们时而抬腿跨越、时而躬身钻穿、时而贴地趴行。此时，大家略显疲惫，老连尤其明显，远远地落在了后面。我们三人席地而坐，休息等候。我与老王各自拿出水壶，大口喝水。此时，老项也主动申请要瓶水，等老连追上后，只见他在能够看见我们的地方就气喘吁吁坐下了，喘着大气消沉地问：“还有多久能到？爬不动了”我也顺手抛了一瓶水给他并哄着回答：“快了，10分钟就到啦！”，并问大家要吃点东西吗？又被回绝。 　　沿着石阶，我继续领路，背上背包，觉得轻了许多。而老连手上多了瓶水，似乎又增添了很重的负担。我们走走停停，期间不时听到老连喘着大气、悲观地反反复复发出“还有多久呀，走不动啦！”的声音，我也随意哄答，“快了，拐个弯就到啦！”。此时，远远看到老连俯着头躬着身子的手上多了根木棍。 约摸又过了半小时，已经看不到毛竹，只有粗细不一、弯弯曲曲、形状各异的灌木林，一些朽木不规则地斜躺在路上，我低声对老项说：“走错了吧，怎么那么远？”，他答：“不见岔路，应该不会错”。期间不时又听到老连喘着大气、失望地反反复复发出“还有多久呀，真走不动啦！”的声音。我也会继续鼓励回答：“现在是真得快啦！” 又过了半小时，我们来到了一个小山洞，我看着走在前面的老项，认真并坚定地说：“这个山洞，我从未来过，一定是走错了，没有那么远的”，他说：他上次与妻子就来过这里，不会错的。我回：“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记性完全退化啦！”。此时，又不时听到老连近乎绝望的声音“还有多久呀，现在是真得走不动啦！”。老王讥笑着对老连说：“老人家，你确实不行啦！”，老连则不服地回应：“你们再过五年看看”。 　　钻穿过山洞，一抬头，峰顶就在眼前，我又怀疑走错了，印象中的凉亭那个转折点没有那么高。而且路突然往下，我大声说：“一定错了，路，没有下行的”。走着走着，我们来到了一个悬崖，崖中立了根可以移动的木头，崖边系了两根中间打好结的粗绳，方便游客攀爬，见到此景，老项坚定地对我说：“路不会错的，上次就是拉着绳上去的，下来还艰难地托着老婆下崖的。”我也隐约感觉到是有那么一段悬崖，过了崖、拐个弯就到凉亭转折点的。我们三人顺着绳索，不太艰难地攀登了上去，但老连则横竖也上不去，我只好又顺着绳索下去，双手托着他的屁股、再托着他的双脚，上面的老王老项则手拉手用力往上拉，才费力地将老连拉了上去。上去后，老连非常绝望地问：“我们不会从这里下去吧，我怎么也下不去啦”。我说：“我们不走回头路的，再说，你放心吧！有我们呢？”。此时，时钟已经来到了11:55. 　　出了悬崖，仰头一望，山中的两块巨石引起了我的关注。其中左侧的那根，他细长耸立，看上去由三块石头叠加一起，立在最上面的一块稍显粗大、顶部圆尖，好似一朵刚刚破土而出的“蘑菇”。右侧的那块，她比较方正，整块石头中间由上而下有条笔直的缝，犹如一块“河蚌”正张嘴觅食。我不禁惊呼：太像啦！太像啦！雌雄石。回来后，我将抓拍照片发给在灵山管委会任职的老同事，询问此石叫什么名称，他回答不知道。我想，此石或许暂时尚未被文人骚客发觉吧！如果让我来命名，非“雌雄石”不可。 继续前行，我们几乎来到了顶峰。我坚定地说：“今天的路一定错了，我从来没有爬过那么高，也没有见过那么美的景”，但前面还有路，我祈盼着路路相通，从此路可以直达我心中的那个凉亭转折点，心中更忧虑再走这艰难且危险的回头路。 2 　　又过了半小时，我们抵达峰顶。“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北面的望仙村庄清晰可见，南面的饶城一览无遗。东西两侧则是绵延起伏、无穷无尽的山峦。沿路东行，拐了个小弯，眼前就是灵山绝景——企鹅望天。她完全由天然裸露的花岗岩形成，周边寸草不生，鹅头上扁尖的嘴仰对苍穹的天空，长长的鹅颈从上而下由细渐粗，身边的两块巨石紧挨其身，犹如扑腾的翅膀，仿佛一只企鹅正在兴奋地“引颈向天歌”。不由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待我们三人欢呼终于胜利登顶、饱览绝世美景之后，只见老连两腿蹒跚、拄着木棍、喘着大气、随即一屁股坐在石头上，全然无暇顾及周边的美景气馁地说：老陈，今天被你害死了，怎么爬到山顶来了呀，前面还有路吗？上山容易下山难，原路返回，我是绝对不行啦！ 他的这番话，顿时将我从赞赏大自然鬼斧神工美景的喜悦中拉回到如何下山的忧愁中。 我又往前走了几步，路的尽头，是悬崖峭壁，左边是山，右边是万丈悬崖，崖顶稍有能容一人过的“平坦路”，留有先人凿足印的痕迹，有七八个“足印”。我说：可能此路是通往凉亭的，我试着过去探探。于是俯下身子，双手贴抓着地面的，脚踩着“足印”，因为脚下就是万丈悬崖，我惊恐地、努力地试探着，只走了两步，感觉小腿在微微颤抖，立马又缩了回来，说：不行，太吓人啦！必须原路返回。 听到此话，老连便彻底绝望了，近乎狂躁地说：现在怎么办？原路返回，我是绝对不行的。于是立马掏出手机联系老家在灵山脚下、城里工作的朋友，说我们在灵山迷路了，让他们找几个村民来带路。联系了一个，还觉得不保险，又联系一个再一个。他的三个朋友还算靠谱，分别耐心地指引我们，其中一个卢姓朋友，不但热心仗义，而且对这里的环境非常熟悉。要求我加他微信，力图通过视屏方式指引我们，但身处山顶，通讯信号不佳，添加微信失败。我又与之电话沟通，得知我们走的这条路，前面没有路了，只能原路返回，我再三强调说十几年前对这里也很熟悉的，是可以通往凉亭的。他非常坚定地回答：你说得不错，原来是这样的，但通往凉亭那条路，有座小桥已经坍塌七八年了，早就不通了。你们在水晶池选择左边线路，目的地就是你们现在的位置，现在只能原路返回。 　　此时，老连非常坚定且固执地要求他找几个村民来帮助他下山，并说我们在原地等村民。我耐心地劝说他：别绝望，我们在一起就是个团队，还有我们呢，不会扔下你不管的，对我们、对自己要有信心。我们不是迷路，是选错线路，与其在这里等，不如迈开双腿走。村民来了又如何？背你？抬你？ 听我这番话，老连不再作声。老王则联络民宿，午饭待电话通知，无限制延迟。 我留意了一下，发现老连、老项手中的矿泉水瓶没有了踪迹，我也知道老王水壶早就空了，因为背包中仅存的那瓶水早已被他要走了。大家都没有水了，只剩下我水壶中的一丁点。于是我从背包里拿出所有的食物（每人一小包脆饼、一小包多味花生）一一分别送到他们手中，再从水壶中倒出半杯水，递给老连，鼓励大家补充能量，面对现实为下山作准备。他们接过食物，狼吞虎咽了起来。 起身下山，时钟指向13：30，海拔1172米. 　　谁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我感觉下山快多了，可能是无路可退的缘故，抑或是补充了些能量，大家不约而同萌生了大无畏的英雄气概，顿时，脚步轻盈了许多，只花了十来分钟，我们便回到了绳索悬崖，我和老王、老项不太费力就下去了。我抬头看了看还停留在崖顶的老连，问：有困难吗？他伸长着脖子、俯视悬崖、看了又看、惊恐地摇了摇头答：太吓人了，恐怕不行。于是老王老项又顺着绳索上去帮助他，指导他双手紧握绳索、决不放手，我则在下面托住他的脚，指引他的脚摸索着岩石凹部，再一脚一脚慢慢下来。 平安着落时，他放松并微笑地说：“终于下来了，我最担忧的就是这里，不怕啦！”。这是上山以来我见过他最开心、最灿烂的笑。 我们一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不敢走快是担心老连跟不上，不敢久停是担心老连久停不走，所以我们只能将老连落下一小段路程，让他追着我们走，待看到他身影时再往前行，就这样时说时笑，周而复始。 就这样不知不觉，过了高山上的灌木林，又过了山腰中毛竹林，回到了水晶池驿站。我们在泉边尽情洗刷，大口喝水，水，时而咸，时而甜。 水足水饱后，继续沿石阶而下，终于回到了水晶山停车场。 约摸15分钟，老连才一瘸一拐到达。只见他高举着双手，又奋力抛扔木棍大声呼喊：“我终于到达啦！”。 我看了看表，时钟指向16:00。 民宿的饭菜更加味道香美。 　　返程途中，大家一致由衷感慨：这趟灵山之行，虽历经艰险，人困体乏，但磨炼意志、挑战自我，必将永生难忘、值得毕生追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