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泉水清

曦明

曾读过老舍先生的游记散文《大明湖之春》，若不是后来去过大明湖，我肯定一直要被他给误导。老舍文笔风趣幽默，读他的文章，感觉比身临其境还要真切。可是他说大明湖“既不大，又不明，也不湖”，写完之后还说了一声对不起。 大明湖是济南三大名胜之一。老舍描写的大明湖应该是旧中国的样子，它像是沼泽中的一大片庄稼地。 此前我从未去过山东。去年九月第一次来到山东济南，好不容易在经四路找到了预订酒店。经纬路是清末济南开埠以后才有的城区。传说韩复矩主政山东时把地球经纬线搞反了，下级按他的意思取名，经纬路和地球经纬线就垂直了。 济南的名胜古迹大都集中在老城区。城内有七十二处泉眼，故又名泉城。泉水涌上地表，冲刷出许多湖泊河沟，最后汇入大明湖。济南属北方，雨水不多，但是地下水却多得不停地往上涌，生态环境毫不逊色于南方城市。济南是省会，历史遗产丰富，西洋建筑也多，然而更吸引我们的是它的泉水。 九月的济南天气很热，一进到趵突泉公园便顿感凉爽惬意。绿树翠竹林荫之中，亭台楼阁古朴典雅，名人故居字画攀墙。在这样的地方游览，即便是走马观花，也难免不黏上一些文人墨气。慢慢游玩，我来到一处楼台连廊环抱的大水池旁边。池水蓝绿得深不见底，中间三处向上涌动的水波如沸水翻腾，那是水底下三个泉眼“噗嘟噗嘟”奋力喷涌的效果。这就是趵突泉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名字形象生动，是北宋曾巩给取的。曾巩名列唐宋八大家，外放齐州主政时深受百姓爱戴。趵突泉名字沿用到现在，也有纪念曾巩的意思吧。 一路之隔的五龙潭公园是又一个清新凉爽的休闲之地。这一潭清泉大得像一个湖泊，水下必定也有一群泉涌。 趵突泉 趵突泉 趵突泉公园一景 五龙潭 　　老城东南的一段护城河是人们最喜欢游玩的地方。河水平静如池，河床中的白石泉自成一潭，泉水清澈得如空气一般通透。虽与河面平齐，却不被河水侵犯。不断有居民蹒跚地踩着石块从白石泉中提水，那可是优质天然矿泉水。 黑虎泉盘踞在护城河南岸，虎口下方的涵管喷出三股水柱，向河中倾泄清流。我好奇那虎口里面是个什么机制，恰似三台抽水机在日夜运转。 护城河畔柳树参天，两岸楼宇隐约。站在黑虎泉下的平台上休闲观景，对岸古城墙上高耸着一座城楼，那是雄伟的解放阁。登楼参观，底层墙体嵌着大幅花岗岩石板，上面密密麻麻地刻着人名，铭记着在解放济南战役中牺牲的解放军官兵。一九四八年八月，许世友率军仅用八天就解放了济南城，歼敌十万，王耀武等国军将领被俘。但解放军伤亡2.6万人，是一次过于惨烈的胜利。 登船游河，一会儿就到了泉城广场。广场上音乐喷泉时起时伏，地标性雕塑优雅流畅，周围鳞次栉比的现代高楼展示着济南的繁荣。泉城广场是城市会客厅，空旷得连一张休闲凳都看不见，无处歇息。有人带了无人机，不失时机地放上天空玩耍。我们则忍受着烈日烧烤，努力配合无人机摆拍，一遍一遍地抛掷太阳帽。 护城河 白石泉 黑虎泉 解放阁 泉城广场 济南地标 　　那天上午逛完芙蓉街，拐到曲水亭的一家特色酒楼用完午餐，再顺着街边水沟，走进了大明湖南门。 初秋的大明湖风和日丽，湖畔垂柳簇拥，绿意怏然，恰似春光明媚。大明湖确实不太大，湖面最宽处约莫两三百米。湖水清澈见底，小船四处游荡，哪里有什么堤坝分隔出来的黑黑水田？倒是水浅的湖边荷叶覆盖，残枝败花夹杂其中，似有衰落之象，但那正是秋色将至。 环湖绕行，穿林荫过拱桥，人工修筑的湖景一环套着一环，浑然天成，赏心悦目。前方湖畔高耸的“超然楼”引导着我们的步伐。超然楼始建于元代，眼前这座恢弘大气，显然是现代仿古建筑。进去参观，低楼层陈列了许多书画和雕塑。浏览片刻，电梯把我们送上了七层顶楼。没想到顶层楼阁空空如也，游客寥寥。同伴又放出了他的无人机，大家靠着围栏拍了几张临空照片。 绕外走廊俯瞰，湖景一览无余。大明湖很美，她没有杭州西湖的秀，也比不上扬州西湖的艳。她不连通江海，只接纳清清泉水。泉水常年保持18摄氏度，大明湖因此纯洁而温婉。她抚慰着济南城，滋养着万物生灵，她的美儒雅而高贵。 回味《大明湖之春》，我明白了文中蕴含的深意。老舍对大明湖的贬，实际是爱。他所祈望的拆坝挖泥，拓展湖面，修葺大明湖，只有在国富民强的时代才能做到，而今天都已变成现实。老舍在天，怕是也无法想象大明湖改造得有多好，更想不到湖畔还修了老舍纪念馆。 金碧辉煌的超然楼，玉宇琼楼的样子，古人曾在此追求超凡脱俗。我站在这高台眺望，眼前的济南是一座繁华都市，大明湖被高楼包围，全无超然的感觉。人类文明已如此现代，凡事都想超前，超然者能有几人？微风拂身倦意袭来，我们索性席地而坐，盘腿打盹休息，倒是享受了片刻超然。现代济南或许有些拥挤，而丰盈的清清泉水让人轻松自在。 我初来乍到山东，在济南呆了几天才知道，山东旅游景点对六十岁的老者就开始全免门票，有些景区接驳车和缆车也给予半价优惠。这似乎说明了山东不愧为儒家文化发源地，应该做得更好，但必要条件是实力雄厚。山东有强大的经济支柱，发达程度并不亚于东南沿海省份。只不过山东人比较低调，比较实在。 百花洲 俯瞰大明湖 大明湖一角 大明湖荷叶 湖畔超然楼 　　（2024年3月作于深圳梅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