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当情欲的潘多拉盒子被打开（影评）文/秀夫

秀夫

——韩国电影《霜花店》观影手记

在我看来，当代韩国电影的“格”，在亚洲，应该是数一数二的存在。这里的格，指的是电影题材的宽阔和意识形态方面禁忌的突破。按下最近红火的《首尔之春》，以及前溯到《南山的部长们》《华丽的假期》等政治题材的电影不表，单单拿出一个金基德，就可以数落一阵子了。

现实题材，韩国人都可以弄成这样百无禁忌，古典题材的呢？这勾起了一个电影迷的兴趣，于是满怀兴致地找到了金大宇执导的《方子传》。看了这部获得第47届韩国电影大钟奖的电影，大失所望。除了写性写欲与中国的《三言二拍》的程度相当以外，其情节婉转、表现手法不抵其中随便抽出来的一篇。想写手记，感觉无话可说，几度荒废，最终罢了。后来追到这部《霜花店》，才有了这篇手记。

《霜花店》还是有点说头的。

《霜花店》由韩国导演庾河编导，赵寅成、朱镇模、宋智孝等主演。影片取材于真实的历史故事，讲述了高丽国王、亲卫队“健龙卫”队长与王妃三人之间的爱恨纠缠。

这部电影的名字费解，何谓霜花何谓店？原来霜花非花，店乃实有。《霜花店》是一首经典的高丽民间歌谣，从第25代王时期流传至今。原作者大概是个民间作曲高手，隐匿于野，身世不详。“霜花”在古朝鲜语中为“馒头”之意。歌词描述了在馒头店里，恋人不受身份、制度、伦理等因素束缚的世俗秘爱。导演看中这一点，认为其符合主旨的需要，故取电影名为《霜花店》。

故事情节并不复杂。高丽末年，因受制于中国元朝，高丽王从民间选拔出一组男孩，从小训练组建为亲卫军“健龙卫”。健龙卫对高丽王忠心耿耿，誓死保卫王的安全。其首领洪麟是王的宠臣，二人相伴多年，关系之亲密已是公开的秘密。

由于高丽王有断袖之癖，娶了元朝公主之后，两人自然就会相敬如宾。王后在闺房情事上倍受冷落，多年来无一子嗣。王后的弟弟太安公出使高丽，以高丽国后继无人为由，欲立园王为太子，试图把现在的高丽王赶下王位。朝中因此开始动荡，以周大人为首开始倚靠园王。

狗血剧情就这样开始了。男与男，男与女，王与宠臣，臣与王后。想到《最后生还者》第一季第三集，同样是描写同性恋，美国导演的手法，比起东方文化的高深，还是差了那么一大截子。

迫于国家形势，为了堵住悠悠诸口，王不得已安排侍卫洪麟和王后发生关系。首次安排后，洪麟不忍背叛王和王后发生关系，因为他和王都深深爱着彼此。

为国家有后，再次安排后，洪麟终于和王后发生了关系，并从中体验到了和王在一起体会不到的快乐。洪麟的内心充满煎熬，他感觉对不起王，背叛了王，辜负了王对他的感情，同时他也贪恋与王后在一起的快乐。再次同房后，他和王后都发现爱上彼此，他们不知道的是，每次欢愉，王都在后面偷偷观察。妒忌可以使一个人丧失理智，三人的感情漩涡不断在朝堂中变幻，最终走向灰飞烟灭。

诗人出身的导演庾河作品并不多，十几年前他的作品相对纯文艺，后来逐渐向商业化靠拢。在《马粥街残酷史》《卑劣的街头》两部作品得到认可之后，他的《霜花店》被认为是他个人商业模式电影的顶峰之作。

为展现高丽时代的这段悲壮史诗，《霜花店》从2008年4月12日开始拍摄，同年10月4日杀青，共拍摄了121个回合，耗费76亿韩元的制作费，堪称当年韩国电影的大制作之一。

影片通过分层推进的叙事手法，线索分明地展开这段高丽王朝的末路故事。表面上歌舞升平，普天同庆，暗地里却是勾心斗角、丑陋肮脏，体现出王朝风雨飘摇、垂垂欲坠之势。

导演给王注入的精神气质，是一个孤傲的“寡人”形象。当元朝以子嗣相逼，面对大臣的倒戈，他不甘于此，在拿到大臣意欲谋反的确凿证据后，他利用计谋将大臣悉数杀尽，以绝后患。作为“爱人”的他，则是一个执着无私、有极强占有欲的形象。高烧未退的王以向情人撒娇的方式，享受洪麟对自己的照顾，一颦一笑，眉宇间尽显温柔气质。当面对洪麟一次次背叛与撒谎，他在痛心之余却还是忍不住为他找借口，来让自己的原谅顺理成章。作为王后的丈夫，他身上表现出愧疚与憎恨的双重情绪。从某方面来说，他并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为摆脱内疚，他在王后生病时悉心照顾，在危难之际让王后离开免受牵连。当他发现王后与洪麟有私情后，又旋即对王后展开报复。

“情人”这一角色是无比危险的。洪麟扮演着侍卫、男宠和情人的角色。在王面前，洪麟的言行举止无不透露出一种温顺与忠诚。长大成人后的他，依旧遵守着儿时的诺言，尽心尽力地保护着殿下。作为王后的“情人”，他表现出男性特有的美，展现出一种不屈服于命运、面对痛苦有信心、有毅力的气质。他之所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完全是因为男性意识的觉醒，这种男性认知是在和王的交往过程中迸发不出来的。因此，他必须履行着自己作为一个正常男性的职责，在情人被“害死”之后，找凶手复仇，从而完成走向真正男人的蜕变。

而道具的运用，显示出这位诗人导演的良苦用心。片中“琴”这一意象出现了两次，为王与洪麟的同性之爱随着故事的发展而产生变化的隐喻。

硕大的鸟笼，意指巨大的王宫，黑鸟对应着王和洪麟。鸟笼的第一次出现是在副总管向王报告事务之时，此时的王正在喂鸟，而后迅速关闭鸟笼。鸟笼的笼门本是打开的，这不仅对应洪麟现在离宫在外的状态，也预示它很可能会飞走。王关闭鸟笼的这一行为暗示着王霸道且专制的爱。鸟笼第二次出现是在王后因侄子生日临近需回娘家、向王辞行这一幕：王、王后与洪麟此时都出现在鸟笼的面前。此时，王后已经和洪林发生了感情。

当情欲的潘多拉盒子被打开，魔力就显示出来。王后唤起了洪麟的本性，这种压抑的“性本能”一旦被激发，便以燎原之势，一发不可收拾。而对王后来说，婚后数年，却从来没有感受过任何温情和爱恋，洪麟让她真正成为女人，也感受到了一个女人所能体会到的热情和快乐。

柏拉图曾说：“任何一种快乐都不如肉体的爱来得更巨大、更强烈，但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缺乏理性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可以是归途，也可以是开始。换句话说，人的情感是一个成长过程，不经历也许不会有改变，但不断经历了才有可能明白自己的真正的需要。在权力的斗争中，爱情也许是最有力的武器，但也是最脆弱的盾牌。

虽然几场床戏大胆，但唯美又性感十足。加之爱情、亲情、忠诚、背叛、执着、政治等因素混杂在一起，使得影片被誉为“—部视角开阔的史诗巨制”。由此想到，和东方暧昧而大胆的情色片想比，丁度•巴拉斯的露骨、赤裸，真的是“横看成岭侧成峰”啊。

《首尔之春》系列影片的观影手记，我不太敢写。即便写，眼下也有很多顾忌。不如下一部电影，来追追金大宇执导的古典题材的《淫乱书生》，如何？

秀夫，湖北潜江人。记者、编辑。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武汉市作家协会会员。
二十世纪80年代中晚期开始文学创作，至今已发表新闻、文学作品400余万字，多次获得各类文学奖励。著有诗集《风声之外》（青海民族出版社，2011年），诗歌合集《八面诗风》（中国和平出版社，2009年），人物传记《杜鸣心：大音希声》（中国文联出版社，2015年）《绝唱——从歌唱演员到囚徒（非虚构）》（2019年），报告文学集《我是潜江人》（武汉出版社，2020年），《钱瑛传记》（2023年）等。编辑有新闻作品集《征途》（长江出版社，2016年》、政论文集《李汉俊研讨文集》（人民日报出版社，2021年，与王本伦合作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