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前言</p><p class="ql-block">2021年12月8日,在《美篇》分八个篇幅发表了我的故事《陨落的“星月》。现将其修订为整篇发表。做了些删减与修改,并分了段落,添加了目录。欢迎对此故事有兴趣的读者朋友阅览。</p> <p class="ql-block"> 目录</p><p class="ql-block">序言</p><p class="ql-block">一、甜蜜爱情</p><p class="ql-block">二、中秋夜</p><p class="ql-block">三、钢琴之王</p><p class="ql-block">四、京剧大师</p><p class="ql-block">五、害怕什么</p><p class="ql-block">六、金色背影</p><p class="ql-block">七、风暴</p><p class="ql-block">八、大搜查</p><p class="ql-block">九、屈辱</p><p class="ql-block">十、玉佩风波</p><p class="ql-block">十一、泪痕</p><p class="ql-block">十二、流星</p><p class="ql-block">十三、撕心裂肺</p><p class="ql-block">十四、祭奠</p><p class="ql-block">十五、归宿</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序言 </p><p class="ql-block"> 每当望向星月交辉的夜空,就会想起早已逝去的知青战友汤协星与吴晓月。如果不是那场史无前例的“十年动乱”,特别是那场惨烈的“一打三反”运动,或许他们俩人还健在,正通过微信与我们谈天说地。</p><p class="ql-block"> 1970年初开始的那场声势浩大的“一打三反运动”,大约持续了一年左右。这场运动制造了不少冤假错案,如蔡铁根、遇罗克(文革后平反昭雪并被追认为"革命烈士")等人的无辜被害。1970年8月20日张志新以"现行反革命"罪名被判处无期徒刑等。据统计,全国共挖出了叛徒'、'特务'、'反革命分子'184万多名,批准逮捕各种分子28.48万多人,其中判处死刑的9000多人。 还有一批虽未判死刑却被逼得走上自杀之路的人。自杀者中,就包括了我们的战友汤协星。</p><p class="ql-block"> 汤协星原是南京二中的高中毕业生。在农场时与我不在一个连队。在编写这个故事前,我通过农场知青的回忆文章对他有了些了解。吴晓月是南师附中的初中毕业生,是我的校友与学妹。她是我校支边新疆的57位高初中毕业生中年龄较小的一位。初到新疆时,才十六岁。显得娇小柔弱,满脸稚气,声音细弱,胆子较小。苹果似的圆脸总挂着笑,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她是在悲伤与思念,愧疚与自责中走完了人生最后的路程。</p><p class="ql-block"> 我曾在《这里曾是胡杨林(续集)》这本书里讲述过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情景。 </p><p class="ql-block"> “…她的变化令人吃惊,原本那张苹果似的小圆脸不见了,变得瘦削尖细,面色灰暗毫无光泽,额头上已经爬上了细密的皱纹,背也微微佝偻着。完全看不到当初那个满脸稚气娇小纤弱的小姑娘模样了。我冲她点点头,走近她,与她对视了片刻,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细瘦的手臂。我的心很痛,鼻子发酸强忍泪水,实在找不出恰当的语言安慰她。任何言语都不能给她带来宽慰,任何宽慰都不能减轻她的痛苦!当我离开时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的头微微低垂,但仍能看到她眼眶里充盈的泪水。我疾步离去,眼泪早已止不住的流满了双颊…</p><p class="ql-block"> 若干年后,再次听到有关她的消息时,已是她离开人世的噩耗。十多年地抗争让她太痛苦,太失望。心灵的煎熬与世俗的冷眼已让她彻底绝望!</p><p class="ql-block"> 我常会面对月色明媚星光璀灿的夜空出神:星星闪烁月光柔美,它们仿佛在向我微笑向我眨眼。天上的星月是何等的完美与幸福啊!它们交相辉映相得益彰,不离不弃永挂苍穹。人世间的“星月”呢?却早已陨落,无影无踪了。</p><p class="ql-block"> 汤吴二人的悲剧,缘于被阶级斗争扭曲的社会,由社会扭曲导致的人性泯灭,由此而引发的那场史无前例的浩劫。那场浩劫不仅摧毁了人们的理想与信念,也践踏了传承数千年的精神与文化、文明与正义。甚至摧残了千万个如花的年华,年轻的生命…” </p><p class="ql-block"> 我们不能忘记那段历史,是因为不愿再见到那段历史重演,不愿再见到如汤吴那样的悲剧再现!</p><p class="ql-block"> 早就想写一篇他们两人的悲惨爱情故事,以缅怀两位早逝的战友。但迟迟没有落笔。除了工作的忙碌及诸事缠身外,主要还是感觉水平有限。如今已是二十一世纪的二十年代!我们从南京同去新疆支边或从山东去的一群当年风华正茂的青少年们,如今都已年过七十。大家分布在全国各地(主要是南京)。有的去了海外。还有许多战友已经长眠地下。实在不能再犹豫,再耽搁了。</p><p class="ql-block"> 我尝试用手中的这只拙笔,写出那段历史中的美与丑,善与恶。描绘出“星月”那段不堪回首的爱情悲剧。完稿后,改了几遍,仍不尽人意!只能怪自己水平不夠,敬请阅读者原谅!</p><p class="ql-block"> 这篇三万多字的故事,大约需一至两小时的阅读时间。希望各位农场战友,各位同学,亲友,以及其它有兴趣者一阅。</p><p class="ql-block"> 需要说明的是,这是以汤协星与吴晓月真实的爱情悲剧改编而成。以当时的时代为背景,以他们的思想脉络与行为逻辑编写出来的故事,不是一篇《回忆录》或《传记》等纪实文章。已经逝去的战友汤协星与吴晓月与本文中的主人公“寥晨星”与“宁晓月”并不能划等号。</p><p class="ql-block"> 这样的悲剧,不可能只是一个孤例。也可能发生在新疆的其它知青团场,发生在西南边陲云南,天涯海角的海南或东北边境的北大荒。</p> <p class="ql-block"> 一、甜蜜爱情</p><p class="ql-block"> 这一年的秋天,分外宁静与安祥。这是收获的季节。农场里一对对的青年男女们,收获着爱情的美好与喜悦。</p><p class="ql-block"> 夕阳西下,咸水河边,小树林里,一棵粗大的胡杨树下,并排坐着一对年青恋人。男孩中等身材,浓眉大眼。女孩娇小柔弱,满脸稚气。</p><p class="ql-block"> 晚霞满天,彩云飞舞,大树摇落一地黄叶;流水潺潺,小鸟归巢,远处飘来阵阵沙枣花香。</p><p class="ql-block">“晓月!再过几天,我们支边离家就满四年了”男孩说。 </p><p class="ql-block"> ”是呀,一晃四年过去了,真快呀!当年的情景,常会在眼前浮现。”晓月应答道。</p><p class="ql-block"> “ 临别的头天晚上,家里一片凝重”。男孩面向天空,陷入了回忆。</p><p class="ql-block"> “哥哥闷不作声。爸爸为我整理行装。妈妈病了,躺床上不停咳嗽。我来到妈妈床前。她紧握我的手,盯着我的脸看了好久。</p><p class="ql-block"> ‘星儿呀,你什么都好,就是脸皮太薄,受不得一点委屈。去那么远的地方,妈妈不放心啊!在家里爸妈惯着你,你哥让着你,一句重话都没对你说过,外人谁会这样对你呀!人生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不顺心的时候,要想开点,千万莫钻牛角尖呀!’</p><p class="ql-block"> 妈!我记住了。’</p><p class="ql-block"> 这时哥走到我跟前,摘下手表递给我。</p><p class="ql-block"> ‘ 表送你了!新疆偏僻,有块表方便些!’。</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爸爸与哥哥一块去车站送我。别的家长都在哭,只有爸爸脸上挂着笑。看得出来 ,笑是装出来的。</p><p class="ql-block"> 后来爸爸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收音机递到我手上。‘这是给你买的,带短波,忘放箱子里了,你装口袋里吧’。</p><p class="ql-block"> 我接过收音机,眼泪止不住往下淌”。</p><p class="ql-block"> 男孩哽咽起来,两眼望向远方,陷入了对家人的思念。</p><p class="ql-block"> “我家只有我与妈妈”。”晓月说道:“前一天,妈没上班,在家陪我。她说:‘晓月,你命苦哇!生下来时你还没足月,又瘦又小。我奶水不够,你吃不饱,整天哭个不停。喉咙哭哑了,力气也哭没了,才肯睡一会儿。我看着你皱巴巴的小脸蛋,真不知能不能将你养大。你居然顽强地活下来了,只是比同龄的女孩都瘦小。你不仅个头小,心眼也少,太单纯幼稚。明天就要去万里之外,让妈怎么能放心你啊!’说到这里,妈妈已经泣不成声。</p><p class="ql-block"> 我扑到妈妈怀里,边哭边道:‘妈!以后家里就您一个人了,我也不放心呀!您在家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到了新疆就给您写信’。</p><p class="ql-block"> 妈妈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取出一块碧玉放到我手里,说道:‘孩子,这是块玉佩,是你外婆去世前给我的。现在我把它传给你,让它代妈妈陪你吧。’她将玉佩用手帕包好,塞进我的行李箱里,又掏出一块怀表说:‘这是你爸留下的一块怀表,你要不要?’</p><p class="ql-block"> 我说:‘要!别人都有爸爸,就我没有。您从来不提他。真想知道他长什么样。’</p><p class="ql-block"> 听我说起爸爸,她神情黯然,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那一夜,她一直坐在我床头。早上起来,看到她的眼睛又红又肿,知道她一夜未眠,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说到这里,晓月眼眶里饱含泪水。</p><p class="ql-block"> 妈妈送我到车站时,没有再流泪。隔着车窗拉着我的手不放,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我没哭,愣愣地望着她突然苍老的脸,以为在做梦。</p><p class="ql-block"> 车开了,她跟着人群跑着追着,就是不肯松手。后来,她被绊倒了,手才松开。</p><p class="ql-block"> 我从车窗探出头来,一边大声喊着‘妈妈!妈妈!’一边使劲向后看。只看到越来越远的送行人流,哪里还有她的踪影?我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p><p class="ql-block"> 晓月低下了头,饱含在眼眶里的泪水,象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滾落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男孩心疼地握着晓月细瘦的小手,轻轻抚摸着。晓月止住了泪,戚然一笑:“来新疆算我的运气,差点来不了呢。” </p><p class="ql-block"> “ 来不了?为什么呀?”</p><p class="ql-block"> “我也不知道!全校报名去新疆的同学,只有我与一个男生没被批准,让我们去苏北插队。我两急得团团转。后来我们母女与男生母子四人跑了好多部门,表了好多次决心,终于感动了‘上帝 ’。当领到发放的棉被棉军衣时,我与妈妈都哭了”。</p><p class="ql-block"> 这是什么情况啊?”男孩自言自语道:“你妈妈是老师呀,难道你爸爸...”说到这里,他住了口。</p><p class="ql-block"> 晓月知道他想说什么,脸唰地红了:“我爸怎么了?他关我什么事?我从来没见过他,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晓月连珠炮似的说着,又快又急,嗓门也高了不少,看来生气了。</p><p class="ql-block"> ”晓月!别生气,是我不好。”男孩急忙道歉。</p><p class="ql-block"> 晓月没理他,小脸红得象熟透了的苹果。</p><p class="ql-block"> 他说:“你看,我会变脸。”一边说着,一边用一根手指放在双眼中间,两眼顿时成了斗鸡眼。见晓月没反应。他又将双手贴着脸颊,伸出两个食指按着眉稍往下拉,再用两个中指将嘴巴向两边扯,摇头晃脑地“呜呜”怪叫。男友的怪像,终于逗笑了晓月,他这才舒了口气。</p><p class="ql-block"> “晨星!我不是生你的气。是生自己的气。恨自己投错了胎!要不然,我也不会考不上高中,更不会连新疆也差点来不了。”她有点不好意思。</p><p class="ql-block"> “我也一样。爸爸虽然是大学教授,但他有历史问题。所以我也没能考上大学。”晨星附和着。</p><p class="ql-block"> “不知为什么,只要提到出身,提到爸爸的事,心里就象塞了一团乱麻。刚才不该向你发火的。”晓月一边说着,一边使劲甩了甩手,似乎想甩出心中的那团乱麻。</p><p class="ql-block"> 晨星将她一双冰凉的小手紧紧握住。心中升腾起对她爱怜交集的炽热之火。想用这炽热的火焰温暖她瘦弱的身躯,化开她那颗被冻僵了的心。</p><p class="ql-block"> 一阵微风吹来,晓月打了个寒噤。晨星一把将她揽在怀里,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她娇小身躯紧紧偎依在晨星宽厚温暖的怀抱里,陶醉地紧闭双眼,耳边响着男性击鼓般强而有力的心跳,感到身躯正在慢慢融化,意识逐渐模糊...</p><p class="ql-block"> 他们相依相偎着,沉醉在一片逐渐暗淡的夕阳余辉里。夜幕徐徐垂下,圆月升空,星辰闪烁。两人该分手了...</p> <p class="ql-block"> 二 、中秋夜</p><p class="ql-block"> 一个月后,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到了。</p><p class="ql-block"> 傍晚,太阳快要落山。土黄色的圆月刚刚爬上树梢。晓月站在小河边那棵大树下,四处张望,焦急地等待着晨星的到来。</p><p class="ql-block"> 当看到晨星急匆匆的身影时,晓月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小跑着迎上去,扑到他怀里。“ 怎么才来!以为你忘来了呢。”晓月嗔怪道。</p><p class="ql-block"> “怎么会忘记?我可是数着指头一天天地盼着呢。”晨星抹了把脸上的汗水。</p><p class="ql-block"> "真是急死人了。怕你把日期记错了,更怕你出了什么事。心里七上八下的。”晓月一边说着,一边捂着砰砰乱跳的胸口。</p><p class="ql-block"> “对不起,有事耽误了一会儿。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晨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p><p class="ql-block"> 什么东西呀?“晓月好奇地看着他打开纸包。</p><p class="ql-block"> “月饼!”晓月惊喜地喊道。</p><p class="ql-block"> “对,是月饼!只能看不能吃。”</p><p class="ql-block"> 她仔细看去,见晨星手上捧着两个用粘泥巴捏成的圆饼饼。 “假的呀!”她有点失望。</p><p class="ql-block"> “别人吃月饼赏月,我们看月饼赏月也不错呀。”晨星一边说着,一边递给晓月一块。她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见泥饼的一面细心地雕刻着与真月饼相似的花纹。另一面刻着《晓月》两个字。她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眼中的泪水滚落下来,滴落在泥月饼上,将干透了的泥月饼濡湿了一片。</p><p class="ql-block"> 晨星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沙枣塞给晓月。用手擦干了她脸上的泪水。</p><p class="ql-block"> “丫头,莫哭,今天中秋,咱们开开心心过节。”</p><p class="ql-block"> 接过沙枣,她脸上露出了笑容,将沙枣放进口袋里,泥月饼小心放到一堆落叶上,说道:</p><p class="ql-block"> 咱们跳个舞吧!”</p><p class="ql-block"> “好哇!”</p><p class="ql-block"> 两人手拉着手走到一块空地上。“跳新疆舞《送给你一束沙枣花》吧!我给你伴唱。” 晓月脚尖踮起,双臂轻抬,右手越过头顶,左手轻扶右腹。</p><p class="ql-block"> 晨星开始低声吟唱道:“坐上大卡车,戴上大红花,远方的朋友们,塔里木来安家!来吧!来吧!年青的朋友,亲爱的同志们!我们热情地欢迎你,送给你一束沙枣花!送你一束沙枣花!”</p><p class="ql-block"> 随着他的歌声,晓月手臂无骨般柔软地交替上下摆动,纤细的腰肢扭动着,轻盈地在空地上旋转...如同一只在花丛中翩翩飘舞的蝴蝶。她舞姿柔美、婀娜多姿,似飞燕戏水,如弱柳扶风! 舞毕,晓月有点气喘吁吁。两人又手拉手回到树下。晨星将包 泥月饼的报纸抖了抖灰铺到地下,准备让晓月坐上去。</p><p class="ql-block"> 她连忙摆手说:“不能坐,报纸上有主席像!”</p><p class="ql-block"> “这张报纸上没有!”</p><p class="ql-block"> “有主席语录也不行!报纸给我吧,我把月饼包着带回去”。</p><p class="ql-block"> “ 那是假的呀,又不能吃,你要它干嘛?”</p><p class="ql-block"> “假的我更喜欢!放一辈子也不会坏!我把它放到床头,天天看!”</p><p class="ql-block"> 两人靠树坐到落叶上。“晓月!你舞跳得真好!从小就会跳吧?”</p><p class="ql-block"> 她听到夸赞,脸红了红说 :“小学就开始跳了,就是个头小了点,做不了领舞”。</p><p class="ql-block"> "不是领舞怕啥?我看你跳得最好!”晨星向她伸出大拇指。</p><p class="ql-block"> “会弹琴吗?”他又问晓月。</p><p class="ql-block"> “学过小提琴,一直拉不好,放弃了。你呢?”</p><p class="ql-block"> “ 我也不会弹琴,不过我会吹...”说到这里晨星住了口。</p><p class="ql-block"> “会吹笛子?”他摇摇头。“吹萧?”他仍然摇头。 “吹小号?双簧管?萨克斯?”晓月说了一连串的吹奏乐器名称。他仍连连摇头。</p><p class="ql-block"> “吹牛吧!”晓月白了他一眼,揶揄道。</p><p class="ql-block"> “吹...口哨”晨星故意将‘吹’字拉得老长。然后得意地笑了 笑,开始吹奏起俄罗斯民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他吹得很投入!也很好听!晓月也跟着哼唱起来。</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还喜欢什么?”他又问道。</p><p class="ql-block"> “喜欢看书!小学五六年级开始看寓言、童话,还有神话爱情小说:《梁山伯与祝英台》、《孟姜女哭长城》、《白蛇传》、《牛郎织女》...我都看过。</p><p class="ql-block"> 有一首描述牛郎织女的诗,我背给你听:‘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你说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呀?”。</p><p class="ql-block"> 他笑笑说道:“讲的是牛郎与织女,只隔一条又清又浅的小河,却不能相聚,只能脉脉含情地相望着!这么浅显的意思你不懂?”</p><p class="ql-block"> 她转过头,眨了眨眼睛,嘻嘻一笑道:“我就想听你解释呗!”</p><p class="ql-block"> “上了中学后我开始阅读外国名著,喜欢看描写爱情故事的名著。小仲马的《茶花女》是我看的第一本外国小说。你看过吗?“晓月侧过脸问道。</p><p class="ql-block"> “没有。”他摇头道。</p><p class="ql-block">“‘茶花女’是巴黎名妓,真名叫‘玛格丽特’。她真心爱上了单纯而虚荣心极强的青年男子阿尔芒。为了追求真爱,她洗尽铅华,抛弃浮华,离开巴黎来到阿尔芒的家乡与他相聚。阿尔芒的父亲却向她提出了无理要求。两个情人间仿佛出现了一条巨大的鸿沟。更令人心寒的是阿尔芒最终屈服于父亲,并没有拉她一把。玛格丽特在痛苦与悲愤中香消玉殒!成了黑暗角落里一朵枯萎凋谢的茶花。当我读到女主人公在病危期间流着泪、蘸着血写成的日记时,感到心中一阵阵的抽搐,几乎喘不过气来!好长时间,我的心都颤动不已!”晓月眼眶湿润,抚摩着胸口,似乎还沉浸在故事的情节里。</p><p class="ql-block"> 晨星说:“ 我读过《罗密欧和朱丽叶》的故事。它与‘梁祝化蝶’很相象,都是以双方为爱而殉情结局的悲剧故事。只是《梁祝化蝶》的爱情更显委婉缠绵,细腻深沉!犹如小河流水,悠远绵长。而《罗密欧和朱丽叶》显示的爱情则更为汹涌澎湃、激越奔放。象暴风骤雨、电闪雷鸣。这也许是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吧?”</p><p class="ql-block">“ 我还读过雨果的《悲惨世界》。”晓月说道:“书中第二章有这样一段描写:好心的米里哀主教收留罪犯冉阿让住宿了一晚。他对冉阿毫不嫌弃,也毫不怀疑与戒备。但不争气的冉阿让却悄悄偷走了他的几套银餐具。事情败露后,主教不仅没有责备他,反而为他开脱,说这些银餐具是送他的。令冉阿让得到了解脱,也拯救他的灵魂。其实每个人心中既有魔鬼,又有天使。主教的宽厚仁慈,召唤出了冉阿让心中的天使,促使他的人格得到了升华,最终成为一位正直善良的好人。”</p><p class="ql-block"> ”我也读过这本书。”晨星道:“书中感人的情节很多。冉阿让隐名埋姓,后来拥有了财富,当上了马德兰市的市长。他兴办福利,救助孤寡,乐善好施,为市民做了许多好事,非常受人尊敬与爱戴。当他得知一个无辜者,因与长相与他相似将替他受刑时,他舍弃名利与财富,不顾安危,挺身而出,向警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挽救了这位无辜者。当读到冉阿让经过痛苦的思考、犹豫与挣扎,选择自首时,我的心揪了起来,不忍心这样一个好人重新受苦。”</p><p class="ql-block"> “我最同情书中的女主人公芳汀。芳汀美丽善良,她有一头金色的长发,洁白的牙齿,白皙的皮肤,漂亮的脸蛋。在作者雨果眼里,她赛过太阳的光辉。她一直幻想得到真挚的爱情。但她却被戏耍,被玩弄,被抛弃!她的幻想象一张美丽的油画,被一双无情的脏手撕扯得粉碎!她的女儿珂赛特就是她的一切。她将全部的爱给了自己的女儿。后来她贫病交加,为了养活女儿,她卖掉了引以为豪的一头秀发,卖掉了两颗洁白如玉的牙齿,最后沦落为妓女。在她奄奄一息时将女儿珂赛特托付给了冉阿让。读到这些章节,令人心酸落泪。”晓月唏嘘轻叹着。</p><p class="ql-block"> “有一本书你肯定看过。”晓月说道:“猜猜看哪本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对吧?”他不加思索答道。</p><p class="ql-block"> “ 不错,猜对了,真是聪明孩子!”晓月调皮地笑着,向他眨了眨眼。</p><p class="ql-block"> 我上初中时就读过这本书了。书中的那段名言我至今背得”。晨星思索了一下背诵道:“‘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属于每个人只有一次...回首往事时,不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p><p class="ql-block"> 他背诵完后,两人都陷入了深思,似乎品味着这段话的含义。</p><p class="ql-block"> “这段名言我也会背!背诵这段脍炙人口的名句时,心灵仿佛得到了一次净化。”晓月道:“太佩服保尔·柯察金了,他双目失明、完全瘫痪,仍坚持写完了这部伟大著作。只是他与冬妮娅没能成为眷属,有点遗憾。”。</p><p class="ql-block"> “是奥斯特洛夫斯基完成的这部名著,好不好!”晨星笑着纠正道:“保尔·柯察金是书中的主人公,不是作者!”</p><p class="ql-block"> “你别挑刺了,保尔·柯察金就是奥斯特洛夫斯基本人,他写的就是自己!你懂不懂啊?”晓月反唇相讥。</p><p class="ql-block"> 此时月亮已经升高,圆圆的,很明亮。“咱们去赏月吧”晓月提议道 。</p><p class="ql-block"> 两人站起身来,望向明月。“你看月亮上有一大片阴影,那是广寒宫吧?肯定很冷。我可不喜欢那”。她边说边抖抖身子,仿佛冷得发抖。</p><p class="ql-block"> “傻丫头,你又不是嫦娥,住那干嘛?”</p><p class="ql-block"> “我要是嫦娥,就让你当吴刚,天天砍树,累死你!”</p><p class="ql-block"> “你是拂晓的月亮,我是凌晨的星星,可惜呀,当不成嫦娥吴刚。”。</p><p class="ql-block"> ”拂晓的月亮是残月吧?”</p><p class="ql-block"> “ 是呀。”</p><p class="ql-block"> “‘ 残月’带个‘残’字,是不是不太好啊?”</p><p class="ql-block"> “‘晓月’这个名字挺美!富有诗意,我喜欢!”晨星半是安慰半是夸赞地说。接着轻声吟诵道 :“‘晓随残月行,夕与新月宿。谁谓月无情,千里远相逐’。这是白居易的诗句。你看,月亮对诗人千里相随,不离不弃,多有情意呀!”</p><p class="ql-block"> “你叫‘晨星’,也是早晨出生的吧?”晓月问道。</p><p class="ql-block"> “是的。妈妈生我时难产。她与死神搏斗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凌晨,当听到我第一声啼哭时,爸爸提到喉咙口的心才放下来。此时晨曦初现,星光璀璨。一颗明亮的星星闪烁着悬挂东天。他就给我起名叫‘晨星’了,’晨星’就是指‘启明星’,也称为‘金星’或‘长庚星。是清晨最亮的那颗星。”</p><p class="ql-block"> “名字起得好浪漫呀!只是,你那颗星星再明亮,也比明月差远了。再说它只有那么点小。”晓月伸出右手,将拇指与食指弯成一个小小的圆圈说道:“就是小月牙也比它大多了。”她得意地笑着,宛如顽皮的孩童。</p><p class="ql-block"> 听到晓月对星星的贬损,他反驳道:”你懂不懂近大远小的原理呀?金星看起来小,是因为离地球太远。如果将金星放到月球的位置上,就会大得遮住半边天。”他一边说着,一边 将双臂伸开,表示着金星无边无际的大。</p><p class="ql-block"> “逗你玩呢,还当真了。给我讲什么近大远小。好像我是三岁孩子。”晓月格格地笑着说。</p><p class="ql-block"> 月亮渐渐升高,愈发明亮。柔和的月光编织出似烟似雾,如梦如幻的银色轻纱,笼罩着这条小河,这棵大树,以及两个年青人幸福的身躯。</p><p class="ql-block"> “不早了,该走了!”晓月不请不愿地说。她没忘记将那块泥月饼仔细用报纸包好,放到口袋里。</p><p class="ql-block"> “好吧,我送你”晨星说着,挽起了晓月的胳臂。两人慢慢向晓月的连队方向走去。</p><p class="ql-block"> “下月28号是我20岁生日,那天还来这里,早点来,不见不散。你可不能再迟到哟。”晓月轻声对晨星说道。</p><p class="ql-block">“好的,保证不迟到,否则受罚。”</p><p class="ql-block"> “罚你给我讲个故事。”</p><p class="ql-block"> “好的,不迟到我也给你讲个故事。”</p><p class="ql-block"> “一言为定。”</p><p class="ql-block"> 两人边走边聊着天,边轻声地笑着。 四周一片静谧,只有风吹树稍的轻微沙沙声陪伴着他们。</p><p class="ql-block"> 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前面如萤火虫般几点亮光。是从地窝子窗口发出来的煤油灯光。“就送这,你回吧。”晓月慢慢朝灯光方向走去,一步三回头的连连朝晨星摆手。</p><p class="ql-block"> 他目送着晓月消失了身影,才朝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去。不一会,身影淹没在一片朦胧的夜色中。</p> <p class="ql-block"> 三、钢琴之王</p><p class="ql-block"> 一个月飞快过去了。但对晨星与晓月来说,一定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般地漫长。</p><p class="ql-block"> 太阳离地平线还有一段距离,两个情侣就在大树下汇合了。</p><p class="ql-block"> 晨星将挽在手臂上的棉大衣披到晓月身上。已是深秋,小河河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胡杨树上的叶子几乎落光了。风儿也显得有点凛冽。</p><p class="ql-block"> “祝你生日快乐!”晨星双手抱拳,表示对她生日的祝贺。我唱个生日歌给你听吧。说着,晨星开始轻声唱道:“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喔喔,祝你生日快乐!”晨星浑厚的男中音在晓月耳边响起。晓月也跟着唱起来。</p><p class="ql-block"> 唱罢,晓月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取出包在其中的玉佩递给晨星:“看!这就是我妈送我的那块玉佩”。</p><p class="ql-block"> 他接过来,眼前一亮:见是块方形玉佩,翠玉雕成。上部雕着一龙一凤相向而立,下部雕有缕空花纹。龙凤间的上部有一孔洞,穿着一根结成环形的红色丝线。玉佩晶莹剔透,翠绿无瑕,龙凤栩栩如生,纹饰精致,令人赏心悦目!</p><p class="ql-block"> “这不是普通的玉佩,是件艺术品!”他赞叹道。“果然是件传家宝!”</p><p class="ql-block"> “我不敢挂在身上。担心弄丢了碰坏了或被人瞧见。一直用手帕包着放在箱子里,塞在衣服中间。平时我都是没人时取出来看看,或放在手心里握一会儿,有一种滑滑的暖暖的感觉,就象握着了妈妈的手。这只玉佩只给我一个最好的朋友看过”。</p><p class="ql-block"> 晨星观赏完玉佩还给她,她重新用手帕包好,小心翼翼放进口袋里。</p><p class="ql-block"> 两人坐到了树下厚厚的落叶上。晓月望了一眼晨星道:“军大衣给了我,你不冷吗?</p><p class="ql-block"> “ 不冷,我穿着棉袄,还有点热呢!”可能来时走得急,果然有几滴汗珠还挂在晨星额头上。</p><p class="ql-block"> “上次你说要讲故事的,现在讲吧。”</p><p class="ql-block"> 晨星点点头,问她,你知道钢琴家李斯特吗?”</p><p class="ql-block"> “听说过。”</p><p class="ql-block"> “今天就给你讲个‘李斯特’的故事吧”。他略加思索,开始娓娓道来:</p><p class="ql-block"> “一天,李斯特来到维也纳。他偶尔看到一张海报,上面道:‘钢琴之王李斯特学生某某女士举办钢琴演奏会’。李斯特想,我没有这个学生啊?难道有人冒充?这天晚上,一位二十岁左右,脸色苍白、神情惶恐的姑娘到他的住处跪求他的原谅。姑娘哭着说,她自小热爱弹琴,刚从音乐学院毕业。母亲病重,父亲失业,一家人陷入了困境。想借用李斯特学生的名义,多挣点钱,好为母亲治病。</p><p class="ql-block"> 李斯特沉思了一会儿,用亲切的口吻说:“你能弹首钢琴曲给我听吗?”</p><p class="ql-block"> 于是,姑娘在钢琴旁坐下,熟练地弹了起来。随着她纤细的手指在琴键上灵活舞动,一连串的音符,似玉珠落盘、飞瀑泻地!象空谷鸟鸣、林涛轻吼...一曲奏毕,余音缭绕,久久不息...</p><p class="ql-block"> “非常好!”李斯特夸赞道。但李斯特还是指着琴谱指点了她几个弹得不够好的地方,让姑娘反复练习。最后李斯特满意地点点头说:现在你是我的学生了,明天我将参加你的演奏会。”姑娘听了喜出望外,感动得泪水涟涟”。</p><p class="ql-block"> 说到这里他住了口。“怎么不讲了”晓月侧过脸,疑惑地问道。</p><p class="ql-block"> “讲完了。”</p><p class="ql-block"> “怎么讲完了,后来李斯特去没去参加演奏会呀?”</p><p class="ql-block"> “小傻瓜,钢琴之王世界闻名,岂有食言的道理?李斯特不仅去了,还演奏了一首著名的《匈牙利狂想曲》,台下掌声雷动,经久不息。”</p><p class="ql-block"> “后来那个姑娘怎么样了?”她又问道。</p><p class="ql-block"> “ 至于那位姑娘嘛...”晨星拖长了声调说:“下回分解。”</p><p class="ql-block"> 气得晓月攥起小拳头在他背上狠狠捶了几下。</p><p class="ql-block"> 不行,你不说今天别想走。”</p><p class="ql-block"> “ 好,我说我说。至于那位姑娘嘛...”他再次拖长音调,斜眼看了看身旁的晓月,两手一摊:“我也不知道。”晓月又要捶他。他一边躲闪着,一边说道:“她成了李斯特的学生,演奏肯定大获成功!有了钱,姑娘就将母亲的病治好了呗。”</p><p class="ql-block"> “真的假的呀,你别懵我。”</p><p class="ql-block"> “不用想,肯定是这个结果呀!不然的话,李斯特不白帮她了。”</p><p class="ql-block"> “ 我想也应该是这个结果!”晓月感叹道:”李斯特人真好!不仅钢琴弹得好,还那么宽容善良!那个姑娘运气也不错。”</p><p class="ql-block"> “ 关键是姑娘钢琴弹得一流,有真本事。不然,李斯特怎么能收她为徒呢?成功,就是九分努力加一分运气。”晨星也感叹道。</p><p class="ql-block"> “ 我再给你说说与李斯特同时代的波兰钢琴家肖邦吧。肖邦比李斯特大一岁。两人都是钢琴之王。他比李斯特出名晚些。但李斯特对他的演奏技巧很佩服。据说两人曾经演奏过同一首曲子《波兰不会灭亡》。李斯特演奏完毕,听众掌声雷动。肖邦演奏完毕,听众却泪流满面。”</p><p class="ql-block"> “那么大区别呀?”晓月惊奇的睁大眼晴:“谁演奏得更好呢?”</p><p class="ql-block"> “两人各有千秋。李斯特的演奏雄浑有力,大气磅礴,令人震撼。听众如痴如狂。肖邦的演奏更细腻生动,有一种穿透力,能拨动人的心弦,令人心灵震颤。”他又补充说:“肖邦一生写了好多《钢琴练习曲》。这些练习曲对学习钢琴的人来说就是《圣经》般的存在。”</p><p class="ql-block"> “ 其实,我最喜欢的古典音乐大师还是贝多芬!最喜欢听他的《命运交响曲》。”他继续说道。</p><p class="ql-block"> “贝多芬很不幸。先是热恋的情人离他而去,接着是听力开始减退。医生告诉他已无治愈的可能。一连串的打击并没有让他绝望。他开始顽强地与命运搏斗,决心扼着它的喉咙!《命运交响曲》就是在这种身体与精神受到双重打击下开始创作的。后来他任何声音也听不到了,依然坚持完成了《命运交响曲》这样震撼心灵,催人奋进的乐曲!”</p><p class="ql-block"> 说到这里,他耳边仿佛响起了《命运交响曲》第一乐章管弦乐的鸣奏声,仿佛沉醉在了《命运交响曲》的旋律里。他半闭双眼,双手攥拳,嘴里发出:“‘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听!这是命运在敲门。接着就是管弦的轰鸣...乐曲的开始,就令人震撼!”晨星继续说道:“很可惜他57岁便阖然辞世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四、京剧大师 </p><p class="ql-block"> “ 刚才说的都是外国的音乐,下面说说我们国家的‘音乐’京剧吧。”</p><p class="ql-block"> “好哇!好哇!”晓月连连叫好。</p><p class="ql-block"> “我从小就很喜欢京剧。可能是受我妈妈的影响吧。她最喜欢听梅兰芳的戏。我也爱听。我们家有‘贵妃醉酒’、‘霸王别姬’等梅派的唱片。梅派唱腔很嗲,非常优美动听。我讲个梅兰芳的‘蓄须明志’的故事吧。”</p><p class="ql-block"> “这个故事我知道,讲个别的吧。”晓月说。</p><p class="ql-block"> “你知道孟小冬这个人吗?”晨星问道 。</p><p class="ql-block"> “不知道。”她摇摇头。</p><p class="ql-block"> “ 那就说说有关梅大师与孟小冬的爱情故事吧。”</p><p class="ql-block"> “1926年,梅兰芳的感情生活中出现了一个小插曲。便是“梅孟之恋”。孟小冬出身梨园世家。1925年,初闯京城,正值18岁青春妙龄,聪慧漂亮,气质高雅。她女扮男装演须生。梅兰芳男扮女装唱旦角。两人相反相成,经常同台演戏,配合默契。两人日久生情,后来在《缀玉轩》共同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p><p class="ql-block"> 一天′《缀玉轩》突然闯进来一位20多岁的青年。此人对孟小冬心仪已久,但孟已是梅的情侣,令他对梅心生怨恨。他拿着一把手枪,脸色苍白,双眼通红,来梅府滋事生非。</p><p class="ql-block"> 有人报了警。军警来时,年青人想开枪打死梅,不想子弹打偏,打死了梅的一位老友。听到枪响,军警一拥而上,年青人饮弹而亡。</p><p class="ql-block"> 《缀玉轩》发生如此血案,一时沸沸扬扬,种种绯闻,扑面而来。梅孟不得不就此分手。孟小冬受此打击,痛不欲生,一度皈依了佛门。此后,二人再也没有来往。”说完,晨星不觉发出一声轻叹。</p><p class="ql-block"> “孟小冬是挺值得同情的。可她干嘛去爱梅大师呢?人家可是有夫人有孩子呀,这不是破坏人家的家庭吗?”晓月对孟小冬怀着三分同情,七分不满。</p><p class="ql-block"> “小丫头,感情的事谁能说得清?它不会因为对方有了家庭就不会产生。当时是旧社会,有钱男人是可以拥有三妻四妾的。梅先生当时已经有两位太太了,孟小冬愿意当他的第三位太太也未尝不可。若非酿成了血案,估计他们也不会分开。” 他解释道:“后来孟小冬与青帮头子杜月笙好上了,成了他的姨太太,解放时跟随杜月笙到了香港,最后去了美国。”</p><p class="ql-block"> “孟小冬也真是的。没当成梅先生的姨太太,却成了黑帮头子的姨太太。我真替她不值。看来她就是当小妾的命。”晓月摇摇头,接着说道:“好了,咱们不说孟小冬了。晨星!你唱段京剧老戏给我听听吧。”</p><p class="ql-block"> “好吧。”他挠挠头,想了想说:“你知道诸葛亮空城计的故事吗?”</p><p class="ql-block"> “知道、我看过《三国演义》。空城计讲的是诸葛亮错用马谡导致兵败,司马懿大军兵临城下。诸葛亮面对一座空城,只好用计谋吓退了司马懿。”</p><p class="ql-block"> “就唱段《我正在城楼观山景》吧。”说着,他假装用手捋捋胡须,摇摇羽毛扇。唱道:“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啊)马..发(啊啊)来的兵...”</p><p class="ql-block"> 唱了几句,兴许是忘了词,他不再往下唱,说道“这段戏太长,记不清了,就唱这几句吧!”</p><p class="ql-block"> 晓月夸赞道:“你唱得很有韵味,太好听了!下次接着唱!”</p><p class="ql-block"> “来农场后难得再听到古典音乐与京剧老戏了。”晨星感慨道。“幸亏有台收音机,有个频道能收听到些京剧老戏。”</p><p class="ql-block"> “能收到老京戏?太好了,我也喜欢听。”她欣喜地说“下次也放给我听听呗。”</p><p class="ql-block"> “半夜三更才能收到呢,小丫头!你不睡觉啊?”</p><p class="ql-block"> “以后你唱给我听吧、”</p><p class="ql-block"> 晨星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好!以后有的是机会唱给你听。”</p><p class="ql-block"> “收音机还能收到啥呀?能听到钢琴曲吗?”</p><p class="ql-block"> “偶尔能听到一两次。但有一个固定频道可以收听到俄语唱的俄罗斯歌曲或音乐。”</p><p class="ql-block"> “能听到中文节目吗?”</p><p class="ql-block"> “ 能啊!中央台,新疆台新闻都能听得到、所以我不用看报纸就知天下事。人民日报来到农场已经是过去十来天了,新闻都成了旧闻了。”他继续说道:“外国台都用外语,呜哩哇啦的听不懂。有一回搜寻频道时,收音机里突然冒出几句中文。是个男人的声音,挺好听。我有点好奇,心想这是个什么台呀?还没听几句。就听到播音员说道:‘以上是美国之音,播报完毕。再见!’把我吓一大跳,赶快将收音机关了。”</p> <p class="ql-block"> 五、害怕什么?</p><p class="ql-block">“你平时晚上干什么呢?”他问晓月。</p><p class="ql-block">“每天晚上开班会,学毛选。近来松了点,有空我就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来时我带了三本书:《毛选》,《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还有一本是莫泊桑的中篇小说《羊脂球》,这本书我压在箱底,没敢拿出来过。怕挨批。”</p><p class="ql-block"> “会游泳吗?”他继续问。</p><p class="ql-block"> “不会,我怕水。”</p><p class="ql-block"> 怕水?不会游泳是吧?以后我教你。我可是国家二级游泳运动员呢。”</p><p class="ql-block"> “浅水我不怕,深点我就怕了,总觉得水里会突然出来个怪物。”</p><p class="ql-block"> “哪有啊,估计你是水鬼故事听多了,自己吓自己吧?”</p><p class="ql-block"> “ 这里也没有游泳的地方啊。”</p><p class="ql-block"> “有!”晨星向小河下游指了指。“离这里大约一二公里有个水弯子,有我们连半个涝坝大。除了中间有个深坑外,别的地方水都只有半人多深。就象你这样的小个子,也淹不到脑袋。很适合不会水的人学游泳!明年夏天我就带你去。”</p><p class="ql-block"> “中间有深坑?我怕!”晓月嚷道。</p><p class="ql-block"> “ 哎呀,有我呢,怕什么呀?”</p><p class="ql-block"> “最深的地方有多深?”</p><p class="ql-block"> “大约有三四米深吧。我潜下去过。水很清,在水下睁开眼,能看到水中的鱼儿,还有暗绿色的水草。”</p><p class="ql-block"> “那好吧,明年跟你学游泳。”</p><p class="ql-block"> "除了水,你还怕什么呀?”晨星问道。</p><p class="ql-block"> 怕‘洋辣子’”</p><p class="ql-block"> “噢,我知道,就是法桐上的一种浅绿色的毛毛虫,会蜇人,掉到脖子里又痛又痒!这玩意我也怕。”</p><p class="ql-block"> “不光怕‘洋辣子’,所有的毛毛虫我都怕。” </p><p class="ql-block"> “小蝴蝶你不会怕吧?可它们都是毛毛虫化茧成蝶变的啊。”</p><p class="ql-block"> “这我知道,但丑陋的毛毛虫与漂亮的小蝴蝶明明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生物,很难将它们联系在一起。”</p><p class="ql-block"> “ 象蚂蚁呀,小甲壳虫啊,你也怕?”</p><p class="ql-block"> “怕!怕踩死它们。小时候一些小朋友喜欢拿个卫生球,在爬动的小蚂蚁周围画个圆圈,看着蚂蚁在圆圈里不敢出来很开心。我是看到小蚂蚁最后勇敢地冲出包围圈才高兴。有一次,一个小朋友要踩死正在地上爬着的甲壳虫。我急忙叫他不要踩。小朋友问我为什么?我说:‘甲壳虫也有爸爸妈妈呀。说不定正在家里等它回来呢。你要踩死了它,它的爸爸妈妈该有多伤心啊!’后来那位小朋友放过了甲壳虫!”</p><p class="ql-block"> 听到这里,晨星被她的善良所感动。握着她一只冰凉的小手轻声地说:“晓月!你最‘怕’的不是‘洋辣子’吧?这里也没那玩意儿。再说比它可怕的东西多着呢。”</p><p class="ql-block"> “ 嗯!”晓月轻声道。我最怕的是些无形的东西,它看不见摸不着...”</p><p class="ql-block"> “无形的东西?是鬼怪吗?”</p><p class="ql-block"> “不是。这种东西...不是每个人都害怕...跟大多数人都没什么关系...”晓月说得吞吞吐吐、含含糊糊,令他不着边际。</p><p class="ql-block"> “到底还怕些什么东西呀?” 晨星有点着急,想尽快知道答案。</p><p class="ql-block"> “比如最‘怕’提到爸爸!提到他我心里就象在滴血。我恨他!恨他害得我与妈妈无依无靠!恨他令我考不上高中!恨他让我们孤儿寡母万里相隔!”</p><p class="ql-block"> 晓月有点激动,不由得轻咳了几声,接着说道:“但我又很想见见他。他在我梦里不知出现了多少次,可总看不清他的脸。”晓月神情黯然的低下了头,好一会没再吱声。</p><p class="ql-block"> 一阵萧瑟的秋风拂过小树林,大树上不多的树叶不情愿地飘落下来,旋转着落到他们的脚下。令人想起杜甫的“无边落木萧萧下...万里悲秋常作客...”的诗句。</p><p class="ql-block"> “这种‘怕’不是那种被‘吓’得一跳的‘怕’,是各种情绪糅合成了一体...很复杂。”说到这里,晓月停顿了一下,仿佛不知道如何将这种‘怕’说清楚。“不单纯是‘害怕’,还夹杂着焦虑不安,抑郁烦闷...它隐藏在心底深处,时不时冒出来,让你经受紧张恐惧、惴惴不安的煎熬!“</p><p class="ql-block"> “ 是出身不好的原因吧?”晨星渐渐悟出了她“怕”的根由。</p><p class="ql-block"> “是的!”晓月低声答道:“每当提到‘家庭出身’就紧张得冒汗。最害怕填表。当年填政审表时心里象灌满了铅,当填到‘家庭出身’、‘家庭成员’时钢笔象有千斤重!手也有点哆嗦,笔都握不紧。”说到这里,她喘了口粗气。</p><p class="ql-block"> “听说有什么运动要来,心脏就会砰砰乱跳。好象大祸即将临头!”</p><p class="ql-block"> 晓月用手捂住了胸口,继续道:</p><p class="ql-block"> “听到‘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加强无产阶级专政’之类的口号时,心脏马上就提到了喉咙口,仿佛都是冲着自己说的。这种恐惧感长久停留在心中,撵不走!赶不开!沉甸甸地压在心上,令人喘不过气来!它象看不见的墙困着你!无形的网罩着你!令你无处躲避,没法藏身!”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有点哽咽,不再说下去。</p><p class="ql-block"> 晨星一把将她揽到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有我在,你以后就不用怕了。我个子比你高,天塌下来我顶着。”</p><p class="ql-block"> 晓月象只受伤的小猫,偎依在他怀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p><p class="ql-block"> 晨星紧抱着她,用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他想到了自己的身世。虽然父亲有些历史问题,但不是敌我矛盾,仍然当着大学教授,有着不菲的收入,受着学生们的尊重,在社会上有一定的地位。比起晓月来幸运多了。因而从未有过如她那样刻骨铭心的感受与心灵的伤痛。</p><p class="ql-block"> 文革的到来,终于让晨星尝到了‘苦酒’的滋味。父亲被扣上了“历史反革命”与“反动学术权威”两顶大帽子,遭到了批斗与关押,被红卫兵打得遍体鳞伤...看完妈妈的来信,他躲在僻静的荒野上,流着泪呆坐了半宿。想到父亲的遭遇,他开始理解晓月“怕”的含义了:对于因家庭或历史的原因,被打入另册的许多无辜者们来说,它象空气一样:无处不在,无时不有!</p><p class="ql-block"> 两人相拥着坐了许久。月亮已经升高。四周一片静谧。只有风儿轻拂树稍的沙沙声与小河水流的汩汩轻响,如“天籁之音”,传入他们的耳际。</p><p class="ql-block"> 渐渐地,晓月感到一颗冰冷的心在晨星的怀抱里变暖了。她想道:以后有什么话可以尽情向他倾吐了!不再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有了一付宽厚的肩膀可以依靠,一个温暖的胸膛可以偎依了!</p><p class="ql-block"> 晨星说道:“咱们回吧。老规矩,我先送你回连。”</p><p class="ql-block"> “好的!”</p><p class="ql-block"> 刚才的一番宣泄让她的心情轻松了许多。脸上的哀伤也已消失。两人手挽手的向晓月所在的十一连走去。</p><p class="ql-block"> 他们都没有再说话。风儿屏住了‘呼吸’,月亮睁大了‘眼睛’,默默‘目送’着这对可爱的情侣。</p> <p class="ql-block"> 六、金色背影</p><p class="ql-block"> 一晃几个月过去了。七十年代的第一个春节悄悄来临。</p><p class="ql-block"> 除夕那天下午,天气有点冷,但风和日丽,令人舒畅。晨星拉着晓月的手,来到了他所在的十连。</p><p class="ql-block"> 走到一个地窝子的门前,他停下脚步,用力推开房门,对着里面的人喊道:“伙计们,我把人带来了,你们可要客气点,不要吓着小姑娘。”</p><p class="ql-block"> “ 欢迎!欢迎!”里面传出一阵嘈杂的欢迎声。晓月被他拉拽着走了进来,小脸一片通红。</p><p class="ql-block"> 一阵凌乱的掌声中,一位高个青年来到她前面,惊叫道“这不是宁晓月吗?”然后他转向晨星一边笑着,一边用手指点着说“好哇,你个廖晨星!昨天还不告诉我,你的她是谁?还说我认识,见了面就知道了。这不是废话吗?真是太不仗义!”高个青年半开玩笑半不满地说道。他是寥晨星的好朋友欧阳云天。</p><p class="ql-block"> 我不是早就对你说了嘛,她是十一连的,你保准认识。谁知道你那么笨,硬是猜不出来。这能怪我吗?”</p><p class="ql-block"> “认识!咱们文艺队的队友,还能不认识?只是没想到会是她呀...”高个青年用手拍了拍脑袋道:“怪不得你小子近来经常唱那首彝族歌曲:‘星星和月亮在一起,珍珠和玛瑙在起…’。原来真是星星和月亮搞到了一起呀。怪我悟性差!悟性差!”一边说着,一边似乎很懊恼地摇摇头。</p><p class="ql-block"> “你悟性还差呀?黎东梅同志几个眼神就将你的魂勾走了。最后她还不是乖乖投入了你的怀抱。大家说是不是呀?”寥晨星转守为攻,大声问道。</p><p class="ql-block"> “是!说的不错!”大伙起哄道。</p><p class="ql-block"> “咱们不谈黎东梅。还是让我来介绍一下宁晓月同志吧。”欧阳云天将话题移开:“宁晓月可不简单哪!文艺队的一把好手,能唱会跳,还特会表演。我学一段给你们看看啊!”</p><p class="ql-block"> 说着,他尖起嗓门唱起来:“生产队里养了一群小鸭子...小鸭子!小鸭子!嘎嘎嘎的叫...”一边唱着一边曲腿矮下身子,两脚外撇成八字,两臂伸开两手平摆,学着鸭子的模样扭了几步。惹得大伙一阵哄笑。弄得宁晓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p><p class="ql-block"> 欧阳看到她的窘态,赶忙接着道:“我们宁晓月同志最大的长处是舞跳得好。别人可是谁也比不了呀!不过她跳舞我可学不了啦。再说大家都看过她的表演,是不是呀?”</p><p class="ql-block"> 大伙齐声说“是!”</p><p class="ql-block"> 欧阳接着道:“因为她舞跳得好!我就喊她‘小燕子!’,演小鸭子学得象,我又叫她‘小鸭子!’她名叫‘晓月’我又称她为‘小月牙!’你们说说,哪个最好听啊?”</p><p class="ql-block"> “小燕子!”大家异口同声地叫道!</p><p class="ql-block"> “好!以后我们就叫她‘小燕子!’了。寥晨星!宁晓月!你们同意不同意呀?”</p><p class="ql-block"> 他们两人都点了点头。活跃的气氛,让宁晓月刚进门时的拘谨一扫而光。</p><p class="ql-block"> “星星和月亮,那可是绝配呀!”欧阳云天继续开着玩笑。</p><p class="ql-block"> “两人在天上说悄悄话,你们这些免崽子们就是蹦得再高,也听不到夠不着哇!”</p><p class="ql-block"> “欧阳,你还不一样听不到,够不着。”有人不服气地说。</p><p class="ql-block"> “我欧阳云天是谁呀?我就是‘天’,云上的‘天’。他们两个都得归我管。他们的悄悄话我还不稀罕听呢!就他们,能逃得出我‘云天’的手心!”一边说着,一边用手狠狠一抓,仿佛真将他们两人抓到手心里了。又是一阵哄笑。</p><p class="ql-block"> 欧阳云天又问宁晓月道:“寥晨星的外号叫 ‘天狗!’你知道不?”</p><p class="ql-block"> “不知道。”她摇摇头:“为什么叫他天狗啊?”</p><p class="ql-block"> “他说他是‘启明星’,我偏说他是‘天狼星’。‘天狼星’也叫‘天狗星’所以我就叫他‘天狗’了。”</p><p class="ql-block"> “噢!这样啊!欧阳大哥,你有外号吗?”</p><p class="ql-block"> “我嘛...无可奉告。”</p><p class="ql-block"> “他叫‘洋辣子’,专门蜇人。”有人嘻嘻笑着,揭了他的老底。</p><p class="ql-block"> “哎呀!我最怕‘洋辣子’!”宁晓月故意吓得一抖,后退了一步。那个“揭老底”的人笑得更开心了。</p><p class="ql-block"> "‘洋辣子’怕什么呀!到最后它会变成个‘小蛾子’到处飞飞罢了。倒是你,以后可要小心了!”</p><p class="ql-block"> “小心什么?”</p><p class="ql-block"> “小心‘天狗食月’呀。弄不好,他将你这个小月亮一口一口地吃没了。”欧阳云天一边“危言耸听”地说着,一边“龇牙咧嘴”的“汪汪”叫着。又是一阵哄笑。</p><p class="ql-block"> “欧阳!你歇歇吧!留点时间给他们两个吧。”有人嚷道。</p><p class="ql-block"> “好!好!我的表演到此结束。下一个节目是寥宁的二重奏‘悄悄话’,希望大家不要偷听。”欧阳云天向大家拱拱手,走到一旁坐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大家都安静下来,有人看书,有人翻着报纸,还有人闭目养神,不再注意他们俩。寥宁两人坐到一张当作桌子用的大木箱两旁,面面相觑,一时无话可说,有点尴尬。</p><p class="ql-block"> “咱们下棋吧,这里有军棋、象棋、围棋还有跳棋。你选一样!”寥晨星建议道。</p><p class="ql-block"> “下跳棋吧。”他找出一付跳棋。两人将棋盘摆放在木箱上,开始了对弈。不甘寂寞的欧阳也凑了过来,看他们两人下棋。</p><p class="ql-block"> 宁晓月挺会下跳棋。她不仅将自己的路预先铺好,还将寥晨星的路也堵死了。寥晨星接连输了两盘。他将棋盘一推说道: “这玩意太简单,没意思!咱们下象棋吧。”</p><p class="ql-block"> 欧阳云天笑了笑,轻轻摇摇头。知道他输了棋脸上挂不住!</p><p class="ql-block"> 听寥晨星要与她下象棋,宁晓月连忙摆手说:“不行不行!我是个棋篓子。”</p><p class="ql-block"> “不要紧,下着玩呗,让你车马炮。我背过脸下盲棋不行吗?”</p><p class="ql-block"> ”好吧。”宁晓月道。</p><p class="ql-block"> “欧阳!你来做裁判。”寥晨星对着欧阳云天喊道。</p><p class="ql-block"> 两人摆好了棋子,寥晨星执黑。他将车马炮各取出一只,然后转过身子,背对着棋盘,让宁晓月先走。接着就响起了欧阳的唱棋声...</p><p class="ql-block"> 宁晓月连输了三盘,心悦诚服地服输道:“我就是个棋篓子,现在信了吧。”</p><p class="ql-block"> “寥晨星可是我们连的象棋大师!他下盲棋一个人能同时对付三四个人呢。”欧阳云天一边“吹捧”着寥晨星,一边瞟了他几眼。</p><p class="ql-block"> “晨星,不早了,我该走了。”宁晓月说道。</p><p class="ql-block"> “走什么呀,就在这过除夕呗。”欧阳云天代寥晨星挽留道。</p><p class="ql-block"> “是呀,就在这过除夕算了。”“等会大家一起包饺子。”好几个人都在说着挽留她的话。</p><p class="ql-block"> "不了,天晚了小河上的那座桥我可不敢过。”宁晓月对着大伙感谢道:“打搅各位了。谢谢大家的盛情接待!”又转向欧阳云天说:“谢谢欧阳大哥!”</p><p class="ql-block"> “谢什么呀。我和你的晨星可不是一天两天的友谊哟!” 寥晨星点头称是。</p><p class="ql-block"> 两人走出了地窝子,并肩向十一连的方向走去...晚霞烧红了半边天,也映红了两人的脸。他们边走边聊:“今天开心吗?”</p><p class="ql-block"> “挺开心的。你们班的人真不错,都挺热情的。特别是欧阳,诙谐有趣。要不是他,我就惨了,脚都不知往哪站,手也不知住哪搁了。”</p><p class="ql-block"> “他就是个热闹人,爱说俏皮话,在班里我俩最好。”</p><p class="ql-block"> “你们班上人怎么样啊?”晨星问道。</p><p class="ql-block"> “我们班九个人,除了一个叫马芬芳的,大家关系都不错!我年龄最小。高中生孙小榆年龄最大。大家都喊她‘榆姐’。我问她为啥叫‘小榆’?她说解放前爸爸拉黄包车,妈妈没工作,家里孩子又多,穷得常常揭不开锅,只好经常靠榆钱槐花掺麸皮野菜充饥。院子里种了棵榆树,种了棵槐树。从小爸妈就叫她‘小榆树’。上学时学名就叫孙小榆了。她性格直爽,心地善良,对我特别好,就象亲姐姐!她喊我‘小妹’。马芬芳人品最差,爱嚼舌头根,还爱挑拨离间,没人喜欢她。背地里都叫她‘马粪蛋’。好玩吧!”</p><p class="ql-block"> 晨星望向即将落山的红日,一首婉转悠扬的歌曲涌上心头。不由轻声唱道:“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p><p class="ql-block"> 等他唱完,晓月赞道:“我也喜欢听这首歌,曲调优美动听,歌词意境悠远。好象是叫...李叔同写的。对吧?”</p><p class="ql-block"> “是的。”他答道。“李叔同可不简单。他通晓音乐、美术。能弹钢琴,会演话剧,办过报纸,当过教师,兼任过‘南京高等师范学校’音乐图画老师,并为‘南京大学’谱写了历史上第一首校歌。他有风情有才华,更有满腔报国之心。经历过人生的起与落,爱情的喜与悲。他的一生犹如传奇般的存在。但后来他却看破红尘,剃度为僧,被人尊称‘弘一法师’。”</p><p class="ql-block"> 说完,他们交流了一下眼神,似乎想象着这位传奇人物的长相,及他最终遁入空门的缘由。</p><p class="ql-block"> “晨星!”她攥紧了他的手说:“但愿咱们能天天在一起!”</p><p class="ql-block"> “我也是。总有一天,我们会天天在一起的。”他一边说着,一边也将她的小手攥得更紧。</p><p class="ql-block"> 两人迎着凛冽的晚风,沐浴着满天的霞光,心里溢满了温馨与甜蜜,脸上散发着幸福与欢乐。手拉着手,肩并着肩,仿佛正走向那无忧无虑、充满欢声笑语的人间“天堂”!</p><p class="ql-block"> 我累了,歇一会吧。”宁晓月的确有点累,想一屁股坐到冰凉的地下。寥晨星赶忙拉着她说道:“地下太冷不能坐!再说不早了,太阳马上就要落山。天黑了小河上的小木桥你还敢过吗?我背着你走!”</p><p class="ql-block"> 晨星不由分说的将晓月背上,快步向那座小木桥的方向走去。</p><p class="ql-block"> 当太阳接近地平线时,他们来到了小河边。河上的那座小桥是用原木搭建而成,很狭窄,不能两人并排走。她望桥却步,抖抖豁豁不敢过桥。他只好在前面拉着她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挪慢慢向前移动。小木桥仿佛不堪重负般咯吱作响,吓得宁晓月连连惊叫。两人费了好大的劲才过了这道“天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过桥后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一屁股坐到地下,捂着胸口喘粗气。他急忙将她拉起,拢起一堆枯叶与她并肩坐着歇息一会儿。</p><p class="ql-block"> 太阳快要落山,夕阳透过稀疏的树枝,照在两人的脸上。微风吹过,树枝轻轻摇拽着,两人面色显得忽明忽暗。</p><p class="ql-block"> 他好象想起了什么,显得有些不安起来。</p><p class="ql-block"> “怎么了?”</p><p class="ql-block"> 他犹豫了好一阵才说道:“昨天从收音机里听到一个‘不太好’的消息。”</p><p class="ql-block"> “什么消息呀?你别吓我!”</p><p class="ql-block"> “新闻里说1月31号中央下发了一份《关于打击反革命破坏活动的指示》。”</p><p class="ql-block"> “又要搞运动啊!”她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用手捂着胸口,声音细弱的说道:“晨星!我害怕!”</p><p class="ql-block"> “不怕!不怕!我说过,天塌下来我顶着。再说怕也没用。该来的总归要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一步看一步吧。”他一边安慰她,一边在她背上轻轻抚摸着,想让她平静下来。其实他心里也很忐忑不安。</p><p class="ql-block"> 太阳只剩半张脸。两人心情沉重地向十一连方向走去。</p><p class="ql-block"> 到了宁晓月住的地窝子门口。他轻声说道:“我就不进去了吧?”</p><p class="ql-block"> 不!”宁晓月语气坚决地说:“你一定要进去!让我们班的人看看我的男友有多帅。”</p><p class="ql-block"> 没等他答应,她就对门里喊道:“我把男朋友带来了。能进去吗?”</p><p class="ql-block"> 里面响起一阵窸窸窣窣声音后就听到有一人嚷道:“进来吧。”</p><p class="ql-block"> 两人进了门。没点灯,地窝子里有些昏暗。寥晨星只影影绰绰的看到几个人影。</p><p class="ql-block"> “宁晓月,你的男朋友好帅呀!”响起一个女生大声的赞叹。”</p><p class="ql-block"> 宁晓月介绍说:“他叫寥晨星,十连的。在农场文艺队认识的。他扮演过《智取威虎山》中的杨子荣。”</p><p class="ql-block"> “哟!是大英雄‘杨子荣’大驾光临呀。这英雄爱美人,一点也不假呀。”</p><p class="ql-block"> “嫉妒了吧!马芬芳。”</p><p class="ql-block"> “人家是星星配月亮,英雄爱美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呀!”</p><p class="ql-block"> “跟你没关系就别说那些酸溜溜的话呗!”</p><p class="ql-block"> 两个女生你一言我一语的斗着嘴。 </p><p class="ql-block"> “寥晨星是吧?”响起一个女生的问话:“宁晓月是我的小妹,你可不许欺负她哟!”看来说话的是孙小榆。</p><p class="ql-block"> “哪里哪里!她不欺负我就不错了。”寥晨星拱拱手说道 :“谢谢各位姐妹们对宁晓月的关照!”</p><p class="ql-block"> “天晚了,不留你多待了,下次再来可要给我们唱段《打虎上山》噢!”又是孙小榆的声音。</p><p class="ql-block"> 既然下了逐客令,寥晨星就准备离去了。走之前他又拱拱手道:“各位姐妹们!下次来一定给你们唱这段京戏。再见!”说完,他调头走出了地窝子。</p><p class="ql-block"> 宁晓月将他送出门外。两人心情沉重的道了别。她站在门口,目送着寥晨星向远方走去。</p><p class="ql-block">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辉照亮了他宽厚的背影。背影闪烁着奇异的金光。宁晓月揉了揉眼睛,再次望去,他背影上的金光已经消失。夜幕徐徐垂落下来,笼罩了苍茫大地。他的背影越来越远,终于被一片黑暗所吞没。</p><p class="ql-block"> 那金色的背影已经牢记于她的脑海里,定格在她的心灵中!将会时常浮现在她的眼前,出现在她的梦中。象滚滚的江水,给她带来无尽的思念与悔恨!</p> <p class="ql-block"> 七、风暴</p><p class="ql-block"> 春节过后,工宣队进场了!象一块石头投入了平静的湖面!顿时涟漪荡起,水花四溅!一年来农场的宁静与安祥被打破了!</p><p class="ql-block"> 工宣队进驻了各连。墙上贴满了各色标语口号。大喇叭里反复播放着中央《关于打击反革命破坏活动的指示》以及必须贯彻执行的“公安六条”。全农场笼罩在一片紧张与不安之中!</p><p class="ql-block"> 工宣队每天都召开着大小会议。到各个地窝子里走访着,找个别人单独问询着,翻阅着文件、档案、检举揭发材料等等。他们面容严肃、脚步匆匆,带着一股“神圣”的使命感!</p><p class="ql-block"> 家里有问题的知青们,个个噤若寒蝉。迎面相见,只是交换一下眼神,心照不宣地点下头。</p><p class="ql-block"> 人们被运动的洪流‘裹挟’着,被大幅标语‘震慑’着,被工宣队员‘推搡’着参与了这场席卷全国的“一打三反”运动。</p><p class="ql-block"> 当然,也有一些投机者们很开心。又该他们大显身手了。他们比其它人更“积极”更“主动”,整天围着工宣队员们的身边转。写着捕风捉影的揭发材料,刷着耸人听闻的大幅标语。</p><p class="ql-block"> 不出所料,欧阳云天与寥晨星的大名都被刷到了醒目的地方。欧阳的罪名是“攻击中央文革领导”!寥的罪名是“偷听敌台”!帽子都不小!</p><p class="ql-block"> 更骇人听闻的是十连居然出现了一个所谓的“反革命集团”!据传这个反革命集团名叫《三民主义救国党》!有党纲、党章与党旗。传得神乎其神,没有几个人真正相信。但工宣队却很紧张。认定这是一桩严重的“敌情”!</p><p class="ql-block"> 进场三个月后,工宣队召开了一次驻各连队的正副组长以上的会议。</p><p class="ql-block"> 队长老魏紧皱双眉,一脸严肃道:“工宣队进场以来,做了大量的工作,也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至今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各连还没挖出一个反革命份子。”</p><p class="ql-block"> 他目光望向坐在前排的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喊道:“老田!老唐!你们两人所在的十连与十一连,情况最复杂!家庭有问题的青年最多!但至今没有揭开阶级斗争的盖子,让我怎么向上面交待?”</p><p class="ql-block"> 老魏停顿了一下,又指着老田说:“根据下面反映,你们连出了个叫什么什么党的反革命集团!你难道不知道?”</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叫什么《三民主义救国党》!”老田低声嘟囔着“都是些二十郎当岁的学生娃,我不相信,哪会有什么...”</p><p class="ql-block"> 没等老田说完。老魏“啪”地一声猛拍了一下桌子,放在桌上的茶杯被震得抖了好几下。然后又是一声厉喝:田良善!”吓得老田身子一抖,手上的茶杯差点掉到地下。“我看十连的问题就出在你老田身上!年青学生就不会出反革命?父母被专政他们就甘心?你敢保证他们就不会组织反动集团搞颠覆破坏?你阶级斗争这根弦哪去了?我看不是松了,而是断了!”</p><p class="ql-block"> 被老魏一顿呵斥,老田灰头土脸的苦笑着喃喃道:“可没有证据呀?”</p><p class="ql-block"> “证据?证据得你去找哇!要发动群众!发动群众!知道嘛。”老魏用手指敲打了几下桌面,继续说道:“要打一场人民战争!让一小撮阶级敌人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里!”</p><p class="ql-block"> 然后他又冲着老唐问道:“唐风!你有什么看法?”</p><p class="ql-block"> 唐风望了一眼老田又看了看老魏说道:“同意魏队长的意见。我看老田心太软!雷锋同志说:‘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所以对待阶级敌人绝不能心慈手软!”</p><p class="ql-block"> “成天!你怎么看?”老魏又指了指坐在老田旁边的一个年轻人说。</p><p class="ql-block"> 成天是老田的副组长,他望了望老田的脸色,说道:“田组长工作勤勤恳恳兢兢业业,那是没说的。不过嘛,我也很赞同唐组长的看法,对阶级敌人不能太心软!”</p><p class="ql-block"> “白珏!说说你的想法。”</p><p class="ql-block"> 叫白珏的是个年青女孩,是唐风的副手。此时她正在低头沉思。听到老魏喊她,楞了楞,说道:“让我说?说什么呀?”</p><p class="ql-block"> “有什么就说什么,怎么想就怎么说吧!”</p><p class="ql-block"> 白珏的脸庞上泛上一层红晕,好象羞于开口的样子。</p><p class="ql-block"> “说吧!不要有什么顾虑!”老魏轻声鼓励着她。</p><p class="ql-block"> “好吧!”白珏没敢抬头,低声说道:“既然魏队长让我说,那我就说点自己的想法吧。如果说得不对,请大家批评指教。刚才魏队长、唐组长、成天的意见我都赞成,对阶级敌人不能心慈手软!但是...”说到这里白珏停顿了一下,抬头望了望老魏,见老魏示意她说下去。她才继续说道:“我觉得嘛...她停顿了一下,再次看了老魏一眼,才低声说道:“我觉得田组长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这些知青年龄跟我差不多,与我一样受了党的十几年教育与培养。我也不太相信他们会成立什么反革命...”</p><p class="ql-block"> “好了!别说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老魏还是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然后苦口婆心道:“白珏呀!你还是太年轻!不了解阶级斗争的复杂性与残酷性!这次你爸爸让我带着你到这里磨炼磨炼。这里就是阶级斗争的最前沿,也是磨炼自己的好机会,你可不要错过了!”</p><p class="ql-block"> 然后老魏面向大家,面容愈发严肃,继续说道:“‘一打三反’运动是完全正确的!是非常及时的!对于我们来说,主要是‘一打’,即打击反革命破坏活动!目前我们内部还有不同意见。”说到这里,他犀利的目光扫了一遍全场,特别在老田与白珏脸上多停留了一会,继续说道:“我们必须统一思想,坚定地站在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上来!对阶级敌人的嚣张气焰一定要坚决打击,绝不能心慈手软!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如果不把这些阶级敌人揪出来,任他们胡作非为,搞颠覆破坏,甚至与美帝苏修相勾结,我们社会主义大厦就会根基不稳!很可能红旗倒下人头落地!千百万革命先烈的鲜血就会白流!这是我们绝对不能容忍的!对于那些揪出来的阶级敌人,该关的关,该管的管,该杀的还得要杀!”说着老魏右手一劈,做了个斩杀的动作。</p><p class="ql-block"> 不少人拍起手来。有人叫道:“说得好!”还有一个矮个子站起身来,举起右拳,带头喊起了口号,“坚决镇压反革命!”“无产阶级专政万岁!”会场响起一阵杂乱的口号声。但也有人沉默不语,面容肃穆,心情复杂。</p><p class="ql-block"> 老魏放缓了语气,继续说道:“在座的各位是工宣队的骨干,希望大家齐心协力,完成上级交给我们的艰巨任务!”</p><p class="ql-block"> 接着,他面向老田说道:“田良善同志!你是老党员,老革命了!这次将十连这个最难啃的的骨头...不不,是最难攻的堡垒让你上,是因为你经验丰富,思维严谨。‘成天’这小伙子敢想敢干,有闯劲。你们两位珠联璧合,一定能攻下这个堡垒!刚才我对你的批评,话可能说重了些,还请你谅解,也不要有什么想法。”</p><p class="ql-block"> 老田吐了口粗气不咸不淡的说:“领导的批评很正确,我没什么想法。说十连是根难啃的‘硬骨头’也没什么错,好在我这条‘老狗’牙口还好,能啃得动。”听他自称为‘老狗’,有人捂着嘴小声笑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老魏扫了一眼全场道:“各个连队都要抓紧工作,不能懈怠。要把声势造得更大些,气氛搞得更浓些,震慑一下那些暗藏的反革命份子!”</p><p class="ql-block"> 这次会议后,工宣队加快了“揭批查”的节奏。“上墙”人数每天都在增加。罪名也越来越骇人听闻。各种规模的批斗会越来越频繁。批斗的言辞也越来越激烈。与此同时,农场上空时不时的出现红色信号弹,似乎佐证着敌情的严重!加剧着气氛的紧张!</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八、大搜查</p><p class="ql-block"> 面对着越来越紧张的气氛。宁晓月每天都担心吊胆。她天天思念着晨星,望眼欲穿地向十连的方向眺望。幻想着她的晨星会突然出现在面前。但是一天又一天,始终见不到那熟悉的身影,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p><p class="ql-block"> 几个月过去了。突然有一天,各个连队的墙上出现了一幅令人胆颤心惊的大幅标语:“杀!杀!杀!杀出一个红彤彤的世界”!据说这是“林副统帅”的最新指示。全场顿时被“恐怖”与“肃杀”的气氛所笼罩。这幅杀气腾腾的口号,预示着“一打三反运动”被推向了高潮!</p><p class="ql-block"> 突然有一天,由工宣队主持,进行了一次全场突击大搜查。据工宣队解释,大搜查的理由是寻找反革命集团与反革命份子的证据。每个宿舍,每位职工的物品都毫不例外的被翻箱倒柜仔细搜查了一遍。许多的书籍、信件及日记被集中起来进行审查。</p><p class="ql-block"> 宁晓月珍藏在箱子里的那本《羊脂球》、日记、她妈妈的来信、晨星写给她的纸条都被收走,玉佩也不翼而飞。她呆坐在翻成乱七八糟的箱子旁,欲哭无泪。</p><p class="ql-block"> 宿舍里没有别人,只有孙小榆陪着她。她见宁晓月伤心难过,一边帮她将箱子里的衣服用品折叠整齐,摆放进箱子里,一边劝慰着说:“小妹,有姐陪着你,不要难过了。”</p><p class="ql-block"> “榆姐!”宁晓月趴在榆姐怀里说道“我的宝贝都被没收了。”</p><p class="ql-block"> 榆姐抚摸着她细瘦的后背,安抚着她:“以后他们会还给你的,不要着急!啊!”</p><p class="ql-block">“我的玉佩也不见了!”</p><p class="ql-block">“玉佩?就是你给我看过的那块玉吗?”</p><p class="ql-block"> “是呀。见到玉佩就象见到了妈妈。摸着玉佩就象摸着了妈妈的手。可现在没有了,怎么办啊?”</p><p class="ql-block">“我去帮你问问,看工宣队搜查时拿没拿你的玉佩。”</p><p class="ql-block">“哪可不行。他们不承认怎么办?说不清楚。”</p><p class="ql-block">“这倒也是啊,说不定他们还会倒打一耙。说你诬陷他。”</p><p class="ql-block"> 此时马芬芳一摇一摆地走了进来,两人一惊,担心她偷听到了刚才的谈话。</p><p class="ql-block"> 孙小榆沉下脸问道:“你偷听我们两人的谈话?”</p><p class="ql-block">“怎么叫偷听啊,说得那么难听!我回我的的宿舍,有错吗?”</p><p class="ql-block"> “你听到了什么?”</p><p class="ql-block"> “耳朵长在我身上,听到了什么,你们管得着吗?”</p><p class="ql-block"> “马芬芳!我求你了,不要把我们刚才说的话住外传好吗?”</p><p class="ql-block"> “求我?你宁晓月还有求我的时候啊!”</p><p class="ql-block"> “不要求她!”孙小榆愤愤地说:“马芬芳!我告诉你,你如果乱说,我决不饶你!”</p><p class="ql-block"> “不饶我?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个不饶我!”马芬芳说完,又一摇一摆的走了。</p><p class="ql-block"> “这人太可恨了,总是喜欢偷听我们两个人的悄悄话。看来她是想在工宣队面前立功受奖了。”孙小榆比宁晓月还要气愤。</p><p class="ql-block"> 当天晚上,工宣队副组长白珏就来到了她们宿舍,说是唐组长有事找宁晓月。看到她紧张的神情,孙小榆拍拍她的肩膀说:“有话直说,不要怕,有姐给你撑腰!”</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九、屈辱</p><p class="ql-block"> 各连终于整出了一批有“重大现行问题”的人员。无意间污损亵渎了伟人的照片、画象或石膏头像的;议论了中央领导的;说过犯忌讳的真话的;唱老歌旧戏被认为散布靡靡之音的;听收音机被断定“偷听敌台”的...等等,不一而足。但并没再提《三民主义救国党》的事。看来,这次大搜查并没有寻找到有关《三民主义救国党》的任何蛛丝马迹。</p><p class="ql-block"> 寥晨星犯的是“偷听敌台罪”。其实不过是从收音机里收听过苏联歌曲及京剧老唱腔而已。为此,他受到一次次的批斗。批斗会言辞激烈,上纲上线。他站在台上,任人摆布的低头认罪。他觉得自己的衣服一层层被扒光!心窝一刀刀的被剜挖!他自尊心极强,把面子看得比天大,是那种“士可杀不可辱”的人。他多次想过一死了之。但每次他都摇头否定了这种想法。因为他知道,晓月还在等着他!盼着他!就是要死,也得先见她一面。</p><p class="ql-block"> 欧阳云天也受到了批斗。他犯的是“攻击中央文革领导罪”。可能是无意间说了些不合时宜地触及了某位文革领导的隐私吧。具体说了什么他早已没有印象。但在批斗会上有人却言辞凿凿,让他有口难辨。</p><p class="ql-block"> 他与寥晨星已经难得见面了,工宣队指定专人监督着他们。有一天,他们偶然相遇。两人点点头打了个招呼。欧阳云天吃惊地发现:寥晨星头发蓬乱,衣服肮脏,目光迷离,魂不守舍。与从前那个头发齐整,衣着整洁,目光炯炯,英俊潇洒的小伙子判若云泥!</p> <p class="ql-block"> 十、玉佩风波</p><p class="ql-block"> 宁晓月的日子更不好过了。自从那天唐组长找她谈话后,她整天失魂落魄,心神不宁。</p><p class="ql-block"> 那天晚上,唐组长一脸严肃地对她说:宁晓月呀!你男朋友叫寥晨星是吧?”</p><p class="ql-block"> “是呀!他怎么样了?”听到寥晨星这个名字,她眼睛一亮,很想知道他现在的情况。</p><p class="ql-block"> “他偷听敌台,屡教不改,问题严重啊!”听到这里,宁晓月的心剧烈跳动起来。</p><p class="ql-block"> “我只知道他听的是苏联台的‘革命歌曲’,那不算偷听敌台吧?”她用颤抖的声音说。</p><p class="ql-block"> “收听苏联歌曲?苏联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社会主义老大哥了,已经成为苏联修正主义!去年初的珍宝岛战役你没听说吗?苏修在边境陈兵百万。还想对我们国家使用原子弹!比美帝还坏!偷听苏联台还不算偷听敌台吗?”</p><p class="ql-block"> 宁晓月低下头,不再吱声。</p><p class="ql-block"> “寥晨星现在已经被监督劳动改造了。再说你也有问题呀!</p><p class="ql-block"> ”我?也有问题?”宁晓月心脏又剧烈跳动起来。</p><p class="ql-block"> “是呀!你在日记好几次提到你的爸爸,说是‘梦到了他,但看不清脸’。还说‘真想见见他,看他长什么样’对吧?”</p><p class="ql-block"> “是的。我从小就没见过他,是想看看爸爸长什么样子。”</p><p class="ql-block"> 你知道你爸爸是什么人吗?”</p><p class="ql-block"> 宁晓月摇摇头。“妈妈从来不提他。我问爸爸的情况,妈妈也从来不说。再问,她就发脾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p><p class="ql-block"> “我看了你的档案。你父亲是‘反革命份子,现被管制’。你在日记里还提到对不批准你支边来疆感到不解与困惑吧?” </p><p class="ql-block"> “是的,我至今不明白什么原因。”</p><p class="ql-block"> “新疆规定:凡是被杀、被关、被管人员的子女是不能入疆的。你就是属于这几类人员的子女。能来新疆看来是开了后门的吧?”唐组长的声音很平静,但对于她来说,却如晴天霹雳!震得她耳朵嗡嗡作响。</p><p class="ql-block"> “毛主席说过:‘每一个人都在一定的阶级地位中生活,各种思想无不打上阶级的烙印。’你有这样一个父亲,应该说你也被打上了‘阶级烙印’。”唐组长继续平静地说着,好象在与她叙家常。但宁晓月却听得心惊肉跳。</p><p class="ql-block"> 我...我从来没见过他,我妈妈姓宁,我是随妈妈的姓。”她喃喃道,声音低得唐风不得不将耳朵贴近她的脸。</p><p class="ql-block"> 改姓也证明不了什么!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你要做的是好好改造自己,逐渐消除阶级烙印,与他划清界限,与党和人民一条心!现在你的男朋友又成了管制对象,你应该劝他老实交待问题,好好劳动改造。最好与他一刀两断,免得再受他的影响与牵连。”</p><p class="ql-block"> 唐组长脸上平静如水,宁晓月心里却波涛汹涌。她呆呆地坐在唐风对面,面色苍白。</p><p class="ql-block"> “你回吧!”唐风看了看宁晓月苍白如纸的面颊,感到有点心疼。她也有一个心肝宝贝似的女儿与宁晓月差不多大。她爱怜地摸了摸宁晓月的脑袋,象个慈祥的母亲。“再考虑考虑,要不要与寥晨星一刀两断?想好了,告诉我!”</p><p class="ql-block"> 那一夜,宁晓月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无论睁眼闭眼,她的面前都浮动着寥晨星的音容笑貌。她的耳边都能听到他娓娓动听的声音。她感到自己与寥晨星已经连成了一体,硬要分开,一定会撕心裂肺般的疼痛!</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孙小榆悄悄将宁晓月拉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望着她红肿的双眼与发青的眼圈,心疼地问道:“怎么,唐组长训你了?”</p><p class="ql-block"> “没有。”</p><p class="ql-block"> “她说没说玉佩的事?”</p><p class="ql-block"> “也没有。”</p><p class="ql-block"> “那就奇怪了,难道‘马粪蛋’没向唐组长告密?”</p><p class="ql-block"> “也许吧。”</p><p class="ql-block"> “都跟你说了什么呀!你快说呀!”</p><p class="ql-block"> ”唐组长告诉我说我父亲是个正在被管制的反革命份子,让我与他划清界限。“</p><p class="ql-block"> “就说了这些?这不是老黄历了吗?还说了什么?真是急死人了!”</p><p class="ql-block"> “她...她说寥晨星问题严重,象我爸爸那样,也受到了管制。让我劝他老实交待问题。还.要..还要我与他一刀两断!”说到这里,她声音哽咽,泪如雨下。</p><p class="ql-block"> 孙小榆用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说道:“你怎么想啊?”</p><p class="ql-block"> “我不想与他分手!”她语气很坚决。</p><p class="ql-block"> “也许唐组长是为你好呢?她怕你受寥晨星的牵连。你现在已经受到爸爸的牵连了,以后若再受寥晨星的牵连,这日子怎么过呀?”</p><p class="ql-block"> “反正我不想和他分手,打死我也不想!”</p><p class="ql-block"> “别说傻话了,小妹!你才二十出头,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你就不为将来考虑?不为以后的孩子着想?”</p><p class="ql-block"> 她仍然十分坚决地摇摇头。</p><p class="ql-block">“好!这事得你决定。姐不逼你。但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姐都支持你。”</p><p class="ql-block"> 几天后,宁晓月在大搜查中丢失家传玉佩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传遍了全连。</p><p class="ql-block"> 宁晓月与孙小榆两人来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小声商量着对策。</p><p class="ql-block">“榆姐,这事肯定是‘马粪蛋’传出去的,工宣队很快就会知道!怎么办啊?”</p><p class="ql-block"> “不要急,咱们一口咬定是谣言。俗话说‘民不告,官不究’,工宣队肯定会不了了之。只是白便宜了那个偷玉佩的人了!”</p><p class="ql-block"> “唉!”晓月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舍财免灾吧!”</p><p class="ql-block"> 当天晚上。白珏找宁晓月了解玉佩的事。宁晓月一口咬定没丢过什么玉佩。白珏说道:“宁晓月!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呀?”</p><p class="ql-block"> “没有没有!”宁晓月连连摆手。</p><p class="ql-block"> ”那好,既然没这回事,我就跟唐组长说一声。但无风不起浪。我们还会调查谣言的源头。如果需要的话,可能还要请你作证。”</p><p class="ql-block"> 又过了几天。一个晚上,唐风、白珏以及另外一个工宣队员来到了宁晓月班上的宿舍里。</p><p class="ql-block"> 三个人的突然到来,令宁晓月忐忑不安。</p><p class="ql-block"> “班上所有的人都在吧?”唐风问道。</p><p class="ql-block"> 班长孙小榆数了数人说:“全班人都到齐了。”</p><p class="ql-block"> “今天我们来,是要解决有关宁晓月玉佩丢失的问题。”唐风面容严肃地说道。</p><p class="ql-block"> “宁晓月在大搜查中丢失了家传玉佩的事,全连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因为这牵涉到我们工宣队的声誉,所以我们必须过问此事。据白珏了解,宁晓月并没丢失过什么玉佩,所以传言不实。既然传言不实,那就是谣言,就得追查谣言的源头。经几天来的调查,都说最早是你们班上的马芬芳传出来的。我们已经找了马芬芳进行了询问。她一口咬定是亲耳听到宁晓月对孙小榆说的。现在我们三头六面,当面对质,看看能不能将问题搞清楚。”</p><p class="ql-block"> 说完,唐风指着站在身后的一位瘦高的中年人说,“他叫张功,是搜查你们班的负责人。宁晓月的箱子是他开的。张功!是不是你呀?”</p><p class="ql-block"> “是的!但我绝对没有看到过什么‘玉佩?‘玉佩’长什么样我都没见过。”张功竭力撇清道。</p><p class="ql-block"> 宁晓月、孙小榆,你们二位有没有说过玉佩丢失的事?” </p><p class="ql-block"> 宁晓月与孙小榆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有点不知所措。</p><p class="ql-block"> “有没有说过?”唐风声色俱厉地催问道。</p><p class="ql-block"> “说过!”宁晓月不敢再撒谎,老老实实回答。</p><p class="ql-block"> “好!既然承认说过,那就不算造谣!你们有什么证据说工宣队拿了玉佩?”唐风咄咄逼人的问道。</p><p class="ql-block"> “没有!没有说过工宣队拿了玉佩,只是大搜查后玉佩不见了。”</p><p class="ql-block"> ”还是怀疑工宣队拿的呀,有什么区别吗?”</p><p class="ql-block"> “不能怀疑吗?”孙小榆忍不住了,大声说道。</p><p class="ql-block"> “有证据吗?没有证据你就不要乱说!”唐风很气愤,声音也明显大了许多。</p><p class="ql-block"> “没有乱说,我们没对其它任何人说过,只是偶尔被马芬芳听到了”宁晓月道。</p><p class="ql-block"> “背后议论也不行!现在全连人都知道了,你们得还我们工宣队一个清白!此事是因宁晓月引起的。宁晓月!你听着,明天晚上召开全连大会,你在会上作检查,正式向工宣队赔礼道歉!白珏、张功,咱们走!”</p><p class="ql-block"> 说完,唐风气呼呼的调头就走。白珏他们两人也跟着走了出去。</p><p class="ql-block"> 唐风他们走后,孙小榆忍不住破口大骂:“马粪蛋!你给我听着,你散布谣言,给我们找麻烦,老子饶不了你!”</p><p class="ql-block"> “你是谁的老子呀!”马芬芳阴阳怪气的说道:“刚才宁晓月自己都承认说过了,凭什么说我造谣啊?”</p><p class="ql-block"> “马芬芳,当时我求你不要对别人说的,你为什么要到处乱说呀?”宁晓月可怜巴巴的说道。</p><p class="ql-block"> “宁晓月!你求她?她是什么呀?她不是人!她就是个臭‘马粪蛋’子!”一位叫徐莉的女生替宁晓月打报不平地说道。</p><p class="ql-block"> “是的,你马粪蛋就不是个东西!陷害别人,该挨揍!”另一个女生帮腔道。</p><p class="ql-block"> “人家宁晓月已经够倒霉的了,家传的宝贝丢了,你一点都不同情,还落井下石,真不是玩意!”一屋子人都在责骂着马芬芳。骂得她灰遛遛的跑了出去。</p><p class="ql-block"> 迫于唐风的淫威,宁晓月不得不写了份检查。</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十一、泪痕</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晚上,简易的大礼堂里坐满了全连职工。樑上吊了几盏马灯,发出昏暗的黄光。宁晓月站在前面的小舞台上,用颤抖的声音读着她的检查。不知是冷还是紧张,她的身体不停地瑟瑟发抖。</p><p class="ql-block"> 好不容易读完,宁晓月抖抖豁豁地从小舞台上走下来,坐到了前排,紧张地注视着唐风。</p><p class="ql-block"> 唐风走上小舞台,神情严峻地扫了一眼全场说道:“毛主席教导我们,‘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宁晓月检查很不深刻,我是不满意的。我们工宣队是接受上级的委派,来到你们农场协助开展‘一打三反’运动的。目前已经取得了很大的成绩,揪出了许多有重大问题的人员。我们十一连也有好几个。这些人问题都很严重!性质也很恶劣!有的人竟敢用印有主席像的报纸包鞋子,卷莫盒烟,甚至当手纸用,这是对伟大领袖的严重污辱与不敬!有的人攻击中央领导!有人唱些个靡靡之音!还有人整天拿着台收音机偷听敌台!这个偷听敌台的人就是宁晓月的男朋友寥晨星!”</p><p class="ql-block"> 说到这里,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台下的宁晓月,继续说道;“宁晓月至今不肯与他分手,不肯与他划清界限!现在,又公然跳出来污蔑我们工宣队,说是偷走了她的什么玉佩。是可忍孰不可忍!除此之外,她还写日记怀念她的反动父亲。偷偷藏着一本外国书。这本书的书名就很可笑,叫什么‘羊脂球’!还‘马粪蛋’呢!”</p><p class="ql-block"> 她这一声‘马粪蛋’令不少人笑了起来,大家都笑着望向马芬芳。刚才营造的紧张严肃气氛,被她一句‘马粪蛋’一扫而光!</p><p class="ql-block"> 宁晓月一点也笑不出来,刚才唐风说的每一句话都象一把锋利的匕首一下一下地刺向她的胸膛!她用手捂着胸口,身体开始摇晃起来...</p><p class="ql-block"> 宁晓月终于下决心给寥晨星写断交信了。她心里滴着血,眼里含着泪。她的心剧烈地跳着,手不停地抖着,钢笔仿佛千钧重。她艰难地一笔一划地写着。每写一个字,似乎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气。当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流淌下来。一滴泪不偏不倚的落在她的名字上,将’月’字洇湿成模糊的一片。</p><p class="ql-block"> 艰难地写完短短的二十几个字的纸条,仿佛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无力地瘫倒在床上,感到胸口憋闷、呼吸困难、心脏被撕扯着般疼痛。她不禁捏起拳头、咬紧牙关、紧皱眉头,闭上了眼睛...</p><p class="ql-block"> 这张断交信几经辗转,终于送到了寥晨星的手上。</p><p class="ql-block"> 当他读完这张纸条,忽然哈哈哈地笑了几声。笑声里带着三分悲壮,七分凄凉!他瘫坐到地上,检起几根干草茎,拼命地咀嚼着,将其嚼得稀烂,然后一口吐出,抹了抹嘴边的血沫。</p><p class="ql-block"> 他艰难地站起身来,脸上闪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他终于下定了赴死的决心,不再犹豫彷徨!他终于放下了心中最后的依恋,可以安心上路了!</p><p class="ql-block"> 10月8号晚上大约九点,寥晨星避开监督人员,匆匆来到了十一连。见连队礼堂里正在召开全连大会,他躲到礼堂不远处的一个阴暗处,焦急地等待着会议的结束。</p><p class="ql-block"> 会议终于结束了,他看到了宁晓月的身影随着人群走了出来。他从阴影里走出来,喊道:宁晓月!我有话与你说,请等等!”宁晓月一楞,回头望向那个她熟悉的身影。她嘴巴张了张,却没发出任何声音。</p><p class="ql-block"> “你是谁?”走在后面的唐风喝问道。</p><p class="ql-block"> “我是寥晨星!”</p><p class="ql-block">“ 宁晓月已经与你断交,你来找她干嘛?”</p><p class="ql-block">“ 我有话与她说。”</p><p class="ql-block"> “她与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不要再来骚扰她!”唐风厉声阻止了他。</p><p class="ql-block"> 宁晓月双脚仿佛被粘到地上了。她张了张嘴巴,想大声喊叫“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想与你断交啊!”但是她一个字也没能喊出来!她想跑过去,扑进他宽厚的胸膛!可是她一步也迈不动!只是楞楞地望着寥晨星,没有说话,也没有挪动。</p><p class="ql-block"> 大家也都停下了脚步,好奇地望向这对曾经的恋人。天气晴朗,弯弯的月亮高挂在天空,照着大地,照着静静呆立的人群,照着面色苍白的宁晓月,也照着寥晨星宽厚的身躯。</p><p class="ql-block"> “宁晓月!我同意与你断绝关系!我的任何问题都已与你无关!”寥晨星喊道。他的声音很大,似乎要让大家作个见证。</p><p class="ql-block"> “宁晓月!我们曾经好过,但已经过去了!把一切都忘了吧!我们再也不会相见!”他说完这句话,调头向远方走去。不一会就融进了夜色之中。</p><p class="ql-block"> 宁晓月突然一阵晕眩,站立不稳,缓缓地仰面倒在了地上。 在意识消失前的瞬间,她看到了那个‘金色背影’正悬浮在夜空...</p> <p class="ql-block"> 十二、流星</p><p class="ql-block"> 寥晨星此时正步伐坚定地向他的人生终点走去!他已经无数次地想过在何地以何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了!</p><p class="ql-block"> 他已经没有多少对人世的留恋与对死亡的恐怖,只有掺杂着些许浪漫与豪迈的凄凉与悲壮!</p><p class="ql-block">“就要去另一个世界了。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呢?”他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着。</p><p class="ql-block">“但愿是个美好的地方!绿草如茵,鲜花盛开,蓝天如洗,白云如画。那里没有弱肉强食、尔虞我诈!没有虚伪欺骗、凌辱争斗!没有生离死别、痛苦哀伤!” </p><p class="ql-block"> 他已经来到了小河边的大树旁。一年前,他与晓月在这里唱歌跳舞,谈天说地,紧紧相偎相依,心中充盈着幸福与甜蜜!感叹世界多么美好!老天多么眷顾!圆月微笑着瞧向他们,小河欢快地为他们歌唱。现在才知道,那只是一场梦!一场甜蜜而短暂的美梦!</p><p class="ql-block"> 他望向夜空:一弯上弦月悬挂西天。忽然记起,今天是阴历狗年的九月初九,是七十年代的第一个重阳节!他想起了王维《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那首诗:”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p><p class="ql-block"> 他仿佛看到了临走的那天晚上,母亲对他不放心的眼神及忧虑的面容。想象着父亲被红卫兵打得遍体鳞伤的模样。泪水已经溢出了眼眶。</p><p class="ql-block"> 他继续沿小河下游走去。脚步没有迟缓,步伐依然坚定!</p><p class="ql-block"> 他的脚步,已经渐渐逼近那个将要终结他生命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忽然,一个幽幽的‘声音’从天穹飘来,传入耳际:“你真的对人间没有一点留恋了吗?”</p><p class="ql-block"> 他停下了脚步楞了楞,望向天空。</p><p class="ql-block"> ‘声音’又道:“我知道你还有许多眷恋,为何非要离开不可呢?”</p><p class="ql-block"> “我看透了人心的险恶,世态的炎凉!受尽了凌辱与折磨!已经受够了!受够了!”他大声喊叫着,蹲坐到地上,痛苦地撕扯着凌乱的头发。</p><p class="ql-block"> ”你不觉得这样做对你的父母,对宁晓月来说,是不公平不负责任的吗?”</p><p class="ql-block"> “为什么?”</p><p class="ql-block">“ 父母茹苦含辛将你养大。他们日日想,夜夜盼地想着与你团聚。你却置他们的千思万盼于不顾,撒手人寰!难道不愧疚,不自责吗?你一定读过那首‘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的诗句吧?你怎能忍心让白发人送黑发人,令他们肝肠寸断、悲痛欲绝!”</p><p class="ql-block"> ”不!不!”他抱头痛哭。哭声在寂静的树林里回旋飘荡,经久不息。</p><p class="ql-block"> 过了好久,他才止住了哭泣。抬起头来,问道:“宁晓月已经断绝了与我的关系,我的死对她有何不公?”</p><p class="ql-block"> “你以为她是真心想与你分手吗?你在信中看到了什么?没有看到那歪歪扭扭的字体吗?没看到信上的那一滴泪痕吗?”</p><p class="ql-block"> “我看到了,我知道她心中难过。但我比她更痛苦!”</p><p class="ql-block"> ”你解脱了,难道也想让她与你一起死吗?”</p><p class="ql-block"> “不!我希望她更好地活着,毫无牵挂地去寻找新的幸福!”</p><p class="ql-block"> “你以为你的死不是伤害她而是爱护她吗?”‘声音’讥讽道。</p><p class="ql-block"> “你错了!你的死才是对她最大的伤害。人们会认为是她的断交逼你走上了绝路。她将被千夫所指。将承受对你的思念与愧疚的双重折磨!这种绵绵无绝期的思念,久久不消减的自责,将令她生不如死,痛不欲生!”‘声音’显得气愤与焦灼。</p><p class="ql-block"> 他默默无语,老僧入定般的一动不动的坐着。许久之后,才如梦初醒般抬起了头,望向夜空。繁星密布,弯月西沉。他看到了银河,看到了银河两岸的牛郎星与织女星,它们遥遥相对,永难相聚!</p><p class="ql-block"> 他耳边响起了宁晓月细微清脆的声音:“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然后是她的几声轻笑。</p><p class="ql-block"> 他浑身一颤,扭脸望去,并无一人!他揉了揉眼睛,摇了摇头。终于知道,他心爱的晓月,不可能坐在自己身边了。热泪无声的滴落下来,不一会就打湿了衣襟。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p><p class="ql-block"> 他感到心脏一阵阵撕扯般地疼痛!疼痛让他手抚着胸口弯下了腰,身体蜷缩成了一团...</p><p class="ql-block"> 不知过了多久,他站了起来,将拳掌相握,大声喊道“爸爸妈妈!永别了! 亲爱的晓月!永别了!这个令人爱令人恨的世界!永别了!”</p><p class="ql-block"> 终于到了最后的时刻。他目光如炬,面色似水。坚定地说:“宁肯站着死,不能跪着生!”</p><p class="ql-block"> 幽幽的‘声音”无奈的叹息着,飘散在夜空。</p><p class="ql-block"> “声音”就发自他的内心。这是灵魂的争斗,是理智与感情的搏击!很可惜,理智最终没能获胜!</p><p class="ql-block"> 他最后一次深情地望向长空:弯月落山,群星闪烁,黎明尚早,夜空深邃。</p><p class="ql-block"> 他的面颊上忽然闪露出嘲讽似的微笑。他是嘲讽自己的愚蠢?还是嘲讽这个世界的蒙昧?他才24岁,一个风华正茂的年龄...</p><p class="ql-block"> 他的身躯已经没入深渊!水面荡起层层的涟漪,一圈圈地向外扩散,最后复于平静。一切已经过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p><p class="ql-block"> 忽然,一颗流星拖着明亮的尾巴划过漆黑的夜空!</p><p class="ql-block"> 夜已深,人已静。没有多少人关注这颗一闪而逝的流星。只有秋风的瑟瑟声,打破了深夜的沉寂。</p> <p class="ql-block"> 十三、撕心裂肺</p><p class="ql-block"> 当宁晓月晕厥倒地时,人们一片忙乱。孙小榆与徐莉两人正准备将宁晓月扶起,忽听到一位女生喊道:“不要乱动,我来看看!”说话的是连队卫生员张帅帅。</p><p class="ql-block"> 她急忙来到宁晓月的身旁,蹲下来拭鼻息,切脉,摸摸额头。轻轻点了下头,意思是无大碍。然后伸出姆指,用力按压宁晓月的人中。过了十来秒,宁晓月突然轻咳了几声,睁开了双眼。</p><p class="ql-block"> 人群一阵轻呼:“醒了!醒了!“</p><p class="ql-block"> 宁晓月疑惑地四面看看,轻声问道:“怎么了?”</p><p class="ql-block"> 张帅帅松了口气,小声对她说:“你太累了,刚才睡着了!”</p><p class="ql-block"> 然后转身对孙小榆说:“你来一下,帮我将宁晓月扶到医务室。</p><p class="ql-block"> 孙小榆与张帅帅将宁晓月扶起,慢慢向连队医务室走去。</p><p class="ql-block"> 医务室不远,但还是费了些时间。推开门,张帅帅将擦得铮亮的罩子灯点上。两人将宁晓月扶到一张治疗用的小床上躺下。然后,张帅帅让孙小榆将宁晓月的被子抱过来,说让她睡这里观察几天。</p><p class="ql-block"> 孙小榆走后,她给宁晓月量了血压,用听诊器听了心肺。再次切了脉象,观察了面容,看了舌苔。然后眉头微皱,不禁轻轻摇了摇头。</p><p class="ql-block"> “张帅帅!我这是怎么了?刚才是昏迷了吗?”宁晓月看到他的表情凝重,不禁担心地问道。</p><p class="ql-block"> “没什么?看来你最近忧思过度,身体有些虚弱。是不是让寥晨星的事闹的呀?”</p><p class="ql-block">“不!不怪他!怪我给他写了张断交的纸条,他可能是不信,想问个明白吧?”宁晓月轻描淡定的说着,眼圈开始发红。</p><p class="ql-block"> 张帅帅见状急忙说:“好了,不提这事了,你目前最重要的是不要再伤心忧虑,让自己开心起来,休息一阵就没事了。”一边说着,一边爱抚的摸了摸她的面颊。</p><p class="ql-block"> 这时,孙小榆将宁晓月的被子与被褥都抱了过来。床铺好,将宁晓月安顿睡下。</p><p class="ql-block"> 宁晓月真的是太累了,很快就睡着了。张帅帅将孙小榆送到室外。</p><p class="ql-block"> 两人在门外站下。孙小榆着急地问:“帅帅!我小妹到底怎么了?”</p><p class="ql-block"> 张帅帅说道:她身体状况不太好,气血两亏。看来是长期郁闷焦虑造成的。心肺功能也都有问题。刚才可能是受到刺激,脑部供血不足引起的晕厥。以后你要多开导她,不要再让她受刺激了。”</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孙小榆来看她。宁晓月精神强多了,已能下床走动。</p><p class="ql-block"> 她告诉孙小榆夜里做了个噩梦:梦见寥晨星教她学游泳。刚游了一会,寥晨星就不见了。她掉进深水里气喘不过来,才从梦中惊醒。</p><p class="ql-block"> 说完梦境,她问孙小榆道:“榆姐,你说这个梦代表什么意思啊?”</p><p class="ql-block"> 孙小榆安慰道:“梦都是反的。俗话说‘淹死会水的,打死会拳的’。你不会游泳,就不会被淹死,因为你不敢下深水。”</p><p class="ql-block"> “我好后悔给寥晨星写了那张断交的纸条,后悔死了!我想过两天身体好些,去十连找他,将纸条要回来。榆姐你陪我去好吗?”</p><p class="ql-block"> “好!姐答应你,你不敢过河,我背你过去!”</p><p class="ql-block"> 未等宁晓月去找寥晨星要回纸条,他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十一连。</p><p class="ql-block"> 当宁晓月得知这个消息时,脸色煞白。她日夜祈祷晨星能够平安归来,完成与他重归于好的心愿。</p><p class="ql-block"> 几天后,终于传来了寥晨星尸体被发现的消息。宁晓月如遭雷击,她站立不稳,又一次晕倒在地。</p><p class="ql-block"> 张帅帅费了好大的劲,才让她从昏迷中醒来。当她睁开双眼时,看到了张帅帅一脸的汗水与孙小榆满脸的泪痕。</p><p class="ql-block">“他没有死!他不会死!刚才我还看到了他,看到了他的背影,金色的背影!宁晓月面色灰白,脸颊上出现了两片殷红。她说着胡话,似乎还不太清醒。然后她楞楞地望向门外,似乎期盼着寥晨星突然出现,以证实她的判断。</p><p class="ql-block"> 两人默默无语对视了一眼,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她。</p><p class="ql-block"> “榆姐!寥晨星真的死了吗?”过了好一会,宁晓月好象清醒了。她勉强从床上坐了起来,紧盯着孙小榆的脸问道。</p><p class="ql-block"> 孙小榆含着泪点了点头。</p><p class="ql-block"> “榆姐,我不相信他会死!真的!前些时还活蹦乱跳的!怎么说死就死了呢?我还想着将纸条要回来,请求他的原谅呢,这可怎么办啊?”</p><p class="ql-block"> 说到这里,宁晓月的声音哽咽起来。眼泪在她的眼眶里转了几圈,终于止不住地一串串滚落下来。她抹了把眼泪,低下了头。接着,孙小榆与张帅帅听到了她压抑不住的哭泣声。随着哭声,她瘦弱的肩膀也开始耸动起来。她终于抑制不住,撕心裂肺般的放声大哭!孙小榆与张帅帅两人对望了一眼,走出了房间。</p><p class="ql-block"> “帅帅!看她那么伤心,我不知如何劝慰她。心里好难受!”孙小榆说道,眼泪扑扑簌簌地从她的脸上滚落下来。</p><p class="ql-block"> “小榆!让她好好哭一场吧。开始我看她没哭,怕她憋出毛病。她能哭出来就好。起码可以发泄一下情绪,减轻一点心中的痛苦。”张帅帅眼圈也红了,她安慰着孙小榆。</p><p class="ql-block"> 宁晓月在张帅帅的卫生室里躺了好多天,才病歪歪的回到了她们班宿舍。</p><p class="ql-block"> 在卫生室期间,她让孙小榆将工宣队返还的日记本及钢笔拿给她。她趁休息时写了多篇日记。其中一篇日记里写道: “晨星:对不起!我错了!”是她刺破手指蘸血而写。殷虹的血迹已经干涸。八个红褐色的血字,令人触目惊心!</p><p class="ql-block"> 在另一篇日记里,她写道:“晨星!我想你!白天想着你,夜里梦见你!你走的那天,我做了个噩梦,梦见你教我学游泳。你突然消失不见。我找你找不到,喊你没回应。后来我沉到了水底,透不过气来,才被憋醒。你为什么那么心狠?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你让我怎么活呀?昨天我梦见你回来了。你冲我点头微笑。我在梦里问道:‘不是说你死了吗?我不会是做梦吧?’你说:‘谁说我死了?那只是谣传!’你将纸条还给了我,对我说:‘这张纸条是假的,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我不信!’我高兴得跳了起来!但醒来后心里特别!特别!难受!!!”三个感叹号被钢笔划破纸面,透到了下一页!</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篇日记她怀着悲与愤,写了一首名为《星陨月残》的五言诗:“晓月伴晨曦,晨星启天明。星月遥相望,黎明乃从容。星陨西疆水,月残冷泪凝。梦里千百回,携手赴苍穹!”后来她又将“苍穹”二字划掉,改成了“天庭”。觉得应该去天帝那里讨个说法。既然人间讨不回公道,就到上天试试吧。</p><p class="ql-block"> 回宿舍后,她的日子更难熬。头一天,就遭到马芬芳的冷嘲热讽 :“哟!是林妹妹葬花刚回来呢?还是美人去会英雄了呢?”</p><p class="ql-block"> 宁晓月充耳不闻。问徐莉:“榆姐呢,怎么不在呀?”</p><p class="ql-block"> 徐莉说,被工宣队叫走了,不知道什么事。”</p><p class="ql-block"> 马芬芳又阴阳怪气地说道:“回来就问你的榆姐,没有她你就不活了?你的英雄呢?让他来保护你呀!可惜呀,英雄变成了狗熊,美人就变心了!现在狗熊也回不来了吧?”</p><p class="ql-block"> 马芬芳的话句句戳在宁晓月心窝上,她不由得捂着了胸口,面色苍白。</p><p class="ql-block"> 徐莉说:“谁是狗熊啊?你说说清楚!”</p><p class="ql-block"> “ 那个叫什么寥晨星的呀!她们星星配月亮,本来挺般配的。可惜他偷听敌台不说,还畏罪自杀!工宣队可说了,他是自绝于人民自绝于党!尸体是脸朝下埋到坑里的。”</p><p class="ql-block"> 听到这里,宁晓月几乎站立不稳。徐莉赶忙扶着她,对马芬芳狠狠地说:“你若再欺负宁晓月,我也不饶你!”</p><p class="ql-block"> “不饶我又咋地?你们的榆姐我都不怕,还怕你!”</p><p class="ql-block"> 刚说完这句话,孙小榆推门进来。她脸色阴沉地说:“马粪蛋!你听着!要不是你传谣,宁晓月就不会倒霉,她就不会给寥晨星写断交纸条。寥晨星也不会死。罪魁祸首就是你!” </p><p class="ql-block"> “ 哎哟!我的妈呀!我好怕呀!是工宣队说她与寥晨星划不清界限的,可不是我说的。我看你是含沙射影、指桑骂槐。该不是说罪魁祸首是工宣队吧?”</p><p class="ql-block"> 孙小榆懒得再与她纠缠。面向宁晓月说道:“小妹,你一个人回来的?你自己能走回来?”</p><p class="ql-block"> ”是的,我好多了,走回来没问题。只是铺盖还没拿回来。”</p><p class="ql-block">“ 好吧,我去给你拿。”孙小榆立马调头去了卫生室。</p><p class="ql-block"> ”宁晓月呀!你别看与寥晨星爱得死去活来似的,但一点也经受不住考验!这不,人家刚出事,你就跟人家分手,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呀!你知道外面别人怎么议论你吗?”马芬芳略带神秘地继续说道:“有人说,负心郎有的是,但象你这样把男朋友逼死的负心女还真不多见!”</p><p class="ql-block"> 宁晓月虽没理她,却心如刀搅,面色如土。马芬芳那些夹枪带棒、如刀似剑的话语,令她犹如掉进深潭,一阵阵地窒息,不由得大口喘气,剧烈咳嗽起来。</p><p class="ql-block"> 宁晓月的哮喘病犯了。她整天胸闷憋气,咳嗽不止。</p><p class="ql-block"> 一个星期后,大家才看到宁晓月走出房间。除了有几个人对她指指点点外,大部分人看到这样一个可怜兮兮,楚楚动人的女孩,现在变得弱不禁风的样子,都向她投来同情与怜悯的目光。</p><p class="ql-block"> 她现在几乎已不能下地干活。张帅帅给她一次次的开着病假条。孙小榆想方设法给她弄来几个鸡蛋补养身体。一个月后,她才干些轻活。但仍然常感体力不支,干不多久就胸闷难忍,大口喘气。不得不捂着胸口休息一会儿。</p><p class="ql-block"> 她很难走出寥晨星自杀的阴影。每天都沉浸在愧疚与自责之中。特别是夜深人静时,常会睁眼看着黑黢黢的屋顶发楞。那个金色的背影不仅常常出现在梦中,即使醒着也时常在眼前晃动。</p><p class="ql-block"> 那个可恶的马芬芳,人前人后的说着她的风凉话,无中生有的编织着有关她的谎言。说她将写断交信的责任往工宣队身上推,是工宣队逼着她写的。寥晨星自杀的悲剧是工宣队造成的等等。令她有口难辨。</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十四、祭奠</p><p class="ql-block"> 这些流言蜚语被唐风听到后,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她又一次将宁晓月“请”到工宣队办公室。</p><p class="ql-block"> 比起一个多月前的宁晓月,她的脸色更加苍白,身体更加瘦弱。</p><p class="ql-block"> 唐风让她坐下。语气仍然象上次那样温和平静。</p><p class="ql-block"> “宁晓月,你比上次更瘦了,是不是因为寥晨星的事不开心呀!”</p><p class="ql-block"> 宁晓月低着头,没敢抬头望她,心里却象打鼓一样砰砰地跳个不停。</p><p class="ql-block"> “心里不开心可以理解,但也不能乱说呀?”</p><p class="ql-block"> “ 我没乱说!”宁晓月不能再沉默。</p><p class="ql-block"> “你是不是认为是我逼着你写的那张断交信哪?”</p><p class="ql-block"> “没有!”宁晓月摇摇头。</p><p class="ql-block"> “先不要急着否认,好好想想说过没有?”</p><p class="ql-block"> “真没有!”</p><p class="ql-block"> “上次你的什么玉佩丢了,则开始也不承认说过是工宣队的人偷的。最后当面对质,还不是承认了。这次还想抵赖不成?”唐风的语气严厉起来。</p><p class="ql-block"> 宁晓月仍然低头不语,脸色愈发苍白。一阵寒意涌上心头,她身体止不住地发起抖来。</p><p class="ql-block"> 唐风以为她是怕得发抖。心想,这孩子胆子那么小,那些话未必真是她说的。于是,语气放缓了许多。</p><p class="ql-block"> “你不要害怕,既然没说就算了。你与寥晨星能断绝往来,组织上是肯定的。说明你觉悟提高了,能分清是非与敌我了。寥晨星是畏罪自杀,是自绝于人民自绝于党!这是组织上的定论。与你写不写断交信没什么关系。”</p><p class="ql-block"> 说到这里,唐风看了一眼还在抖个不停的宁晓月,心里涌上一丝怜悯。继续说道:“看来你身体现在很差,先在宿舍里养病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暂时就不要下地干活了!”</p><p class="ql-block"> 唐风一边说着,一边走近宁晓月,伸出右手,还想象上次那样爱怜地摸摸她的头。不想被宁晓月厌恶的偏头躲开了。</p><p class="ql-block"> 唐风惊愕地缩回手,尴尬地说:“你身体不好,早点回去休息吧,有话以后再谈。”说完她不再理会宁晓月,坐下来整理着桌子上的东西。</p><p class="ql-block"> 宁晓月脚步艰难地走出办公室。忍了许久的眼泪无声地滚落了下来,一直走进宿舍,也没止住眼泪的流淌。</p><p class="ql-block"> 孙小榆见她一脸泪水,急忙问道“小妹!怎么了?是不是那个唐...又训你了?”她本想对唐风爆一句粗话,但想到马芬芳的存在,硬生生将那句脏话粗憋了回去。</p><p class="ql-block"> 宁晓月摇了揺头,淡淡地说了句“我累了”便脱了鞋子,衣服也没脱,拉上被子蒙着了头。</p><p class="ql-block"> 她一夜未眠,将头埋在被子里,一边瑟瑟地发抖,一边无声地啜泣。</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孙小榆见宁晓月没起床,连忙来到宁晓月床前。看她脸蛋通红,摸了摸额头,热得发烫。急忙喊来张帅帅。张帅帅量了她的体温,居然到了摄氏40度。急忙给她打了退烧针,让孙小榆用冷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到了下午,她才渐渐退烧。</p><p class="ql-block"> 宁晓月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她面色灰暗,嘴唇乌紫。承受着心灵的痛苦与疾病的折磨,已经很少下地干活了。</p><p class="ql-block"> 严冬终于过去,七十年代的第二个春天姗姗而来。原来的工宣队已经离去。新工宣队又粉墨登场。那曾经令人恐怖窒息的“杀!杀!杀!...”的标语,早已不知去向。发生在农场的这场轰轰烈烈的“一打三反”运动,似乎已经止息。虽然揪出来的”反革命份子“们并没有被平反,但他们已经成为死老虎而少有人问津了。欧阳云天幸运地从噩梦中走了出来。但好友寥晨星却与他永别了!</p><p class="ql-block"> 清明节的前夕,宁晓月由孙小榆陪着,躲着众人,找到了埋葬寥晨星的土堆旁。她们将一把紫色的苜蓿花,放在了这个土堆边。</p><p class="ql-block"> 孙小榆站在远处,看着宁晓月蹲到地上,烧了几张寻来的黄色毛边纸。在火光的映照下,她苍白的脸色显得有了生机与活力。</p><p class="ql-block"> 她双手合十,嘴里喃喃道:“晨星!你在天堂好吗?那里是什么样子呀?不会再有人批斗你,污辱你了,对吧?那里也有蓝天白云太阳月亮与满天闪烁的星斗吗?”</p><p class="ql-block"> 她轻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晨星!我天天想你,夜夜盼你!总能看到你的背影在我眼前晃动!你知道吗?去年除夕傍晚,你送我回连队、当你从我们宿舍出来的时候,正好一抹夕阳的余辉将你后背染成了金色。你那金色的背影,我时常会在梦中看到,甚至白天也会时常在眼前晃动。”她的眼眶里已经噙满泪水。</p><p class="ql-block"> “当年我们相互偎依着坐在树下,听着小河的流水声,秋风的瑟瑟声;看着树叶在眼前飞旋飘落着。多么美好甜蜜呀!如今,这一切依稀如梦、仿若隔世!再也看不到你了!再你听不到你讲故事给我听了!再也没机会与你手拉手肩并肩的边走边唱了!”宁晓月哽咽起来。</p><p class="ql-block"> “你做的那块泥月饼我一直放到床头,后来不小心压碎了,我用报纸包起来并没舍得丢。看到这包泥月饼,就想到前年过中秋节时的情景。我们又唱又跳,多么的幸福与欢乐啊!可是,这种欢乐与幸福只能在梦中寻找了!”她的眼泪已经流上了面颊。</p><p class="ql-block"> “我不该一时鬼迷心窍,给你写那张纸条的。是我逼你走上了绝路!是我害死了你!第二天我就后悔了,恨不得飞到你那里,向你负荆请罪!可惜你没能多等我几天。再也无法向你要回那张纸条了!再也不能当面向你认错道歉了!你为什么要走那么急?为什么呀?你一点也没怀疑纸条上写的不是我的真心话?没看到因钢笔拿不稳,字写得歪歪扭扭吗?没看到你的晓月的‘月’字被泪水洇湿成一片了吗?”宁晓月一边深深的自责着,一边嗔怪着寥晨星走得太心急。</p><p class="ql-block"> “晨星!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怪你,也没资格怪你!谁让我写了那张该死的纸条呢!世界若有后悔药,千难万险我也要去找到!可惜没有,让我怎么办啊?”</p><p class="ql-block"> 宁晓月泪如泉涌。继续说道:“你走了,也把我的心带走了!我真想一死了之,陪你一起去天堂!可是,我还不能死。还有许多牵挂!妈妈一手将我拉扯大,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她如今独守空房,天天盼着我早点归来。我不忍心抛下她,让她受丧女之痛!不忍让她后半生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我还想见爸爸一面。无论他是好人还是坏蛋,他都是我的爸爸!只要他还活在这个世上,我都想看看他长什么样?我也想去见见你的父母。告诉他们你受的冤屈。是我害了你!我要向他们赔罪,向他们忏悔!”</p><p class="ql-block"> 她泣不成声,哽咽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对我来说,活着比死要难上千百倍!每一天,我都生活在痛苦之中,既受着心灵的折磨,又受着病痛的煎熬!真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她终于失声痛哭起来。</p><p class="ql-block"> 孙小榆远远地看着她,虽然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但知道她有心里话要向寥晨星诉说。听到她悲怆的痛哭声,她的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流。</p><p class="ql-block"> 最后,宁晓月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深深鞠了一躬,才随孙小榆返回连队。也许她将积郁了许久的痛苦发泄出来的缘故,她心情好了许多,回程的脚步也显得轻松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十五、归宿</p><p class="ql-block"> 宁晓月的身体逐渐好转,面颊有了些许血色。她坚持下地干活了。但没过多久,她再次昏迷,倒在了工地上。经张帅帅的全力抢救,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她再也不能下地干活了。</p><p class="ql-block"> 她足不出户,心里的苦闷更是难以排解,整天以泪洗面。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似乎在与寥晨星说着悄悄话。因为胸口时常憋闷,她的呼吸艰难而急促。</p><p class="ql-block"> 又是几个月过去,她可以出来走走了。没事的时候,孙小榆就会陪着她散散步。人们见到她时都吃了一惊:她面孔削瘦,脸色灰白。精神恍惚,目光无神。额头上爬上了细密的皱纹,头发稀疏了很多,背也微微佝偻着,完全看不出当初那个满脸稚气,娇小纤弱的小姑娘模样了!</p><p class="ql-block"> 日出日落,斗转星移!七十年代的最后一个秋天到了。已经油尽灯枯的宁晓月,走到了生命的尽头!</p><p class="ql-block"> 她躺在病床上,望着户外随风飘落的枯叶,听着萧杀的秋风拂过屋顶的声响,深陷的眼窝里噙满了泪水。</p><p class="ql-block"> 泪光中,她又看到了那个金色的背影。耳边仿佛响起了寥晨星最后一次见她时当着众人的面喊出的那句话:“宁晓月,我们曾经好过,但都已经过去了!把一切都忘了吧!以后我们再也不会相见!”</p><p class="ql-block"> 泪水冲出了眼窝,在她脸上的皱纹间肆意流淌。有几滴泪水流入她牙齿已经松动的嘴里,感到一股淡淡的咸味。她想到了汩汩流淌的那条咸水河,淹没了晨星的那潭清水,底下埋着晨星躯体的那个小土堆。她艰难地扬了扬枯槁的手,用微弱的声音呼喊着孙小榆的名字,似乎有什么话想向她交待。但是声音太微弱,孙小榆太疲倦,并没有听到她的呼唤。</p><p class="ql-block"> 她没有试图再呼唤。她知道,孙小榆已经连续在病床旁守护她好几天了。</p><p class="ql-block"> 弥留之际,她眼前出现了寥晨星的身影。还象十年前那样年轻英俊。他长了一双翅膀,一双金色的翅膀。他正在蓝天翱翔。然后,他落到自己身边,伸开双手将她揽在怀里,正象十年前他将自己揽在怀里一模一样。她能听到男人击鼓般的心跳声。她好象又感到身体在逐渐融化,融化在晨星温暖的怀抱里。然后,晨星抱着她飞向了蓝天。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好象飞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向下望去:芳草萋萋,绿树成荫,鲜花盛开,蝴蝶飞舞。无数个长着翅膀的人在蓝天白云下自由飞翔。一群没长翅膀的孩子们在绿草地上追逐嬉闹。一切都显得宁静而安祥。</p><p class="ql-block"> "多么美好的世界呀!”她轻声叹道。但是她的轻叹呢喃只是嘴唇翕动了几下而已,没人能够听得到。</p><p class="ql-block"> 她走了,安祥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她苍老而枯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微笑。</p><p class="ql-block"> 她也许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与她挚爱的晨星为伴。那是一个平等自由、宁静温馨、幸福欢乐、人人向往的美好世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