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里画外的禅意与童趣---刘艺东的新文人画 戴升尧

刘艺东

画里画外的禅意与童趣——刘艺东的新文人画 戴升尧

一 三十多年前，我收藏了刘艺东先生两幅小画，都画的猫，其中有一幅题名为＂抬头见喜＂，很小的一幅画，不过却能＂以小见大＂，很朴拙，老辣的枯笔勾勒了一个瓜架，两根淡绿色的老丝瓜挂在架上，一只拖着细细的丝线垂吊在瓜架的小蜘蛛，一只有趣的大头变形猫，蹲在地下，一双占了猫脸三分之一多的大眼睛很惊喜地仰视着小蜘蛛，猫的眼睛是淡淡的红色，画面简洁，充满生机和童趣。 我很喜欢这幅画，我夫人也很喜欢，装裱好了，挂上了墙，后来有了儿子，儿子也很喜欢。30年来，我们搬了四次家，小画从墙上取下又挂上去，至今仍挂在我家的墙上。 那时候，刘艺东在一家企业做设计师，有一个工作室，我和几位搞摄影的、写书法的、画画的、写诗的朋友常去他的工作室喝茶聊天、谈论文学艺术，他总是娓娓道来，文人气十足，那时候他瘦瘦的，除了个头高一些，面容给人的感觉很南方，后来，他真的去了南方发展，一别就是近30年。 再见面已是“疫情”之后，我们都已从风华正茂的青年步入了中年，我一眼就认出了他,除了一头乌发变成了雪白，它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肤色还是那么白净、红润，脸上没有一丝皱纹，眼神也还是那么纯净、善良，历经沧桑，归来感觉是少年，只是白了头。＂法自画生，画从心变＂，石涛言。艺东兄的画变化真大!＂一切心造＂，绘画之变，一定是跟随他的心而变的。艺东兄笔下的人物、山石、古树，看上去都很古很怪，不是现实凡俗世界的，是极变形的，极夸张的， 画里的人物身高是正常画里人物的一半不到，头特别大，约占了整个身体的三分之一多，五官都是简笔勾勒出的，符号式的，光头、浓眉、小眼、高鼻子、大嘴巴，神态各异，看上去全是古人，真是＂至相无相，非空非色＂，这些变形的人，或喝茶，或对弈，或饮酒、赏画、听松、赏月，人人都很清雅、喜气，怡然自得，超然物外。画里的山石、苍松、老树也都是变形的，苍古的，画法自然、朴拙，没有太多刻意的笔墨技巧，却显示着深厚的功力和超然的状态。整个画面处处流露着古意、谐趣，童真、达观，超然、清雅，越看越有感觉，越琢磨越有味道，它的＂古＂＂怪＂、夸张、变形是对今人和古人生命意趣的对比和思考，是他对绘画艺术的独特理解和处理。艺东兄深受禅、道哲学思想的影响，他的独特的绘画追求，正是他对禅、道哲学在书画中的继承和发扬。我惊奇的发现，艺东兄已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新文人画创作特色，形成了自己成熟的个性，鲜明的新文人画创作风格和绘画符号。

二 艺东兄似乎天生就是一个画画的。 1958年，他生于青岛，婴儿时，随父母的工作由青岛转调东北长春生活。他三四岁开始，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涂鸦，地上、桌上，冬天里有气雾的窗玻璃上，只要能画画的地方，他都会用各种方法，各种工具，木棍儿啦，小手指啦。在上面随心所欲的涂鸦。上小学的时候，刘艺东的舅舅当时是长春客车厂的工会干事，舅舅多才多艺，能写会画，1967年文革开始了，舅舅天天画宣传画，写标语，刘艺东只在上午上两节课（有时候儿全天也不上课），下午便像舅舅的小尾巴一样，看舅舅画宣传画，写标语。他的模仿力极强，把舅舅白天画画剩下的颜料、油漆又成了他的宝贝，回家后很快就能写出像模像样的大字标语，还能模仿画一些宣传画，一画就是大半夜。功夫不负苦心人。刘艺东上三四年级的时候，已是学校有名的画黑板报的宣传员。 1972年，刘艺东随家人返回青岛。这个时候，学校已恢复正常教学，刘艺东进入青岛39中初中部学习，幸运的遇到他的美术老师杜沂先生。 杜沂先生擅长花鸟画，是青岛著名的老画家之一。杜沂先生一眼就看好刘艺东是块画画的好苗子，精心培养他，手把手教，还指导他创作作品参加全市美术大展。1975年，刘艺东创作的作品入选全市国庆美术作品展并获奖，自此他的作品每年参展，连续10多年。

1975年，刘艺东初中毕业参加了工作。这一年，他正式拜师，成为杜沂先生的入室弟子。杜沂先生收藏了不少古代名家画册和复制的画作。拿出来让刘艺东反复临摹，刘艺东深深被古代大师们神妙的用笔，奇妙的神韵和深刻的内涵震撼住了，他如饥似渴，废寝忘食的临摹研读，深得历代大师们绘画的精髓，同时他的性格和他野生状态成长起来的绘画历程，又使他不拘泥于古人，能师古而化，借古开今，融会贯通。他的画突飞猛进，他的花鸟画开始形成自己独特的绘画语言。杜沂先生对他的进步十分满意，评价说：艺东的画有古拙之美和装饰之美。只是别走“古怪“”的偏路子，假以时日，能成大器。 杜沂老师也没料到，这＂古＂和＂怪＂日后竟成为艺东艺术创作突破的＂杀手锏＂，成为他自成一体的艺术特色。 改革开放开始后，各种艺术思潮如潮涌来，刘艺东眼界大开，尤其是＂八五新潮＂，中国艺术界刮起的自由创作思潮，强调个性化与求新求变，让刘艺东激动不已。他尝试着画油画和水彩，但是他找不到在宣纸上画画的感觉，他似乎天生就是画水墨画的，宣纸对他有一种亲切感，就像水手与大海，不过西方艺术大师梵高、高更、马蒂斯等的艺术还是对他的绘画产生了脱胎换骨式的影响，现代派画的构图、造型为他后来自己新文人画的风格形成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这个时候，他与＂新文人画＂一见如故，开始探索＂新文人画＂的创作。新文人画具有极大的包容性，个人审美意识和哲学主张都得到充分体现，更主张变化创新，这十分符合刘艺东个性化艺术创作的思维，他像一个朝圣的孤行者，在青岛这片传统与外来文化交融过的的艺术土地上，孤独而悲壮地跋涉，他的目光一直朝向更远的天地。

　　三 ＂跨出一步天地宽＂，名言是因为一次次被印证而成为名言，艺东先生以勇敢的行动又一次印证了这句名言。2005年，刘艺东离开青岛去了南方，第一站先是安徽芜湖和南京，尔后又去了广州、深圳、福建夏门，客居杭州，宁波，辗转穿行于南方各地，南京是新文人画发源地，传承了六朝古都的文化气韵。艺东先生在南京受新文化的领军人物朱新建，刘二岗，王梦奇影响，给了他认知上强烈的冲击，使他对自己前期的的创作进行了深刻的观照和反思，似乎打通了他的艺术的气脉，灵感迸发，创造出了自己独特的新文化符号式人物。这个高古变形的人物闻香、听松，赏画、品茗、读书，清雅、超然的生存状态，一下子将现代人的精神从当下的娇饰、虚伪、浮躁的窘迫中解放出来，回归自然、质朴、平和、舒缓的精神状态，让观者的＂自性＂由感而生，十分愉悦，大受欢迎，好评如潮，作品被广泛收藏，大收藏家刘岗一次就收藏了他400多幅作品，还有浙江金华浦江的三浩轩陈旭明先生，不但参与收藏刘艺东的作品，而且还倾注大量的财力进行宣传推广。

　　刘艺东生命的全部几乎都倾注在画画上，在南方客居的日子，他每天除了在画室画画、看书，偶尔和画友品茗，喝酒、聊天，其余时间最多的就是逛寺庙，拜访寺庙里喜欢书画的僧人，切磋交流佛法和书画。自古寺庙都是藏龙卧虎之地，历史上的苏东坡、黄庭坚、文征明、倪赞、陈老莲等许多大书画家都与僧人交往甚密。＂清四画僧”更是名扬千古。刘艺东跟寺庙里的书画僧人谈诗、赏画、论佛，明白了很多人生与世界的真谛，＂四大皆空＂，＂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慈悲喜舍＂，＂因果报应＂，＂生命无常＂，＂苦即灭道＂，佛法禅意已深入他的心中，体现在他的书画语言表达中，艺东先生号＂悟道艺人＂，绘画正是他修行悟道的一种方式。 刘艺东曾是一名优秀的设计师，造型能力极强，但是他放下了所有的技巧，＂以无法生有法＂，＂以无招胜有招＂，几乎做到了无法而法的至高境界，这是他的绘画达到了＂天马行空＂，＂水自漂流山自东向＂的洒脱自在、不羁不绊的境界。他的艺术创作出现与外在空间不在相，离相，纯属意念、感情和生命的体验通过绘画反映的意境，无所住，任性发挥。＂至人无法，非法也。无法而法乃是至法＂,他的山水画，如明未清初大画家龚贤所言：忽有山河大地。正如他常言的：世界如梦如幻，一切执着都是毫无意义的，放下自在。

　　他虽是北方出生、成长起来的，但与南方文化艺术气息的碰撞，使他将北方的粗犷厚重与南方的柔美、纤巧等交融结合，拙与美、传统与现代、相与非相，意与形对立统一，反衬、反转，运用的轻松自如，如庖丁解牛，游刃有余。他的山水画，怪石、奇峰，苍松、古树，任由带着其绘画符号性的人物在山水间自由自在活动。整个画面造型夸张，突出放大山、石、苍木等原有物体的特征，大胆进行一种艺术抽象，在似与不似之间拿捏的恰到好处，一任画面从他手中、眼中、心中流出，笔致飞动又不事巧，显拙藏美，以致大美，加上他独具特色的书法，境界大开，意境高古，纯真洒脱，活泼有趣。他的山水是他的内心世界的外化，使超然现实的世界与现实世界形成强烈对比，突出了一种现实世界的无奈与虚幻，突出一种人生的刹那感与山水永恒感的对照。追求本心、真我是艺东先生的本色人生，他的画就是他对世界、对生命的思考和感知，对现实生存状态的追问和反思，正如五代时期的大画家荆浩言：书画是画家真实的呈现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