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箴言（19图）

景周

箴言一：没做下让人笑话的事，怕人笑话啥

“看人”是白于山老传统，白于山的“看人”和字面解释的意思不同：并非是去观看人和瞧热闹，“看人”是看望、拜访，当地俗话“看一看”，“正月了去把你娘看一看”老人们总会这样提醒儿女。

白于山看人一般从正月初二开始，到正月十五结束。看人是拜年团圆，走娘家会朋友的一次聚会。另外看人是亲朋好友得了大病，要去“看”一下，对病人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看人是一种正能量，特别是得了老病、大病动手术后亲朋好友们都要去看。我得大病鬼门关走了一趟，亲朋好友们的看望让我度过难关。没去过医院前想着住院有大夫和护士护理，住院是一件简单的事，等到亲自体会后，才知住院对于病人有多痛苦，亲友的看望是对病人一种莫大的安慰和鼓励。大病的经历让我学会了感恩，懂得珍惜。

农历二月初六，妈过完了虚岁81岁生日，用公历计算整整80岁。院子里二哥正在“打”（脱粒）玉米，灰尘与玉米屑落满院子，到处是灰尘。妈喂的一只母鸡在院子捡吃玉米粒，鸡屎肆意拉在院子。

妈和大生炉子的狭小房间里一切都陈旧而脏乱，妈和大的外套很久没洗，整个冬天零下20度，打炉子，烧灶火，生火做饭全在这个小家。另外的三间房没生火，冻的没办法住。长久没住没收拾更是乱。

我让妈把衣服都换下来，天暖了多洗洗，有不用人洗，放洗衣机一会就好了。妈说，新衣服也有了，赶死也穿不完，旧衣服穿习惯了，要爬锅燎灶，我们习惯了。

妈说，家里最乱时就来了亲戚。我说，让亲戚看你们住的和穿的，人家笑话我们做儿女的。妈回我：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人笑话，农村人么，穿脏一点住暖一点，脏就让脏一点，一辈子没做下让人笑话的事，怕人笑话啥！

妈的这句话堪称箴言。我赞扬妈说的对，有多少人扪心自问，做过多少亏人事亏心事，贪嗔痴慢疑吃喝嫖赌抽伴随整个人生而不知悔改，反而自以为是。高尚，助人为乐反而被耻笑。

妈刚强，自尊，满足，善于感恩，有同情和悲悯情怀。妈娘家的侄儿侄女来看望她，侄子和侄媳妇从县城回到村庄，妈说她高兴的两夜没睡好觉。妈从快手和抖音看到几个学生被杀害，妈说她看到后有点接受不了，太残忍啦。我笑话妈太敏感，网络上的事为点击量夸大其词、事主和我们非亲非故，有必要那么伤心吗——莫不关心的世界，我早已经忘了同情和悲悯。

乡村，传统道德不在，人们的道德观念整个颠倒，八荣八耻在乡下是个反的。传统的道德观被以经济利益为主的新秩序洗荡。谁有钱谁能算计人谁能粘上公家利益，谁就成了众人羡慕的对象。

奉献，助人为乐，扶困济贫这种高尚的行为少之又少，人人自私越有钱越扣。村庄自来水放水抄表开闸维护，按表收取一点补助（生活用水一年不足百元，养殖用水大户超百元），庄里几户人家迟迟不交，管理员收不到不管理费不愿管理了。政府这么好的项目花这么大代价到乡村不能实施。

箴言二：顺其自然

农村全面凋落从发达地区向落后地区蔓延，50户人家，300多人口的村庄，留在村庄不到50人。全是老人，呆傻，残病，60岁以下的人没有、年轻人更是没有。

偶尔有匆匆行驶经过的汽车和三五天汽零售卖货的车经过村庄，村庄一片寂寥没落，和城里的热闹繁华如天壤之别。但凡有新奇事和陌生人来，村人直勾勾看着来人。

最热闹的地方是靠近大路交通岔道畔的小卖部，偶尔有来买烟的人和假期城里回乡小孩买零食吃外，最红火的是打牌桌和麻将机前。隔山村庄设立了工业园区，地被征用，每家陪偿几十万。因钱兄弟反目成仇的，不赡养老人的，喝酒夜不归宿的打麻将从平时几十块钱成百元一局。

几乎家家都有麻将机，但能“摆麻将场场”聚集起来耍的，是人气好的人家：要允许烟熏味、清理一场麻将结束后各种垃圾、处理醉汉……主家要有耐心而勤快。政府每有禁赌运动，砸烂麻将机但砸不掉这种延续几千年的陋俗和民风。

麻将场是交流信息和证明自我存在的地方，议论议论村庄新鲜事，打听打听村庄占地补偿，今年耕地是否有人承包、每亩地价，尽管这些事通过微信或其它途径早已经心知肚明，这种闲谝是消磨时间，更是探听利于自己利益的信息，生怕自己的利益损失一点。

我在村里是个另类，在村人眼里是个失败的范例：考学跳出农们，公家部门干了一回又回到农村。进城溜达一圈，娶了外地婆姨，大病一场，屁的钱没赚到，孤家寡人一个人待在半山腰，不与庄人来往，麻将场更是不去。

每天下坡到新农村父母住处转一圈，听妈妈唠叨唠叨：她将听到看到的事讲给我听；看父亲为直播而忙碌：用钢笔在纸上整理从网络看到的各种吉祥话和人生箴言。父亲的钢笔字和毛笔字生动而有功夫，现在孩子很难写出父亲那几笔字，父亲谦虚反而夸奖我和伯父俊秀隽永的楷书体钢笔字。

每天绘画，写文，伺候胃，一天充实而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但焦虑是这个时代的通病，偶尔会焦虑不安。

妈开导我说，顺其自然。妈的这种通达和对生活的随遇而安让我安心。忍不住给妈得瑟自己的画作，翻看自己这几年所谓的作品、手记，自己为自己感动：数量多，成千上万张的废画有几麻袋。一会觉得自己画的不错是一个大师级，一会又沮丧。

进入绘画状态，就不去胡思乱想，一心想着这张要怎样画，烦躁，焦虑暂时远离，一切烦心事都不想了。

唯一担心的是能力越来越差，术后精力不济，后起之秀优秀的画者越来越多。如果不能精进，迟早会被淘汰。

要想成为不一样的人，就得顺其自然承受所有的苦。妈妈的箴言让我对生活更有勇气。

（插图为作者景周日记本涂鸦记录有关母亲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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