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惑

Carrie Li

<p class="ql-block">文友发来一篇散文《桃花酿》,看标题,不由得一丝酸涩在鼻腔中漫延,想到了商圈里,江南文风雅气的大饭庄,杭甬绍帮,主打个浙派,一席八大十门、酒饌果肴,除了个别融合创意菜外,好似也无多异,同质平平。倒是席间一盅桃花酿酒颇为亮眼,胖肚细口,古风桃韵,小盏里那酡酡的清冽,也是迷醉了不少尚怀少女之心的阿姨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文友的《桃花酿》颇为感怀,感叹桃花林下,物人皆非,孑然一身;怀念笑魇如桃般的初恋女孩,却早已花落凡家。一盏桃酿,一支氲烟,昂首对苍穹,痴痴望望笑罢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是的,谁还没有过初恋,尤在这春花烂漫的时节,更为心念。熬过了冬日的凝结,肾上腺激素尤为分泌,盈盈的情愫如柳条上的嫩芽般,蔓延伸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的这位文友有意思,发朋友圈说,近日梦里总遇到前女友,共三个,接二连三,一晚一个,所以才有了《桃》的蕴酿。想来这定是犯桃花了,有家室的人,若是坏桃花,岂不是百劫难复,于是提醒家中要常开窗透风,脸不能抹香,太阳底下跑步,让脸晒黑。他虽不惑有半,却尚在强壮之年,中年男人不过如此,女人又何尝不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很小的时候,家里电视机放《人到中年》,我坐在痰盂罐上,奶奶看着电视,我看着泪眼婆娑被剧情带动的奶奶。那时候的故事片,镜头无止境地推近主人公的脸,忧怨惶恐的大眼睛,荡气回肠的交响乐奏起……,我小小的心脏被压了石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想想自己也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中年阿姨没有《人》剧里描述的这般凄苦,却也有着繁重的工作,讨生活的苦累,也只不过是给自己后辈子的生活一个交代,若是安生,即是圆满,也一直提示自己,未来不期,当下甚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有专家说,不时回忆初恋,是衰老的迹象,我想我是老了,因为我也开始念上了那一段最初的情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虹桥机场国际出发站,我们的最后一面,淮海路梧桐树下,我们最后的约定,思南路上的“绿野仙踪”茶饮店,靠窗的秋千椅上,我们最后的吻别,百盛二楼“法国箱子”的最后一条牛仔裙。他穿着我送的最后一份礼物,“Lee“的一双板鞋,走过了边检……我守着电话机,直到来自苏黎世的第一个铃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年我二十三,毕业进入设计院的第一年,当时科室里老瓜多,我们年轻人中午时间便约在一起,团委隔壁的会议室里打牌聊天。他比我早两年进单位,也喜欢打牌,”八十分”打的是一个天昏暗地,每次只要他站在边上,我手气就好、牌路也顺,双对、顺花,大连排炸弹,他牌路没我好,还喜欢站我边上乱捣主意,但我对他有好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当年体制企业就如仙灵潭涧的一汪温泉,蕴烟袅绕,任凭天外风云骤起、翩若惊鸿般地叱咤,小年轻们全然不顾,拿着一份清润、温薄的银两,一个个似小青蛙泡在那温水里。只要空闲,牌可以中午一直打到下午,甚至可以打到大老瓜们来找,把我们领回各自科室。</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来的一来二去,我俩的感情俗套般的开展,也就半年不到的时间,访了双方的家、拜了人生中另外一对重要人物,但只是对我重要,对于他人似乎不重要。再后来的半年里,他的家里开始为他张罗着留学的事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当下回忆,仿佛还有那一丝残存的生息,剩下的也只是酸涩,抿一抿,好似还有那么一点点甘味,有点老套,像极了故事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分开的第一年,双方的爸爸为我的“后路”努力,研究怎么把我也弄出去。可我妈的态度却是少有的刻板,至少那个时候,我这么认为。她不希望家里有风险,要把我看在那里,就像管我爸一样,把我们都牢牢拴裤腰上,只有这样她才安适,以至于没过多久,便偷偷替我操作媒妁的事情。这一年还没有互联网,这一年书信如鸿雁般节奏着往来,我德语不懂,他写全英文纸质信给我,我也全英语的信纸回,写着写着,迷茫了,我好像在和外国人谈恋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命运终是多舛的,难以名状的不是心情,而是妈妈整日牢骚于耳的那些话,那些凭着她中年女人敏锐而直觉的预感,她的预设之言,终于在第三年早春的一个清晨,在我outlook的邮箱里面,那最后的一封信里……“you used to mean a lot to me”告诉了一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年少之情的情是真的懵懂,直到当下之年才能理会到,我的半生里好像没有刻骨的爱情记忆 ,都是迷失的幻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没有读完这封信,转眼凝视着电脑边闪着的路由器,它跳闪着眼睛,直到瞳孔里布满了绿光,缥缈的光把我的魂在那一刻抽离。许久,回转身,抱了抱站在身后的我的妈妈。禅学里有伦“外部的客观世界本就是生与灭,不存在永恒,因果而来,因果而去”。我想我本是那棵菩提树 ,心若如明镜,又何惧它处之尘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窗外又起风了,柳条在摇曳,想起惊蛰那一日写的一首自吟,</p><p class="ql-block">微雨堤柳碧珠帘,拂风拨帘玉指纤</p><p class="ql-block">妮燕划空展玲珑,黄鹂岂能聚欢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终是衔泥燕,一只穿梭在密柳间、盘绕于河岸溪流之上的桀骜的老燕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