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是1968年插队到土默特旗饲养场的。</p><p class="ql-block">饲养场,是用土杭起来的大库囵,靠北有两三栋办公的房子,墙周围全是牛羊马圈,我在这里卖完刚割下的青草,还常去马棚看看熟悉的马,喜欢闻它们身上的味道。听说,前些年这里还圈着骆驼呢。</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我又到了马跟前,只见有一个脸白白净净,个子高高的,穿改过的旧军装上衣,十七八岁的青年,正用蒙语和一个中年人说话。看到我后,他给了我一个非常和善的笑,像早认识一样,走过来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说:“我常看到你在我们村子北边割草。”</p><p class="ql-block"> 现在回想起来觉得,他对我后续人生影响是很大的,从他身上学到了许多东西,遇到他应该是非常幸运的。</p><p class="ql-block"> 他叫云忠义,父亲罗补生是土默特蒙古族,很早当骑兵到了锡盟,云忠义就出生在了大草原上。可他太个别了,文文雅雅,脸白的一点也不像牧区出来的人,幸亏脸额上有点儿红,还像个蒙古人。</p><p class="ql-block"> 他被下放回原籍了,在点什气村插队,紧挨饲养场,他正和锡盟接马的人,商量他要去送马的事情。</p><p class="ql-block"> 原来,战备紧张后,边防部队急需军马,让锡盟牧民来土旗挑马,选好后,需要人送到边境去,云忠义想去,我说我也想去,可那个牧民说我不行,当看到我骑着没有鞍子的马,快速奔跑后,他同意了。</p><p class="ql-block">忠义哥说:赶马五月份最好,苗青草绿,马追青草,一直往北,草看着越来越绿,越长越高,马会越走越快,咱们很快会到边界的,我听的异常性奋,就要跟着忠义哥出发了。</p><p class="ql-block">至此,每天在准备,他说锡盟晚上特冷,我们牧区来的人有皮袄啊,更不怕冷,他说没水,我带了个牛皮袋装满水,他说没吃的,我带好姐姐蒸好的馒头,切成片凉干装了半口袋,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命令了。</p><p class="ql-block">忠义哥有一天告诉我,情况变了,不是赶着马去,要坐火车去,我一听,差点儿蹦起来,啊?坐火车送马?这也太牛了吧,大喊着:“我要在火车上放马了!”</p><p class="ql-block">场里总共挑出四十多匹马,我问忠义哥,这都是蒙古马?</p><p class="ql-block">他说:不一定,即使是蒙古马,也不纯了,尽量挑习性和外观像的,去了军马场还要抽血化验。</p><p class="ql-block">我说:“那咱们能走了吧?”</p><p class="ql-block">他说:“还需要等几天,有许多事情要做,比如给马清洗,检查,换掌,备料,准备拌子,联系火车,与部队接洽,办交接手续,不过快了,你再好好准备一下,该带的都带上,尤其皮袄。 ”</p><p class="ql-block"> 回到家我把羊皮筒子,毡子、雨衣用油布打成卷,把牛皮水袋、干粮袋放在一起,还在三节手电筒两侧拴了根麻绳,军挎里装上洗漱用具,把火柴用牛皮纸包了好几层,手绢里包裹着10斤全国粮票,20斤内蒙粮票和妈妈给的两块钱,还有我卖草存下的一块多钱。应该说一切准备就绪了。 </p><p class="ql-block">饲养场也忙碌开了,知青们有剃马蹄子的,有打马掌的,有剪马鬃的,有给马洗澡的,有编马拌子的,还有穿白大褂给马体检的,有场部领导在指挥,都在紧张忙碌着,看来离走的时候越来越近了。</p><p class="ql-block">我挑了一匹小儿马,有事没事接触这匹儿马,它警觉起来了,不让我靠近,我给它喂料,它喷我,往出拉它,它僵住不动,没等要骑,把屁股调过来弹两个后蹄。</p><p class="ql-block">一次,乘它不注意,我跨上马背,它像疯了似的,狂叫着,两后腿站立,前腿乱舞着,我拽紧脖子上的马鬃,愣是没掉下来。</p><p class="ql-block">这下马急了,飞快奔跑起来,我搂着它脖子,认它往前跑,忠义哥认为马受惊了。他一个跃子翻身,上了一匹他常骑的青马,在我们后面猛追,过一条河渠时,儿马两前腿向前一跃,猛低头,将我从马脖子上摔下。</p><p class="ql-block">我掉到渠底松软的土上,什么事也没有,可是丢面子了,忠义哥拉回马后,我上去就是一鞭子。</p><p class="ql-block">忠义哥大喊一声:“你干什么!”</p><p class="ql-block">这喊声吓我一跳,我从来没听过他这大声音喊,他真的急了,说:“我们的鞭子吓唬它一下就行了,你还真抽呀,你有气就抽我吧。”</p><p class="ql-block">这让我非常难为情,我向他承认了错误,也开始懂了许多。</p><p class="ql-block">后几天,看到忠义哥常在儿马跟前,摸它,给它喂料,格外关照它,有时还装些窝头来喂它。</p><p class="ql-block">他语重心长的对我讲,这匹儿马的作用非常重要,它要当“头马”,让它听话了,其它马就好办了,马和人一样,需要培养感情,你对它好,它就听你的。这匹儿马,才一岁半,人类才是刚断奶的孩子,它也有母亲,你知道它会不想母亲吗,它难到不想它的家乡吗?</p><p class="ql-block">忠义哥说得让我快哭了。我又懂了许多,开始天天在小儿马周围侍候它,它慢慢地让我靠近了。</p><p class="ql-block">一天,我跟它商量着说我要骑它,它竟然向我身边靠笼,我轻轻的骑上去,它慢慢的往前走,高兴的我搂着它的脖子,真想睡上一觉。</p><p class="ql-block">晚上回到知青点,我不由得心里还惦记着它,我没窝头,从家装了一书包馒头,在黑黑的夜色下,向饲养场走去……</p>